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的清晨,阳光透过洁净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冰箱里牛奶和面包的香气驱散了筒子楼里挥之不去的霉味和泡面气息。
陈谏站在水池边,将最后一个空矿泉水瓶冲洗干净,准备扔到楼下的分类垃圾桶。他小心地活动了一下身体,绷带下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但比起之前已好了太多。
宋野君留下的那张字条贴在冰箱上,药柜里的瓶瓶罐罐摆放得整整齐齐——这里的一切都井然有序,带着一种陌生的、几乎令人不安的“正常”。
他拎着垃圾袋,推开公寓楼厚重的单元门。清晨的空气微凉,带着草木的清新。小区里很安静,只有几声清脆的鸟鸣。他走向不远处的分类垃圾桶,刚将瓶子扔进“可回收”箱,转身欲回。
就在这转身的刹那!
两道如同鬼魅般的黑色身影毫无预兆地从侧后方的绿化带阴影里猛扑出来!动作迅捷如猎豹,带着训练有素的冷酷!
一只带着黑色手套的大手瞬间死死捂住了他的口鼻,另一只手臂如同铁箍般勒紧了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往后拖拽!一股刺鼻的化学药剂气味猛地钻进鼻腔!
“唔——!”陈谏的瞳孔因极度惊骇而骤然收缩!心脏狂跳,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是“方舟”的人?!
还是“烬”的余孽?!他本能地奋力挣扎,但重伤未愈的身体力量悬殊,肺部因窒息和恐慌剧烈灼痛!他能感觉到另一只冰冷的手正试图撕开他后颈的衣领!
“呜——汪!汪汪汪!!”
就在这时,旁边一栋楼的一楼住户家,一只大型犬突然隔着院子的栅栏狂吠起来!叫声凶猛而急促,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妈的!哪来的死狗!”其中一个黑衣人低声咒骂了一句,动作因这突如其来的干扰而微微一顿。
几乎是同时,一个穿着白色太极服、精神矍铄的老大爷,拎着个鸟笼子,哼着小曲,慢悠悠地从拐角处溜达过来,准备去小广场晨练。他一眼就看到了单元门口这惊悚的一幕——两个黑衣人正死死勒着一个脸色煞白、穿着病号服般的宽松家居服的年轻人!
“哎!干什么的?!”老大爷中气十足地一声断喝,鸟笼子都举了起来,“放开那小伙子!光天化日的抢人啊?!”
两个黑衣人显然没料到这个时间点会有目击者,还是这么个不怕事的老头!被狗叫和老头的高声呵斥惊扰,他们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勒着陈谏脖子的手猛地一松,另一个捂嘴的手也下意识地离开了。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那个试图撕开陈谏后颈衣领的手,慌乱中将一支刚拔掉针帽、装着透明液体的注射器,狠狠扎进了陈谏手臂的肌肉里,猛地推入了半管!
“呃啊——!”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麻痹感的液体瞬间注入血管!剧痛和强烈的眩晕感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在陈谏的神经上!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重重摔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意识瞬间模糊,视野里天旋地转,只剩下剧烈的耳鸣和心脏被冰锥刺穿的窒息感!
两个黑衣人见事败露,目标也已中招,再顾不得其他,狠狠瞪了老头一眼,转身就朝着小区围墙的阴影处狂奔而去,眨眼间消失不见。
“小伙子!小伙子你怎么了?!”老大爷吓得够呛,赶紧扔下鸟笼子冲过来。
只见陈谏蜷缩在地上,浑身剧烈地抽搐,脸色由煞白迅速转为一种不正常的青紫色,嘴唇发绀,呼吸急促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嗬嗬”声,瞳孔因为剧痛和药效而涣散放大!
“我的老天爷!这……这是要人命啊!”老大爷哪见过这阵仗,吓得手都哆嗦了,慌忙掏出老年机,“120!快打120!救命啊!这里有人不行了!”
刺耳的救护车鸣笛由远及近。当宋野君接到医院电话,脸色铁青、一路风驰电掣赶到急诊室时,陈谏已经被推入抢救室。他守在门外,如同困兽般焦躁地踱步,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恐惧和愤怒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心脏——是谁?!方舟?烬的余党?还是……冲着他来的?!陈谏刚搬过去一天!这绝非巧合!
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开了。医生走了出来,表情凝重中带着一丝疲惫后的放松:“病人暂时脱离危险了。”
宋野君一个箭步冲上去:“他怎么样?怎么回事?!”
“初步判断是注射了强效镇静剂或肌松剂类的药物,剂量很大,引发了严重的呼吸抑制和神经性反应,伴有剧烈的肌肉痉挛疼痛。幸好送来得及时,进行了拮抗和生命支持,现在情况稳定了,但人很虚弱,需要观察。”
医生推了推眼镜,看向宋野君,“警官,这明显是人为注射,你们……”
“我知道!”宋野君打断医生,声音嘶哑,“人呢?我能进去看看吗?”
病房里,陈谏躺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毫无血色。
他闭着眼睛,眉头紧锁,似乎即使在昏迷中也被巨大的痛苦纠缠着。手臂上扎着滞留针,连接着点滴和监护仪。宋野君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看着那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样子,心头像压着千钧巨石。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靠近,陈谏的眼睫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眼神涣散,聚焦了好一会儿,才认出床边的人是宋野君。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只发出微弱的气音。
“别说话,好好休息。”宋野君立刻俯下身,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感觉怎么样?哪里疼?知道是谁干的吗?看清了吗?”
陈谏的目光有些茫然,似乎在努力回忆那惊魂一刻。剧烈的眩晕和肌肉的余痛让他思维混乱。他看着宋野君焦灼、关切、又带着深深自责的眼神,那个被注射时撕心裂肺的剧痛和窒息感再次涌了上来。
他不想让宋野君卷入更深、更危险的漩涡,不想让他因为自己而背负更多。他……太累了。
他极其缓慢、极其微弱地摇了摇头,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一种近乎哀求的逃避。他避开了宋野君追问的目光,声音干涩嘶哑,像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巨大的痛苦和刻意的隐瞒:
“……没……没看清……可能是……抢……抢劫的……”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用尽了力气,才断断续续地补充道,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老毛病……急性……肠胃炎……犯了……太疼了……晕倒了……” 他将那致命的药物注射引发的剧痛,归咎于自己那众所周知的、折磨他多年的胃病。
宋野君的身体猛地一僵!
抢劫?急性肠胃炎?
这拙劣到近乎侮辱智商的谎言,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他心头的焦灼,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刺痛和难以置信!
他看着陈谏紧闭的双眼和微微颤抖的睫毛,那刻意躲避的姿态,那宁愿独自承受巨大风险也要将他隔绝在真相之外的决心……如同一把钝刀,狠狠割在他的心上!
他什么都明白!
陈谏在保护他!或者说,陈谏根本不相信他能保护自己,甚至……不相信他能承受真相带来的风暴!这比任何指控都更让宋野君感到无地自容和彻骨的悲凉。
他害死了他的父亲,间接导致了他母亲的悲剧和方舟的六年地狱,如今,连在他遭遇生命危险时,都得不到一句真话!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更深的愧疚,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想戳破这层脆弱的谎言,想告诉他“有我在,别怕”,但最终,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化作一声沉重而沙哑的叹息。他缓缓伸出手,想替陈谏掖一下被角,指尖却在即将触碰到被子时顿住,最终只是无力地垂下。
“……好。”宋野君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一种被强行压抑的痛楚,“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肠胃炎……也要重视。”
他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带着血。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病床上那脆弱的身影,仿佛要将这画面刻进骨子里,然后猛地转身,大步离开了病房。背影僵硬,带着一种近乎落荒而逃的仓皇和沉重到极致的挫败。
走廊里,方源正快步走来,脸上带着熬夜的疲惫和一丝发现了重大线索的亢奋。他手里拿着一份刚打印出来还带着油墨温热的文件,差点和冲出来的宋野君撞个满怀。
“宋队!正好找你!”方源没注意到宋野君难看到极点的脸色,语速飞快,“‘烬’的案子刚收尾,新案子又冒头了!而且可能比军火还棘手!”
他把文件塞到宋野君手里,压低了声音,神情凝重,“最近三个月,南星及周边几个市,陆续接到年轻女性失踪报案,数量异常!排查下来,发现一个共同点——这些女孩都是在网上看到高薪招聘‘海外文秘’、‘模特’、‘代购’之类的信息,被诱骗面试后失联的!”
宋野君强迫自己从陈谏带来的巨大情绪漩涡中抽离,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文件上。方源指着其中一条线:“我们技术组追踪到其中一条线索,指向边境!初步怀疑……是跨国代孕黑产业链!那些女孩,很可能被非法转运出境,目的地指向泰国、印度、柬埔寨这些代孕‘黑市’猖獗的金三角周边地区!有人像运货一样,把她们当成生育工具卖掉了!”
“代孕黑产?跨国?”宋野君的眉头紧紧锁起,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隼。军火案的硝烟尚未散尽,更隐蔽、更泯灭人性的罪恶又露出了獠牙。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陈谏病房紧闭的门,心头那沉重的阴霾之上,又覆盖了一层新的、冰冷的寒意。危险从未远离,它只是换了一张更伪善、更残酷的面具。
而病房里那个用“肠胃炎”搪塞他的青年,与窗外这片暗流汹涌的罪恶之城,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紧紧缠绕。新案件的阴影,正无声地笼罩下来。
陈谏躺在病床上,听着门外隐约传来的、方源那压抑着愤怒却字字清晰的汇报——“跨国代孕”、“金三角”、“生育工具”……每一个词都像冰冷的针,扎在他疲惫不堪的神经上。
手臂注射点残留的剧痛和镇静剂带来的沉重麻痹感尚未完全消退,但一种更深的、源自过往六年噩梦的寒意,却顺着脊椎悄然爬升。他缓缓睁开眼,空洞地望着惨白的天花板,窗外城市的喧嚣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床头柜上,他那部屏幕碎裂的旧手机,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屏幕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一个来自未知号码的未接来电提示,悄然隐没在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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