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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火车绑架案

拉米安其实一点也不介意汤姆这封简短到只有一个单词的信。

他和纳吉尼每隔五天从森林里出来一次方便购置食物和收信寄信,剩下的时间不是在四处寻找符合海莲娜描述的地方,就是窝在叶赫克罗友情提供的魔法帐篷里一边听收音机一边看国家地理志。拉米安觉得这些都没什么意思,日子闲散而一成不变,纳吉尼虽然陪他聊天,但她是个姑娘,又是条蛇,拉米安能跟她说的话不多,这段日子少言寡语,能倾诉的话都跑到信里去了,所以写信就变成了最有意思的事情。

收不到回信又是另一码事,失败的交流往往在于不恰当的回应,但是连回应都没有,像一个人自言自语的交流,那就相当令人落寞了。一封信有多重要,拉米安想他可能只是爱着收信的时刻,喜欢意识到有一封信属于自己的那一瞬间,和拆开信封取出信笺的那一瞬间,这些使他无比清晰地确定到:这封信是写给我的,属于我的。就像金苹果属于阿佛洛狄忒,属于,多么令人高兴的一个词。

这份高兴一直持续到他惯例每天和纳吉尼找地方敲树时,某一棵树木发出清脆的“哐哐”声。

这是一棵梧桐树,它生长于阿尔巴尼亚森林某片低洼地的缓坡上,这里雨水充足阳光普照,但是不知为何没有青苔和野草灌木一类扒着这片土壤长起来,所以土质疏松,雨水落下来很快又会顺坡流走。各方面都符合海莲娜的描述,因此在前期考察的时候被一人一蛇划入探索区域,而梧桐,正好是梧桐,这片地方有还有几棵其他种类的树,但都呈现出一派死气,只有梧桐树死了、空了还能勉强立着,就像下一个春天还会发芽一样。

这颗空心梧桐很脆弱,纳吉尼兴致勃勃地缠到树上想要把它绞断,不过没必要,拉米安先一步,一个“原型立现”和简单的抽肠咒就把冠冕取了出来。冠冕摸起来冰冰凉凉,上面蓝色宝石的反光照亮了拉米安背对太阳的面庞,像是宇宙中自发光的恒星。这股光奇异的让人平静下来,这是所有感性的情绪灰飞烟灭的时刻,拉米安仿佛失去了对于身体的知觉,只剩下大脑,不停思考的大脑。他的思绪从未像这一刻一样清晰且畅通无阻,从前如高墙一般矛盾的问题如醍醐灌顶般霎时间迎刃而解——

拉米安放开手,冠冕掉到地上之前纳吉尼伸长脑袋接住了它。[这不是你要找的东西吗?]纳吉尼不满地甩了一下尾巴,拉米安竟从她毫无起伏变化的嘶嘶声中听出点谴责的意味,[摔泥地里了怎么办?]看得出来蛇姑娘对这件精致的宝物爱不释手。

“抱歉。”拉米安单手撑着头,这么一会额间已经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他闭了闭眼,大脑还有点混乱,顿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地换成蛇佬腔,[它突然给我脑子里塞了太多东西,我现在头痛欲裂。]

[你还好吗?我好像没什么感觉,可以帮你把这个东西搬回去。]纳吉尼用尾巴灵活地把头上的冠冕摆正,她瞧了一眼拉米安金纸一般颜色的脸,[我们快些回去。]

[我们快些回去。]拉米安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他的大脑还一刻不停的高速运转着,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好像能推导出曼德拉咒和古抽肠咒了!”过载的大脑使他语言系统变得有些混乱,一会说的是蛇语,一会说的是英语,过了一会他又开始念纳吉尼听不懂的中文,听起来像是某种用于强化记忆防止自己忘掉刚才一闪而过的灵感的碎碎念。纳吉尼只能一路上不断提醒他该往哪边走才是他们的帐篷,以免拉米安无意识走到莫名其妙的地方。

而拉米安一进入帐篷就开始埋头伏案地写手稿,纳吉尼催促他去休息,拉米安充耳不闻。曼德拉咒和古抽肠咒,前者在魔法部的紧令和魔咒本身的复杂性与实用性不成正比的双重打击下近乎失传,拉米安还是在黛西向他提起之后才有所了解,这倒霉魔法就跟移形换影一样难以掌握,黛西了解不多、海莲娜只零星教了一些皮毛,但在她们的双重教导和冠冕的刺激之下竟让拉米安凭着无心插柳的好奇心自己把魔咒推导出来了;古抽肠咒更不必说,黛西对拉米安抱有未知的目的,还未到倾囊相授的地步,这倒全是冠冕的功劳。

放下笔的一瞬间,拉米安毫无征兆地从椅子上倒了下来。纳吉尼吓了一跳,她立马游过去瞧瞧情况,还好嘴甜的男孩只是晕了过去。想必他应该是顶着剧烈的头疼写了许久,这会撑不住了。纳吉尼管这个不听她建议得到的结果叫自作自受,她围着拉米安蜷缩的躯体绕了两圈,最后还是认命地把银发男孩拖到干净的地毯上,再把自己冰凉的尾巴压在他额头上,希望能缓和对方的头疼。

几个小时后拉米安终于迷瞪瞪地醒来,他静默地抱着纳吉尼的巨尾在地毯上呆了好一会,直到完全清醒了,又马不停蹄地回到桌前给汤姆写信:

『汤姆:

如果你是在为没有回我的信而道歉的话,没关系,我不会为此生气。

我和纳吉尼已经找到了拉文克劳的冠冕,那是一个恐怖的东西,它给予我高速思考的能力和卓绝的智慧,但同时我却经受不住这样的强大的力量,我头疼得快要裂开,只记得把想到的东西都先写下来。后来我失去了意识,醒来便给你写了这封信。我有些理解海莲娜和故事中的你为什么都要把冠冕藏起来,而不是留着让自己轻松地聪明绝顶。冠冕一定是四位创始人的遗物中最可怕的一个,我有一种预感,如果再多使用它几次,我可能会变成一个疯子——可是知识是这世界上最诱人的宝藏,戴上冠冕时思想超脱禁锢的感觉又那么令人着迷,冠冕太令人上瘾了,或者说毫不费力地摄取知识的感觉太令人上瘾了。

不必担心我,我尚能抵御这诱惑。但我不知道也许什么时候会被这种诱惑趁虚而入,我必须尽快将它出手,幸好它的下一任主人会是个老派的英格兰收藏家,我会向哪位收藏家说明利害关系,但愿冠冕之后能只发挥它的收藏价值,而不是实用价值。

这封信寄出不久后我就会带着纳吉尼启辰返回,仔细一看时间竟已经八月中旬了,还有些事没做,我想我们只能在霍格沃兹特快列车上见了。

如果你有空回信,请告诉我你和阿加莎的近况,我很想念你们。』

紧接着拉米安需要联系上提前安排好的门钥匙贩子,先回到佛罗伦萨去和叶赫克罗、李怀仁汇合,之后才能由叶赫克罗牵线与吊坠盒的现任收藏者赫普兹芭·史密斯夫人会面。李怀仁问纳吉尼为什么没留在阿尔巴尼亚,被拉米安提前想好的理由搪塞过去了。叶赫克□□脆把手上烂摊子全丢给他退休的爹妈长辈,哄堂大孝一番然后夹着之前和西西里谈的交易走人,把镶金的萨伏伊皇室盖章的合同留给暂时替他代理家族的旁支。

萨伏伊快走到头了。拉米安提醒他。

你以为我为什么留下这份合同。叶赫克罗满不在乎地笑笑,拉米安便不再对他们家族中潜藏的勾心斗角作出发言。

唯一超出计划的是血腥夫人不愿意留在保瑟克庄园里,她甚至不愿意留在意大利:“我讨厌地中海的气候!”烂到家的借口,但戳穿了也没有意义,拉米安对血腥夫人的过往不感兴趣,在她的强烈要求下,拉米安只能又带上她回英国去,另找地方安放这幅娇气的画像。

后面的事情都还算顺利,美中不足的是最后一封信寄出后直到开学前都没有收到来自汤姆的回信。叶赫克罗从保瑟克名下的古董店中查来了赫普兹芭太太的地址,并寄出拜帖,确认时间后便和拉米安一起前往史密斯宅邸。一开始赫普兹芭夫人并不想做出交易,她提出直接买下两人手中的冠冕,拉米安和叶赫克罗对视一眼,故技重施。

“事实上,我们提出这场交易是希望物归原主。”叶赫克罗充当逗哏,由他来主导谈话,“这位是冈特,斯莱特林的继承人。”

拉米安充当捧哏,向赫普兹芭太太展示自己的蛇佬腔。

这样一来后续的交流就方便不少,吊坠盒交还与继承人是于情于理,赫普兹芭太太身为赫奇帕奇的后人对四位创始人还是有点敬意的,何况对方还带来了冠冕,等价交换,不算是空手套白狼。磋磨了两天后赫普兹芭太太终于同意交易,拉米安为此付出了冠冕和一笔于他不菲的加隆。

“我恐怕汤姆今年只能在圣诞礼物和生日礼物里二选一,”离开的路上拉米安肉疼地清点了一下自己的小私库,对叶赫克罗小声嘟囔,“我买不起第二份礼物了……”

“怪谁?”叶赫克罗才不同情他。

一切准备就绪,九月一日开学日来临,拉米安便和叶赫克罗、李怀仁一起,带着花头鸺鹠和被变形咒伪装成手提箱的纳吉尼登上了霍格沃兹特快列车。本就不多的行李被拉米安用缩小咒和血腥夫人一起收进了口袋里,随着拉米安在人流中穿梭时的挤压而轻微颠动着。

三人一上火车就开始找空包厢。列车开动时前面的几节车厢都已经人满为患,拉米安暂时还没在其中找到汤姆,只能跟着狭窄过道里挨挨挤挤的人流继续往后走,同时一只手拽一个同伴的衣袖免得他们三人走散。这时候却有急促的脚步声从他身后响起,一只冰凉的手从后面抓住了他的手臂,拉米安以为是汤姆,于是回过头。

是黛西。

“能谈谈吗。”黛西拧着眉,语气郑重。拉米安却没有立刻回答,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叶赫克罗和李怀仁。叶赫克罗耸了耸肩,李怀仁歪过头来详细打量了黛西一番,气息均匀、肢体放松,不像是有什么特别急迫到必须现在就谈的事,但他也没有阻止的理由:“去呗?”他拍拍拉米安的肩膀,示意对方放手去做。

“那我等会去找你们。”人流将他们冲散,拉米安就来得及说这么一句便提着手提箱跟上黛西,逆着人群走向相反的方向。李怀仁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不一会就被攢动的人头和车厢里浓重的猫头鹰味给淹没了,他回过头来对叶赫克罗吐槽:“这小子好福气,那也是个大美女呢。”

叶赫克罗吊儿郎当地晃晃脑袋,意味深长一笑:“我看他是无福消受了。”他往前方扬了一下脸颊,愉快地吹了个口哨。

李怀仁从鼻腔里挤出一声轻哼,他朝叶赫克罗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有个熟人站在某个包厢门口,正阴测测地盯着他们两。这不是汤姆还能是谁?李怀仁看到对方便牙痒痒,但他没吭声,叶赫克罗心大地凑过去看一眼,包厢还是空的。

“懂事,还知道给我们留座位。”叶赫克罗假意赞扬了一声。

“拉米安呢?”汤姆没空跟他扯皮。

“黛西刚刚把他叫走了,”李怀仁说,“等会他会自己找过来的。”

“带我去找他,”汤姆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我有重要的事要说。”

“什么事非一见面就要说?”叶赫克罗拉开包厢门,越过汤姆径直钻了进去,懒散地靠上皮椅后才大发慈悲掀起一只眼皮,看看里德尔先生能编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借口。嘿,就他这点少男心思与小伎俩……

“阿加莎死了。”

叶赫克罗差点从靠椅上跌下来,正要进门的李怀仁幅度巨大地趔趄了一下,两张震惊到失去血色的脸同时扭向汤姆。汤姆显然心情也不怎么样,臭着一张脸倚在门边,双手抱胸,手指不耐烦地一下一下点着自己的手臂:“带我去找拉米安。”他又重复了一遍。

叶赫克罗倏地从包厢里抽出身体,连带把还没进去的李怀仁一起推了出来。同寝一年,李怀仁对阿加莎的感情还是很深的,他愤愤地瞪着汤姆:“你完了!”他不断地说。叶赫克罗抬手压住李怀仁的肩,直直看着汤姆的脸,似乎希望从对方的又冷又硬的表情中找出一丝说谎的痕迹,不过很可惜——没有。叶赫克罗咽了口唾沫,语气即使没有之前跟汤姆对着干时的那种暗流涌动,却也冷冷冻人:“在前面的车厢,你最好想好了怎么解释。”

叶赫克罗带头,汤姆紧随其后,李怀仁虽然对汤姆有再多不满,这时候也还是跟了上去。行到某个车厢中段,汤姆却像听到什么声音似的瞳孔骤然一缩,然后也顾不上列车形式的规矩一把推开叶赫克罗在车厢中奔跑起来。叶赫克罗不明所以,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赶忙拽上李怀仁跟着跑。直到跑到一个包厢前,汤姆暴力地一把扯开包厢门,门从里面上锁,被他这么一破坏,发出不堪负重的吱呀声。叶赫克罗赶来时又扯了一把让门大敞开开来,他往里面望去,这个靠列车前头的包厢空无一人,满地狼藉的茶水和瓷器碎片以及墙上的魔法痕迹展现的是这里曾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打斗,但因为隔音咒未被发觉。

汤姆从行李架上拿未受波及的手提箱,在“原型立现”下手提箱很快化作纳吉尼的模样。

“拉米安去哪了?”汤姆急喘着气。

[那女人手里有怪药和非法门钥匙!]纳吉尼对着座椅上留下的一张手帕呲出獠牙,李怀仁捡起手帕一模,湿的。他又把手帕放到鼻尖下闻了闻,脸色几经变换。“苯二氮平。”他在旧莱姆豪斯经常见到这东西,“是镇定剂!”

叶赫克罗说了它的另一个称呼:

“是迷药。”

*萨伏伊:意大利皇室,1946年结束统治

*前几天过生日怠惰了就没更,在准备写一些短篇,因为这学期有书籍装帧设计课,想自己印个伏中心的短篇本

*下章开始进新剧情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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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火车绑架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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