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春藤的叶片在经过雨水的洗礼之后看起来绿的油亮亮的,霍格沃茨城堡厚重古朴的石墙在十月末的秋雨里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湿润,浅灰色的云层把风从禁林处带来,清晰绵长的雨丝带着重量落在吸饱了雨水的草坪上迸出泥土的气息。城堡内外都浸润在秋季的潮湿中,雨水蜿蜒汇聚成流,沿着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玻璃滑落,将窗外在雨幕中变形模糊的魔法世界割碎成万花筒里变换的碎片。
黯淡的天光和摇曳的壁灯已经成为佩妮每一个学年的习惯性记忆,她百无聊赖地听着费尔奇低低的咒骂和一旁记不住名字的猫喵喵乱叫,很不愿意踩在地板上那些湿漉漉的脚印上。
“这种天气还是适合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干,最好就只是发呆!”
绝妙的选择,艾薇在雨天也仍旧活力十足的抱怨得到每一个朋友的赞同和击掌,但是谁都不敢真的在四年级排课最多的周五下午选择躺在床上睡觉,毕竟黑魔法防御,变形术和草药学的每一位老师都不是会轻易容忍缺课现象存在的。哦,斯普劳特教授也许会宽容一些,当然,前提是她们每一个人都能为自己的期末成绩担保。
有气无力地迈着阶梯从三楼前往变形教室的佩妮没有搭话,她正考虑着要不要在仅有的一个半小时内回宿舍睡一觉或者休息一会儿,下雨天就是这样,人们的身体自动在阴沉的天气里渴求睡眠,刚上完自己最不擅长的黑魔法防御课的佩妮更是希望能找个安静听雨的地方。
“佩妮。”
“什么?”
正要下楼,一声在略显黑暗的楼道里有些过于清亮的声音喊她名字,佩妮下意识回头,马尾在潮湿空气里划出一个漂亮的金色弧线。斜倚着石墙背光站立的西里斯双手插兜邪笑着看她,艾薇和詹妮弗默契地把手搭在佩妮肩膀上轻轻将她往西里斯的方向推了推,爱丽儿揉了揉佩妮长了不少肉的脸颊将她的东西抱在自己怀里。
“又是格兰芬多。”
“如果你承认的话,艾薇,总是格兰芬多。”
“没有意见的话,两位,总是那个叫西里斯的。”
边走边用自以为很小声的话调侃西里斯的三个人迈步下了楼梯,没剩几个人的空荡楼道一时之间安静得能清楚地听到两个人交缠的呼吸,佩妮不自然地用脚尖点地,手又下意识地背在身后想要绞点东西。
“干什么?我不记得你下一节草药课的作业是我们约定好的,还有,斯普劳特教授也没说这周的课程跟上一周的……”
“你总是要找那么多借口,佩妮。”
西里斯打断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佩妮敏感地被这被砂纸打磨过的低沉激得一颤,浑身都竖起尖刺。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只是单纯地来找你,你却非要把它扭曲成别的你能接受的理由。”
“我没有!本来就是,你来找我除了上课和我们约定好的作业还能有什么原因!”
“没什么原因,我就只是想来。”
暗恋暗的一点也不暗,西里斯再次截断她,一句话就把佩妮的千万句话都堵在了原地,黑沉的走廊里,西里斯歪头好笑地看着一点也不明白的佩妮张了张嘴仍旧要反驳,秋季的凉和在雨里慢慢洇上来,他上前一步拽起佩妮的手径直向通往八楼的密道走去。
“松手!西里斯!”
自从上次生日结束之后,西里斯变得越来越奇怪并且难以捉摸了。
佩妮被他拽着手腕有些气恼,偏偏他还使了一些力气圈的有些紧,佩妮抽了抽手气急败坏地打他胳膊,清脆的巴掌声在楼道中显得响亮极了,西里斯吃痛地嘶叫却仍不放手,佩妮真想恶狠狠地再咬他一口。
“你难道不想知道我把你带到哪里去吗?”
“如果我说我想知道,你就能松开我的手的话,我确实是想知道的!”
“哦,那抱歉,你还是说你不知道吧,因为我是不会松开的,如果你不想在这密道中被一些不知名的危险生物掳走的话。不过你放心,哪怕我不能把你完整地救出来,我也会背水一战的。”
很明显就被西里斯恶劣又夸张的话和故作危险的恐吓吓到,胆小的佩妮小小地向他贴近了一些,西里斯咳嗽了两声压住喉咙间不受控制的痒,惹得佩妮又向后退了一点,他的声音明显能听出来沙哑和变形,想起最近上课总是头顶冒着蒸汽的病恹恹的同学们,佩妮觉得自己有必要离西里斯再远一点,她可不想因为生病而耽误上课。
“到了。”
站在巨怪棒打傻巴拿巴的挂毯对面,佩妮狐疑地看着正噙着笑低头注视自己的西里斯,真想去扒开他的眼睛检查一下他是否是个瞎子。
“到哪了?”
拽着她的手温度滚烫,佩妮翻翻眼睛明知故问地指着对面结结实实地墙壁,他胆敢跟他说这里就是目的地,佩妮毫不怀疑下一秒自己的魔杖就会戳进他的胸膛。浪费她时间不说还让她走了那么远一段距离,虽然在密道里这些距离已经是最短的捷径,但总归她一点也不需要爬到八楼来,要知道变形课教室可是在一楼!
“跟我来就知道了。”
脸色越来越白的少年攥着她手腕的手仍旧滚烫,佩妮被拽得一个趔趄跟着他跌进那灰突突的墙壁中,还没反应过来的佩妮紧紧闭着双眼,直到好像做梦一样穿过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的晕眩感终于消失,她才试探性地睁开一只眼睛。
“知道吗,你现在看起来像一只想吃苹果又不敢动的刺猬。”
终于松开手的西里斯憋不住笑,站定在她身前,凑得过近的面庞陡然放大,挺直的高鼻梁差一点蹭过她的鼻尖,她甚至能看清他黑色睫毛下略显疲惫的黑眼圈了。佩妮细长的杏眼瞪得圆圆的呆呆地看着他,直到那双灰色眼睛中同样闪过一分不自然的羞涩,她被西里斯伸出一个指头抵在眉心红着脸隔开一点距离。
“你!你这个可恶的、乌漆嘛黑的、除了个子高之外没有一点优点的自大狂!你才像一只刺猬!不!你更像一只急需要主人好好管教的……”
被捂住嘴巴咽回去没有说出来的‘狗’的单词,佩妮脸颊和嘴唇上属于西里斯掌心的热度烫得她浑身发软,被又好笑又好气的西里斯弹了一个‘脑瓜崩’,佩妮瞪圆了眼又想骂他,却被西里斯按在肩膀上的手转过身去看到这间神秘屋子的全貌。
大大的落地窗将大半霍格沃茨的景色容纳,远远的黑湖和禁林张弛有度的被安排在一起映入佩妮的眼帘,她快步走上前去伸手触摸,玻璃凉得惊人留下她手的印子,进来时没有发觉的暖气将佩妮裹得有些热,她吹了一口气在玻璃氤氲的白雾上画出一只黑背小狗,线条简单到近乎幼稚笨拙。
“一点也不饶人。”
“饶人的前提是你没惹我,西里斯。”
“梅林作证。我从不是个招猫逗狗的巫师,我只喜欢招惹刺猬。”
“西里斯!”
看在这间屋子恰好满足了自己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听雨的想法的份上,佩妮只是白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鼻音浓重却仍然促狭的少年,想起生日时两个人一起看到的那一朵生机勃勃的矮牵牛没有再说什么。
“谢谢。”
这句谢谢说得一点也不自然,甚至如果艾薇她们在的话会直接说这声谢谢瘪瘪的没什么感情。可佩妮低垂着头看自己脚下棕色的地毯,别扭地想这已经是第三次跟西里斯说谢谢了,悄悄地抬头看他,佩妮正好被抓进那双灰色眼睛里。
“干嘛这么看着我!”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我当然在看你,不然我为什么要问你干嘛那样看着我!”
“哪样?”
感冒了的西里斯完全像是黏黏乎乎的一只燕尾狗,佩妮压下心中怪异的悸动转过头不再看他,黑湖水面不时有几只鱼鱼跃而出吞咽着雨水,湖心中央一圈一圈涟漪泛开好似一朵花的绽放,常春藤在雨水里洗得绿油油的缠上塔楼的尖,佩妮躲着西里斯专注的目光,无意识地在那只黑背小狗身边画了一只扎满苹果的刺猬。
“就那样。”
“因为,我想那样看着你。”
“你!”
“我?”
“你这个狡猾的自大狂!随便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我一点也不在意,不就是被你看了一眼吗,跟被路过的洛里丝夫人冲着我叫了两声没什么区别!”
一点就炸的佩妮毫不考虑两个人之前刚刚缓和的关系,仍旧脱口而出就是一堆攻击性的话语。不过放在从前一二年级的时候或许还会生气,放在已经明白自己喜欢她的三年级西里斯身上,怎么看都觉得怎么可爱,更不用提她那点杀伤力还不如被刺佬儿扎一下。比起冷言冷语,会张牙舞爪对自己发脾气的佩妮又怎么能说对他不特殊呢。西里斯笑眯眯地半点也看不出来生气,反而悠闲地靠坐在桌子上,两条长长的退叠交在一起,自然地把炸了毛,脸蛋红扑扑的,色厉内荏的金发少女圈在了一个无形的,小小的,由他制造出来的圆圈里。
“该练练你骂人的技巧了,矮牵牛。”
“你再说一遍!”
“想知道这间屋子能干些什么吗?”
生着气的佩妮转头哼哼几声并不理他,西里斯也不生气,嘴角的笑意不自知的加深,带着点病中的慵懒。
过了一会儿轻轻的有旋律毫无预兆地流淌在温暖的空间里,凭空出现的吉他被黑卷发的少年抱在怀里,修长又骨节分明的食指在琴弦上随意地弹了几下校准了音,佩妮惊讶之中看着因为感冒而有些颓靡的少年,刚刚还气恼的心半点没有防备地软了下去。
“愿意听我为你弹一曲吗?”
再有十天就满14岁的少年冲自己喜欢的女孩挑眉,用自己一贯在他人评价中十分帅气的脸向她示弱,潇洒落拓的气质在佩妮亮晶晶的蓝色眼睛里柔软下来。
“勉,勉为其难吧!”
在西里斯的轻笑中响起的吉他声最初还有几分滞涩,随着窗外雨滴拍落在窗户上汇聚成一股细流坠下,佩妮坐在椅子上托着下巴认真去看他,黑色卷发从他耳后滑落遮住大半脸颊,正对着他却能刚好看见西里斯全神贯注的认真,佩妮哒哒用脚掌打着拍子,手指无意识地绞着长袍的边角。
压抑的,闷在胸腔里的咳嗽被流畅的音符盖过去,带着属于西里斯独有的慵懒,布鲁斯味道的曲子混杂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在雨声里渐渐清晰,佩妮看着他浓密的睫毛低低垂下,室内的灯光在他眼睑下透出淡淡的阴影,挺直的鼻梁下形状漂亮的嘴唇正微微抿着,透着少见的不易察觉的认真。佩妮眨了眨眼,在音乐掩盖中偷偷地瞥他,握着琴颈的手指骨节分明,每一次按压和拨动都带着一种近乎优雅的力量感,窗外连绵的雨声里,她指尖却触到左边心脏处疑心自己漏下一拍跳动。
西里斯偶尔会抬眼看向她。
每当那深邃的灰色目光捕捉到她时,佩妮就像被微弱的电流击中,指尖会不自觉地蜷缩一下,视线慌乱又仓促地飘向那扇落地窗,黑湖上,一只巨大的乌贼触须懒洋洋地破开水面,又沉入墨绿的深处,留下圈圈扩散的涟漪,像极了此刻她心湖上泛起的、无法言说的波澜。她假装专注地看着雨滴在玻璃上蜿蜒的轨迹,眼角的余光却不自觉地去在心头描摹他弹琴的侧影。
他弹得并不算十分完美,偶尔会因喉咙突如其来的痒意而中断一个音符,或是因指尖控制力下降而拨出一个略显突兀的重音,再一次回过头对上西里斯奇怪的视线时,佩妮无法否认雨声里自己在这些瑕疵中心脏的跳动。
爱的开始是一个眼色。
“怎么样,比吉米·佩吉是不是帅多了?”
“……笨蛋。”
佩妮托着下巴的手指微微收紧,在西里斯猛然剧烈的咳嗽中摸到指腹下自己悄然升温的脸颊。随后在他看向自己的视线中极轻地,几不可闻地嘟囔了一句,目光重新落转回落在他身上,浅蓝色眼眸深处不再仅仅是闪躲和别扭,还多了一层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柔软的专注。
落地窗的玻璃上,那只扎满苹果的刺猬在氤氲的水汽里,和身旁高大的黑背小狗线条交汇在一起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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