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不睡、要么不起的诡异作息是拉米安的一个习惯特点，这些年来汤姆早就摸清了对方的习性一点也不像刚来孤儿院时那样规律。在孤儿院时他们没有闹钟，通常是由拥有怀表和极其准确的生物钟的汤姆叫醒他，然后再一起换衣服、洗漱、下楼诵经。
进入霍格沃兹后汤姆也偶尔充当友人的闹钟，负责叫醒在斯莱特林留宿的拉米安和课间小憩的拉米安，并为对方准确地报上怀表上的时间。
要他说，拉米安这块表买得真值。
黑湖湖底的斯莱特林寝室中日不见阳光，但现在已经是早上，哪怕昨天晚上几乎整晚没睡，汤姆也已经被生物钟拖起来了，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拉米安熟悉的发旋摩挲了好一会冰凉的铜表盖，把表捂热了才翻开确认时间。八点多一刻，理智暂时压过心里迟疑和不愿，他必须得叫醒拉米安，把对方可爱的睡脸从被窝里挖出来——以免他们两人赶不上假期第二天的早餐和留堂。
汤姆叫了几声拉米安的名字，看着拉米安轻颤眼睫，没骨头似的地懒懒翻了个身。汤姆确信对方醒了，拉米安却没睁开眼，鼻尖挨着黑发少年的肩头嗅了嗅，迷糊间确认了是什么人才黏黏糊糊地蹭上去，柔软的头发贴着汤姆的胳膊向上拱了一下，含糊不清地滚出一声略带鼻音的咕哝。
汤姆没听清拉米安在咕哝什么，但不外乎于“再睡一会”、“不想起”之类。他咽了一口唾沫，放在过去他并不会觉得拉米安亲昵的举动有什么不妥，如今却发现它昭昭展示着他们之间超出常理的亲密关系，明目张胆地抓挠他心底不够坚硬的部分。心跳声劝阻他纵容对方继续享受好不容易得来的无梦睡眠，而难以常规计测的失控感却教唆大脑指责他:你怎么能被这样荒诞的情感左右！你怎么能为这样简单的举动动摇！
汤姆纠结了一会，还是硬下心把拉米安叫起，并提醒他今天还需要做留堂任务。拉米安不情不愿地半阖着眼睛离开枕头，软趴趴地挨着汤姆坐起来，他咂咂嘴，莫名其妙地嘟囔问:“怎么我嘴里有股缓和剂的味道……”
汤姆顿时心虚，但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你昨天晚上好像做噩梦了。”
刚起床的拉米安不像一般时候思维敏捷，他先卡壳了一下，睁大眼睛茫然地重复了一遍这句答非所问的话，然后慢慢地才加载出提取串连后的信息，“哦……我忘了昨天晚上做了什么梦，醒来就忘了，不过那没什么事，下次还是应该让我自己度过噩梦，我还没有完全摆脱魔药的帮助，还需要努力一下。”
汤姆拉着他从床上起来，没有立刻接话。他推开身边这个行走的大型迷情剂，微不可查地皱了皱鼻子，直到斯莱特林寝室里熟悉湿冷湮灭拉米安无边纵容带来的无所适从感。他本以为对方至少会象征性地谴责他，故意狡黠地控诉他一会，用那双晶莹剔透的绿眼睛对着他轻快得眨两下。但是没有，缓和剂的问题好像比他想象的更严重一点，汤姆仔细回忆了一下这段日子里拉米安的表现和叶赫克罗透露出的只言片语，他这才对上拉米安无精打采的眼睛：“你经常做噩梦吗？”
“从圣诞节后，如果除开缓和剂影响的日子的话，几乎，”拉米安先他一步整理好衣服，准备走去盥洗室，“每天。”
汤姆哑然。
“但我不一定记得每一个梦。”拉米安安慰地笑了一下，“只能隐约知道有这么件事。”
“为什么噩梦一直缠着你？”
“罗兰夫人说我太焦虑了，也许吧，但是我不能停下，没有弄明白的问题还有很多，虎视眈眈抱有不明目的盯着我们的人还有很多，要做的事还有很多，要学习的知识还有很多……让我忙起来，这样最好了，一旦停下来我就会感到罪恶，然后止不住的回忆，止不住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噩梦也挺好的，睡着就不会胡思乱想了。”拉米安浑不在意地边走边说。
“等一下，我是摆设吗？”汤姆气势汹汹地一把拽住他的手腕，迫使他停下来面对自己。拉米安愣住了，他有些局促的抽动手臂，用询问的眼神望着汤姆。
“我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不是信息闭塞毫无势力的孩子，如果你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都不会推辞。”汤姆毫不避讳地与他四目相对，发亮的黑色瞳孔倒是烫得拉米安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呃，我只是......”拉米安踯躅着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实在没办法，也不觉得这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便把普娜的预言和圣诞节晚上的梦给汤姆说了，语气既不沮丧也不哀怨，但凡汤姆表现出一点蹙眉的迹象他就要停一下，等对方平复后再以更轻快、更轻描淡写的语调叙述。
“后来我询问过邓布利多教授，科伦也帮我转问过普娜·费南德兹有没有改变的方法，结果是一无所获，我所唾弃的命运理论现在变成了勒住脚腕的铅球。钥匙孔在哪里？不知道。”他短暂地笑了一声，轻轻解释道，“但我可以慢慢找。”
“也许有人会知道。”汤姆却说，“你不需要每天提心吊胆地慢慢找，我知道一个人。”
黑湖底下终年昏暗而不见天日，拉米安的身体正巧背对着唯一透出点光亮的窗口，人鱼的掠影打碎了对方映在玻璃窗户上的背影，他却见到拉米安那双眼睛如同抛光打蜡过的绿宝石熠熠生辉，忧愁又充满希冀地流转过来，似乎有什么委屈终于得以拨云见日……令人怦然心动，汤姆咬咬牙，没让自己握住拉米安的那只手松软。
“我本来就准备告诉你的，可惜你今晚有约了……”掌心与手指慢慢地沿着拉米安手臂滑下，从挤压衬衣袖上不太规整的褶皱到接触温凉的肌肤纹路，一切如冰刀滑入广阔冰场那样顺滑且自由。汤姆就像是滑冰的人，一寸一寸探索冰面，而拉米安则心思全无，所表现出的无动于衷让他更加放肆。他顺利地将手指挤进对方的指缝间，宛若无所觉察地微微扬起点脑袋，凑近拉米安耳边，嘴唇蹭上耳廓边缘翘起的银发——
“明天晚上，你来密室找我。”
拉米安的耳廓被他汤姆气息烫得发热，他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汤姆的肢体正以一种更常出现在情侣之间的动作与他相接触。但贸然抽手反而显得心虚，他也不知道对方自己意识到了没有，只能先假装忽略两只交握在一起的手，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脚尖上，带着汤姆一起往盥洗室走去。
汤姆边走边补充说:“你还有什么烦恼，都告诉我吧。”
“还有那些莫名暗中针对我和叶赫克罗的纯血，布莱克家族供养的先知，还有黛西·安德森……实在太复杂了，如果非要早上全部说完的话，凯特尔伯恩教授辛苦养的那些神奇动物们会痛恨我没有按时给它们送去食物。”
拉米安叹息一口气，柔和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汤姆脸上，把少年还没来得及打理精致的黑色卷发、青春勃发的眉眼、颧骨与薄唇刻入记忆里，又与儿时营养不良的小男孩做比较:“我真高兴我们还能找回从前的关系，别那么着急亲爱的，我可以午餐的时候说给你听，或者晚餐，或者明天、后天，都没关系，还有很多时间。”
“如果说现在有什么烦恼，可能是头发长得太长了，没有合适的绳子能扎起来。”
＊我真拖沓，下一章就推主线了（目移）
＊这两天会有补更
＊恭喜高考结束，我马上结课了之后可能更新会勤一点（也可能挖新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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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烦恼解决掉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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