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风南,灯旁那张小卡安安静静。屋里不开白噪,仍有一层很浅的潮,像在墙面下缓慢地走。
我把昨夜写的归信又看了一遍:
你若忘,就把手放在胸口。
你若怕,就关七分钟。
我在这里。
日期和屋址在下方,卡角朝外留了一毫米,好让未来的手能一把摸到。
十点,岑主任发来短讯:七日内完成三人法复核与归信入档,即取消“风路提醒”。末尾仍是那枚葡萄叶章。我把这行字抄进便笺,旁边写:陆地优先。
午后我先整理归潮记录,把归纸、归声、归物后的空格各打了一枚小勾,新增一栏:归信。下面空着,等今晚。
傍晚,三把椅子照老样摆在窗前。罗莎坐在中间,围裙没解,像要随手去翻一页家务记。顾节放下计时器,声音轻得像给屋里压边:一次不超过七分钟;屋可替海;见征兆不二次;撤回权常在。
白噪音开一格。锅在小火上咕嘟,门缝里有风,叶影在墙上挪半格。摆针在我手心很轻,四拍吸,二拍停,六拍呼。第三轮,屋里的声场被轻轻按住,像一张布摊平。
槿槿。
她的声音从布里透出来。
我在这里。
我不睁眼,让呼吸落在摆针的幅度里。
灯旁那张,写好了?
写好了。
很好。今后你忘,就看灯;你怕,就关七分钟;你想走,就先把手放在胸口。
她笑了一下,很浅,像葡萄叶在玻璃上碰到一道纹。罗莎把手心轻轻放在我膝上,像替一句话压尾。顾节在另一侧低声报时:第四分钟。
还有什么要放回去?我问。
纸上都回位了。还剩“讲述”。把你今天站在哪儿,交给档案。只写陆地,不写风路。
第五分钟,白噪里那点嘶声更细了些。我想起阅览室那句:只需带走能在陆地上执行的部分。她像听见了我的念头:是的。归潮不是返海,是归位。
第七分钟,计时器叮的一声。我们同时收住。屋里白下来,像一口缓缓落定的气。
我把归信放进浅棕色小信封,封口不贴胶,写上场所6F、三人法七分钟、屋内书写。顾节在守门人一栏签下缩写,收笔仍是那种克制的停。罗莎在见证一栏写了自己的名字,字很稳。
我们一路把信封送到合规窗口。岑主任看了一眼,盖章,声音平静:接收,归档。七日期从现在算起。她把另一张纸递给我,纸很薄,只有一行:开放检索提醒,将在归信入档后取消。
出门时,走廊的风从门缝里推过来,薄薄的一束。我们没有去第三拱脚,只在穹顶下站了十秒,像给一件事情完整地鞠了一个躬。
夜里回到6F,屋里不开白噪,只坐着。灯旁那张卡在暗里不发光,但我知道它在。窗下叶影移到墙面中段,我在黑里很轻地说:归来就好。屋子的呼吸像应了一声。
手机亮了一下:系统通知,风路类推送已关闭;如需再次开启,请至个人设置。下面另有一行小字:当事人撤回权不受影响。
我把这两句抄进便笺,在归潮表的“归信”后打了勾。表上只剩两格空白,留给未来。
睡前,我摸了一下灯旁那张卡,纸冷,很快被手心的热抚平。我把手放在胸口,数了四二六,没有等任何回声。屋里很稳。
我在陆地上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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