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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旧案室

合规复核比我想的短。

一连串光点在屏幕上从容移动,像潮汐表上的线。医生让我读一段无意义的字母,又让我跟着节律做三轮呼吸。我照做,心跳贴合在最普通的人类范围里。复核结束,他在报告上写:“生理节律稳定,建议观察。”

我出来时,顾节靠在走廊尽头的窗前。窗外的光被云层刮薄,落进来像一层被过滤过的海水。

“现在?”他问。

“现在。”我点头。

我们穿过拱顶下的大厅,往一条少人走的楼梯下去。铁扶手被手掌打磨得发亮,像在潮间带反复被水吻过。楼梯尽头是一扇灰色的门,没有系统刷卡,只有一把旧钥匙。顾节从口袋里掏出它,插进去,转动——金属转身时发出的声音像一条年岁很长的鱼甩尾。

门后的空气是纸张与线的味道。

旧案室,像时间的仓。

灯一盏一盏亮起来,木柜排在墙边,标签写着年份与项目代号。顾节没有看检索电脑,只是直直地走到最里侧,抬手抽出一本硬皮夹。封皮上写着:监护接力表· A-2131(未成年期)。

纸翻开的声音细薄而干净。

一页页名字像潮水上的点位。我的眼睛在密密的字中找,找到那一行:

受试者:SJ(未成年人)

监护人(一期):Rosa M. / 罗莎

起止:某年5月—某年9月(127日)

备用口令:海的尽头不在地图上

交接人签字:G.J.

G.J.

字迹干净,尾笔收得克制。我用指尖轻轻覆上去,纸的凉意从指腹走进掌心。

“那时候我只是轮换里的一名记录员。”顾节说,像在替一个签名回忆,“后来计划暂停,档案封存。这本表在纸上——因此安静。”

他又抽出一本薄薄的手册,封面是灰白的纸:“护理提示(家庭版)”。第一页用黑笔写着大大的三个数字,下面用宋体注释:

4—2—6

呼吸同步训练(锚点预备),每日三次。

备注:家中窗台下有葡萄架,建议以海声/风声代替录音。

末页上,潦草地写着几句像是匆忙记下的备忘:

“她会在紧张时把拇指按住指根。

叫她‘槿槿’时她会笑。

只把脚放进去。”

这几个字像从很远的地方跋涉回来,落在我的眼睛里。

我低头看见纸角处有一枚不规整的灰印,像被盐磨过的拇指。那道疤,忽然拥有了手的温度。

“地址呢?”我问。

顾节翻到附页,那里夹着一张泛黄的通知单,是社会服务机构的标准格式,上面有一行手写的居住信息,末尾写着:6F。

“六楼F户。”他念出口,“那时候的房号。”

6F。

我想到港口的“6F”,想到那枚画在桩旁的小写 F,想到便条里“F=Flux(涨潮)”。语言在时间里折叠,折到某一个数字上彼此认出对方。

我们把需要的两页复印下来。顾节把原件放回硬皮夹,动作像把一只鸟重新送回笼子。关灯前他说:“今天不去海边。我们去她的楼。”

老城区的电梯像一位好脾气的老人,停一层,喘一口气。

六楼的走廊铺着灰色的地胶,门牌“F”被擦得发亮。

我按门铃。

不一会儿,门里传出缓慢的脚步声,链条“咔哒”一声打开,门缝里露出一只眼睛。是罗莎。

她老得和记忆差不多,但目光仍然明亮。她看了我很久,像要从我的眉眼里找出一个比名字更早的词。

“我们……见过。”她不太肯定,“你是——”

“档案馆的苏槿。”我说,“前阵子,您来过。”

她把门开大,侧身让开:“进来吧。”

屋内很整洁,窗台下果然有一架葡萄藤。叶子被冬天削薄了,脉络像掌纹。墙上挂着几张照片,颜色被日光咬掉一半。茶几上放着一只玻璃瓶,里面塞着白沙子和一枚旧硬币——像把海从口袋里倒出来的样子。

她为我倒了杯温水,指关节因为风湿有点肿。水汽往上升时,我看见她右手拇指上有一道很浅的疤。

拇指疤。

“你还记得这个吗?”我问自己,不是问她。

她把手缩回袖口,笑得有点腼腆:“年轻时不小心割的。你看,这么老的事也还记得。”

“您忘了很多吗?”我小心地问,“那天的删痕……”

“只删了他的。”她说,声音很轻,“医生说,别让一个人被两件事同时压着。我就留下别的。孩子,花,屋子,风……这些还在。”

她从书架上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是手写的家务记录。翻开第三页,是几条不完整的句子:

“午后对窗……提醒她数呼吸。”

“晚上……她把——鹦鹉放到枕边。”

“她笑的时候……指根会有一个小小的窝。”

字写到一半像被谁打断,尾笔飞出去没收回来。我知道,那是记忆在纸上留下的缺口。

“她是谁?”我问。

罗莎看我,眼睛里有一瞬的闪光,像是某块石头被潮水翻出的一角:“一个孩子。我照看过几个月。槿槿,她叫这个。你很像她。”

我的喉咙里像被风轻轻擦过。

“那孩子后来呢?”

她摇头,动作慢得像怕碰掉什么:“归还给系统了。我只是其中一个节点。他们给我一张表,我照着做。”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知道这听起来像把人说成货物,可我那时只懂这样做能让她不那么难过。”

我看着茶几上的玻璃瓶,里面的白沙在光里细细发亮。

“您还记得‘备用口令’吗?”我问。

她笑了笑:“海的尽头不在地图上。”她顿了顿,像在等待我把句子补完。

“它在回声里。”我接。

她把目光移向窗台的葡萄藤,叶子在风里很小声地碰了一下。“有时候,它也在屋子里。”她说,“在一个会数呼吸的人的胸口。”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只听见热水壶里微小的沸声。她从抽屉里摸出一个旧铁盒,盒盖上刻了葡萄叶。打开,里面躺着几件小物:一枚线轴,一段棉绳,一张被剪掉角的相纸。相纸背面写着两行字:

“只把脚放进去。

6F——楼与桩,都成立。”

“这是你写的吗?”我问。

“不是。”她摇头,“是交接人留下的提醒。他怕我把信号看错。”

交接人。

我把指尖落在那两个字上,字迹收尾干净,和那张表上的“G.J.”很像。我没抬头。屋里有一阵风走过,葡萄叶在窗玻璃上画出一道浅影。

“你来,是不是因为……你想起来了?”她忽然问。我看见她的眼神很温柔,但里面藏着一丝不容易被看见的紧张。像一个人等了很久的答案终于开口,却又怕答案真的落下。

“没有。”我说,“我只是想把脚放回屋里。”

她笑,露出一点点还没变黄的牙。她把铁盒合上,塞进我的手里:“拿去吧。我能记的,已经记完了。剩下的,交给你。”

我站起来时,她到门口替我拉开了那道链子。外面的走廊味道潮,但没有海。她把手搭在门框上,又一次看我:“槿槿。”

我“嗯”了一声,很轻。像把一枚小石子放回河里。

电梯里只有我一个人。我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觉得它在此刻终于不像是被拽到岸上的影,而是一个可以站在屋中的人。铁盒在手里很轻,像刚从窗台拿下的一片叶。

出了楼,我给顾节发消息:“拿到了铁盒。交接人字迹像你。”

他回得很慢,像把很多年的潮水都过了一遍才找到一个合适的词:

“像,不等于是。等我下班,我们把盒子拆开——在这里,陆地上。”

我把手机收回口袋,沿着街走。风把电话线吹成一条很细的弧。太阳从云缝里露出一小块,光落在我的鞋尖上,像一枚极浅的刻痕。

我知道,等到夜里,盒子里的某样小东西,会把一扇门轻轻推开。

不是海。是屋子通往海的那条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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