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际泛起晨光,壁炉的火焰渐熄。
索尔薇彻夜未眠,手边的纸张上爬满了紧凑的墨迹——这是她的习惯,让纷杂的思绪凝固成字迹,任她一遍遍检视、衡量、筛选,直到剪掉零乱的枝叶,留下客观清晰的主干。
关于时间魔法的理论,充满了“可能”“推测”“警告”“禁忌”。与其说是知识,不如说是巫师们用经验和教训描摹出的规则。如何返回原来的时空?索尔薇没有头绪,这意味着她得做好长期滞留的准备。
她不能接触这个时间点上的亲人,她只能靠自己——她需要一个身份,一个安身之所,还有足够的财富和资源。1966年魁地奇世界杯的冠军,英国麻瓜界即将腾飞的房价……未来的碎片在她的脑中编织成计划,透着一种冷静的实用主义。
让她犹豫的,从来不是既定的困难。
索尔薇看向床铺上拱起的小小一团,指尖摩挲着口袋里时间转换器的碎片。
时间线庞大、复杂,能够自我修复和纠正。一根丝线的些微歪曲不会影响到整张蜘蛛网的编织,就像解决掉一个麻烦,不足以改变西弗勒斯童年的底色。
但,如果更进一步呢?
如果她冒险去挑战这张看不见的网,是能重塑图样,还是彻底崩坏?又或者,她自始至终都不过是命运轨迹中早已设定的一环。
她能不能更进一步?她……应不应该?
——————————
床上的小鼓包动了动。
西弗勒斯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温暖、舒适,身体上久违的轻松让他恍惚了一会儿,意识才开始回笼。
他一骨碌坐起来,视线捕捉到陌生环境中相对不那么陌生的索尔薇,紧绷的小表情甚至稍微放松了一点。
索尔薇忍不住弯起嘴角,却看见西弗勒斯忽然皱起眉头,吸了吸鼻子——这个表情让她幻视某位黑袍教授。
索尔薇不禁有些心虚。半夜她确实因为心烦抽了一根烟——毕业后在英国魔法部工作养成的坏习惯,自从去霍格沃兹任教后,就被魔药教授以“干扰魔药制作”和“污染地窖空气”给镇压了——但那是好几个小时前的事了!他的鼻子是什么炼金术道具吗?
“咳……”索尔薇把用魔咒清洁烘干过的衣服放到床边,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睡醒了,就把你的衣服穿上。”
西弗勒斯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堪称乖巧地开始套衣服。动作间,他发现身上的擦伤淤青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又惊奇地看了一眼索尔薇。
等他穿好衣服,索尔薇才重新开口:“那么接下来,西弗勒斯,我们需要谈谈。”
男孩的黑眼睛立刻抬了起来。
“我来自很远的地方,因为一个意外来到这里。因为看到你遇到了麻烦,所以我帮了你。现在,你的烧退了,伤口也不疼了……”
西弗勒斯紧紧盯着她,直觉她该索要报酬了,但却听见她清晰地问道:
“你想回家,还是,彻底离开蜘蛛尾巷?当然,是跟我一起。”
西弗勒斯愣住了。
“我能保证让你吃饱穿暖,可以教你咒语和魔法——我猜你知道那是什么。”索尔薇没有给他缓冲的时间,也没给自己退缩的余地,“还有一切我所掌握的知识。在我找到回到‘故乡’的方法之前,足够我教会你如何生活,而且能生活得不错。”
女巫没有索要报酬,反而赠予了他一个选择——
“你怎么想呢?西弗勒斯,你想怎么选?”
男孩的眼睛一点一点睁大,瞳孔深处仿佛有被点燃的引线,亮起微弱的星火——除了忍耐,他猝不及防地窥见了另一种可能性。
晨光透过蒙尘的窗户在两人之间投下一条清晰的光带,索尔薇没有催促,耐心地等待他的回答。
西弗勒斯知道自己“不同”。那些会让托比亚暴怒的“意外”,那些从母亲口中泄露的关于另一个世界的只言片语……像碎玻璃片一样扎进他尚且稚嫩的认知里。
这份被迫忍耐的“不同”一定会在某一天滋生出质疑和反抗,在积蓄已久的力量下造就一场彻底的逃离,但——
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西弗勒斯眼中的那点亮光,在剧烈的闪烁后逐渐熄灭。
“……回家。”他低下头。
未知的恐惧拉扯着他,对母亲那飘忽的温情的留恋也绊住了他的脚步。在已知的苦难和迷雾般的美梦之间,他选择了前者,也将索尔薇从篡改他的人生的压力下解放了。
索尔薇盯着那低垂的小脑袋,有预料之中的沉重,也有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这是正确的轨迹,索尔薇说服自己。他会经历塑造他的苦难,成长为她所熟识的那个西弗勒斯,他们会在未来相遇。
“好。”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我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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蜘蛛尾巷19号的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西弗勒斯瘦小的身影、和他的母亲艾琳惊疑不定的眼神。
索尔薇环顾记下四周的房屋与深巷,旋即步入灰蒙蒙的街道,开始执行在纸上勾勒的计划。
这个时代的身份管理没有那么严格,金钱加上一点混淆咒,让她迅速获得了一份合法的麻瓜身份证明,并在蜘蛛尾巷隔壁的街道租下了一间视野极佳的小公寓。
凭借对六七十年代的模糊印象和“预见性”的投资眼光,索尔薇频繁穿梭于麻瓜的房产中介和巫师的魔药材料市场,用风趣的谈吐和恰到好处的“慷慨”敲开了一扇扇门,耐心地积累财富,同时搜寻着关于时间魔法和古老炼金术的线索。
蜘蛛尾巷也从未离开她的视线。她像一个恪守规则的幽灵,无声地驻守。在西弗勒斯被迫出门“透气”时,巷角的废弃木箱上会出现包裹着温热食物的纸包;他硬邦邦的木板床下,不知原因地多了几本讲述魔法原理的绘本;当他在河边看书被一群大孩子围堵时,远处总会恰好传来巡警的哨声,惊散那些小恶霸……
西弗勒斯不是懵懂无知的孩子,他沉默地接受这份关注,将绘本珍惜地藏在床铺的最里层。一种奇异的、互不干扰的默契在他们之间形成。
日子在蜘蛛尾巷终年不散的煤烟味中缓慢爬行,冬去春来,又迎来了一个潮湿闷热的夏季。西弗勒斯像一株并不美观、但足够坚韧的黑色植物,在贫瘠和暴力的土壤里默默地汲取着知识和那份“运气”。
直到1966年魁地奇世界杯决赛落幕的傍晚。
提前知晓答案的索尔薇,押注了绝大部分的积蓄,给她在古灵阁金库的资产数字后面添了几个令人安心的零。这笔作弊的财富,彻底扫清了经济上的后顾之忧。
索尔薇的心情难得松快。她兑换了一笔英镑,提溜着手挎包返回住所,盘算着明天再去一趟麻瓜的房产中介——然而,从蜘蛛尾巷深处传来的异常喧哗,让她瞬间警觉。
19号门牌的门口堵了几个面相不善的男人,粗鲁的叫骂声和门内压抑的哭声交织在一起。是债主上门了,托比亚·斯内普那点可怜的薪水,显然远远填不满他酗酒和赌博挖下的窟窿。
“钱……钱我一定想办法!再宽限几天……”托比亚·斯内普,这个平日里对妻儿挥拳相向的男人,此刻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
“这话你说过多少遍了?斯内普?我告诉你,今天要么拿钱,要么拿命。”为首的壮汉闯进屋,揪住托比亚的衣领,将他半提起来。
艾琳面色惨白地上前阻拦,却被另一个男人抓住胳膊推开。一个小小的身影闪出,像一头被激怒的小狼崽,目标明确地冲向那个抓着艾琳胳膊的男人。
“走开!”西弗勒斯的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尖锐,异常清晰。
男人不耐烦地随手一甩。西弗勒斯被一股大力甩开,右手腕重重撞在门边的矮柜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西弗勒斯!”艾琳惊痛交加地喊道。隐在暗处的索尔薇差一点踏出阴影。
托比亚的眼睛却陡然一亮,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嚷道:“这是我的儿子!你们可以把他带走!对……你要的是钱,我的命不值钱……再给我三天,我一定能筹到钱!我把他押给你,我不可能不管我的儿子……”
讨债的男人一时失语,不知道是被他的无耻惊到了,还是在考虑他的提议。艾琳踉跄地护住西弗勒斯,难以置信地看向丈夫:“你怎么能?!”
托比亚难得对妻子苦苦哀求道:“他们会打断我的腿,他们真会要我的命的——艾琳,我去借钱,艾琳……”
艾琳护着西弗勒斯的手臂颤抖着,丈夫眼中纯粹的恐惧浇在她的心上,凶神恶煞的债主和打手压迫着她的神经。她紧抿的嘴唇微微翕动,手上的力道却开始松懈——这是一种默许。她侧过脸,避开了儿子骤然凝固、继而碎裂的目光。
西弗勒斯的手腕剧痛着,却被一股更强烈的冰冷淹没。他仰头死死盯着母亲流泪的侧脸——她曾在托比亚不堪的骂声中捂住他的耳朵,在他生日时悄悄为他准备一小块蛋糕——她是他关于“庇护”的唯一的构想。
血色从西弗勒斯的脸上褪去。那双总是警惕机敏的黑眼睛,仿佛被抛入了最深的海沟,只剩死寂般的空洞。
“真他妈晦气!”为首的男人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显然对这种拿孩子抵债的烂事也感到不适,但这么耗下去无济于事。
他一脚将托比亚踹倒在地,艾琳狠狠地颤抖了一下。男人在托比亚的痛呼声中,走向仿佛已经化作一块石头的西弗勒斯:“这小子我们先带走!三天后,要么拿钱来赎人,要么……”
粗糙的大手带着汗水和烟渍,伸向男孩的肩膀。就在他即将碰到的刹那,一个清晰的、冷静的女声忽然响起,将他的动作按下了暂停键:
“没必要等三天。”
索尔薇站在门口的光影交界处,落日的余烬唯独为她勾勒出发光的轮廓。她克制地喘着气,似乎刚刚跋涉过无形的风暴,好不容易才抵达这里。
手挎包敲击在门框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金属搭扣的反光一闪而过,她锐利的眼神却长久地注视着屋内的众人。
“如果你还想拿到钱。”索尔薇的声音恢复了平稳,“就别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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