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璃走后,萧煦盯着那糕点,神色阴鸷。
“常年,管好嘴,要是有一丝消息流出去,唯你是问。”
萧煦只觉得头痛欲裂,“罢了,下去吧。收拾干净。”
“是,陛下。”
“常年,传朕旨意……”
“罢了,派些可靠的人,盯着些裕阳城。务必确保,赵云安那里的粮食无虞。其他的,静观其变。若有情况,速速来报。”
常年看着地上凌乱的糕点,不敢多发一言。
……
三月二十七。
裕阳城。
“中书令,赵侯爷,这几日,得亏了您二位带来的粮食,这才让我郑家……免受一场大劫啊……”
“郑大人这话,我听着倒是摸不着头脑。”
郑渊看着眼前二人,眉开眼笑,“赵侯爷自然不懂咱们这些小门小户的苦处,虽说我郑家也算是富甲一方,到底没个官位压身,终究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可恐那灾民暴乱,唯有开仓放粮,方能自保。可……郑家存粮虽多,但确实不够众人所需,恰巧,侯爷送来了粮,可不是上天眷顾嘛。侯爷,侯爷,既有如此缘分,不若,晚上留在府里吃酒?”
赵云安摆了摆手拒绝,还没来得及开口,沈修烛悠悠道,“堤坝还未修好,郑大人倒是有闲情逸致。”
“中书令……是……是小人失言了。”
郑渊讨了个没趣,面上仍带着笑,“二位就在府里安心住下……只是不知……庆国公那边怎么样了……”
“庆国公为人严谨,督修堤坝,自然是,得心应手。”
沈修烛言语轻快,“既然没有开仓放粮,那府里的余粮还有多少?”
“禀大人,并不多。也……只够勉强糊口。”
郑渊立马接话,“大人,府上的管家花意,为人处事都不错。这几日二位大人亲自施粥,也是疲累至极。我夫人身子不好,不若,过几日修好堤坝,安好流民,就让花意好好操办一下,为三位大人补一场接风宴?”
“原是如此。倒也不好驳了你的心意。”
沈修烛捻起一粒米,放在手心,言语缓慢,“若无存粮,就多留心着些,省得没进灾民嘴里,反而进了谁的口袋。”
“是……大人……小的受教。”
郑渊低眉顺眼地就要退下。
赵云安本想拒绝,却没来得及开口。
……
过几日。
接风宴。
“花意……这宴办得……不错,当赏……”
郑渊眼睛直盯着花意瞧。
花意冷着脸,为他添酒。
郑渊伸手,花意立马躲开。
郑渊见状也不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席间不乏大鱼大肉,郑府个个衣着光鲜,哪里有一点缺衣少粮的样子。
三人坐在席上,心思各异。
“三位大人,都为了裕阳城鞠躬尽瘁。作为……城里的富户,自然是要设宴款待,以表诚意。”
薛明远仔细端详着酒杯,忽而一笑,“这酒杯……颇为精致啊。郑大人真是体面人。”
“庆国公过奖了……花意,还不去敬三位大人杯酒?我这身子啊,今日倒饮不了太多。”
郑渊玩味地看着花意,“花意,嗯?”
花意犹豫了片刻,还是上前,端起酒杯,“花意……敬中书令一杯。”
“就算当了管家,不过是个女人。你们郎主到底还是面软心慈。”
沈修烛并没有喝。
花意面上一僵,赵云安倒是给面子,接过酒就喝了下去,“操办这么个宴席,辛苦管家娘子了。”
“多……多谢……侯爷。”
赵云安微微颔首,沈修烛冷哼一声,“看来,面软心慈倒是另有其人。”
“沈兄何苦与一女子过不去?”
薛明远爽朗大笑,“来,给我满上。”
花意依言满上,一个不慎,竟倒了薛明远一身酒。
“是……是花意的错……国公……国公莫要怪罪……”
花意立马跪下。
“薛兄,怜悯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可没什么好下场。啊?哈哈哈哈哈。”
沈修烛抚掌大笑,挑衅地看着薛明远。
“国公爷,实在是对不住。这花意啊……笨手笨脚的……实在是……”
郑渊立马也跪下来认错,“是……是小人招待不周了。”
花意依旧跪着。
薛明远神色阴鸷,不知在想什么,片刻,面上竟浮现了笑意,“我从来不与女人计较。这样,扶我去卧房吧,就算是赔罪。”
郑渊恨得咬牙,面上笑容却和煦,“是,国公爷。”
“花意,还不赶紧扶过去!”
气得他声音都变了调。
花意依言,扶着薛明远离席。
进了屋。
薛明远推开她的手,扫了扫衣衫,“那酒,本不必倒在我身上。是你故意偏了许多。”
“国公爷,不想抓住,郑家的把柄?”
花意倒是笑了,“我本来也没想瞒国公爷。”
“你能给我什么?”
薛明远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笑容玩味,“就因为,他没给你你想要的名分,你就要毁了他?你恨他?”
“国公爷明察秋毫。个中原因不必多解释,国公爷,烦请您把这封信,还有这枚珠花,交给小姐。”
“小姐?”
薛明远似笑非笑,“我的理解是,这封信,我也可以看。”
“自然。”
薛明远打开信,半天没说出话来。
过了许久才开口。
“这珠花……很别致。兰花,最是高雅的。”
花意眼眶一下子红了,正欲说些什么,薛明远却止住了她的话。
“交给郑幽兰,可以。不过,既然,困在这里非你所愿……那就……”
薛明远没再说下去。
“国公爷,我该回去了。花意告辞。”
留薛明远一人在原地。
“郑幽兰……”
“原来……藏了一步大棋啊……”
薛明远把信和珠花仔细收好,冷笑道。
“真是只……老狐狸。”
……
四月初二。
公主府。
顺心居。
“这许多日,裕阳城如何了?”
萧璃翻着医书,分辨着草药。
“公主……您若是想学些药理,可以让宁公子教你啊……自己一个人钻研……”
玉蘅下意识开口,萧璃剜了她一眼,这才继续摆弄医书。
“婢子失言。公主,宁公子……宁公子定是在查线索呢。公主不要太过伤心……”
“谁伤心了?谁说本公主伤心了?这世上靠山山倒,本宫不过是……不过是想多学些以充盈自身!他不过是我的棋子,有什么好伤心!玉蘅,再这么说,我就罚你不许吃饭!”
萧璃言语气恼,手上动作更快了些。
“哎,这宁公子啊……近几日离开松山,也不知去了哪……暗卫刚刚送来消息,说……”
芸初故意只说一半。
“芸初,说下去。”
萧璃最烦她们这样吞吞吐吐,“本宫府里的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宁公子,似是要去裕阳城。”
芸初见公主这样,立马开了口,“似乎还很急。”
“他倒是乖觉。”
萧璃闻言,眉眼竟松了些,“裕阳蹊跷,有自己的人在那,倒也不错。行了,再拿些医书来。本宫就不信,自己还能被那医案困住。”
一定有纰漏。
一定有什么,是自己和宁寒忽略了的。
萧璃这样想着,脑中猝然闪过郑幽兰的话。
“……与其费心查那医案的真伪,不如好好查一查眼前的人……”
萧璃这样想着,百思不得其解。
查……她?
“芸初,去告诉宫里,过几日,我去看看母妃。”
“是,公主。”
……
竹山。
宁致今日的装束与往日别无二致。
穿着绿色的粗布衣衫,悠然地躺在躺椅上,摇着扇子,闭着眼睛小憩。
“今日……怎么好像是什么日子。”
宁致思忖着,指尖一滞。
“四月初二……对,是……捡到初二的日子。”
宁致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是得……庆祝一下。”
院内。
宁致也不讲究,往火盆里添了些艾蒿,浓烈气味呛得他直皱眉,却并未退开半步。
“今年又忘了买香丸……以后,给你买你喜欢的香丸。啧……反正……你也闻不到。买不买,也没什么分别。”
火苗吞噬着艾蒿,一点一点燃烧。
宁致对着火盆草草一拜,揉了把惺忪的睡眼,复又回到躺椅上。
“活着的人才最重要。”
宁致又揉了揉眼睛,忽觉指尖湿润。
眼角竟落了泪。
艾蒿的气味本就刺鼻,燃烧起来愈加浓烈。
宁致被呛得咳嗽,泪水也愈发多。
他凝视着那火盆,鲜嫩的绿色逐渐化为灰烬。
忽而笑了。
“火盆,是我丢这艾蒿入火盆,也是我,送了初二入火盆。”
笑容愈发悲凉。
“宁无妄,你还真是个……畜生。”
火势渐缓,盆内已经不见一丝绿意。
宁致望着火盆,久久没有出声。
半晌也只是低声嘟囔。
“苏家,该死。”
“苏家,不该死。”
任由泪水满脸。
……
长雍城外。
宁寒拿着陛下赐的金,骑着公主府的马,和卫晋二人在城外驰骋。
宁寒今日骑马格外狂放,动作之间,腕上那串暗红色的朱砂小珠愈发红。
“公子……我们为何去裕阳城啊……那里都是流民……”
卫晋实在是想不通。
“阿晋,随我去就是了。”
宁寒并不想过多解释。
“公子,这样公主会不会生气……”
卫晋开了口,“您的一举一动,公主必然都看在眼里的……”
“她要看就让她看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宁寒难得语气这样冲,卫晋睁大了眼,似是有些不可置信:“公子……您怎么了……公子……”
宁寒意识到不妥,立马夹紧马肚子停下来,长舒一口气:“我没事。”
陈年旧事。
算什么事。
“公子……您……今日似是不高兴?”
卫晋小心翼翼地捕捉着他的神色。
“不高兴什么?”
宁寒抬眼,看了看四周,“那边有客栈,歇一日再走。这裕阳,非去不可。”
“是,公子。”
卫晋觉得宁寒今日实在是反常。
长雍城,茶馆。
“阿闲,今日怎么这么早就要回去?也不留下来搭把手了?”
先前的说书人看容觅闲这般,皱起眉头,“你小子这名字就不好。容觅闲?你巴望着每日闲散,还偏要我允许不成?”
“您通融通融,阿闲今日,真的有事。”
容觅闲叹了口气,“师父,今日就放了我?嗯?”
“你上次教我那段书不错,回头再找些新的来,我就谅你这一回。”
说书人捋着胡子大笑,“多读书是有好处啊,见识就是比别人广博。”
“师父谬赞。”
容觅闲礼貌一笑,立马退下,回了住处。
“母亲……”
“今日,您应该很高兴。就能,看我一眼了,是不是?”
无人回应。
“就当您,是高兴的。”
容觅闲浅浅一笑,“母亲,儿子定不辜负您,一定寒窗苦读,金榜题名。”
他从床底下,掏出一块木板。
木板上只有他亲手刻的一个“吴”字,倒像是日常闲笔。
“母亲……等我金榜题名……实现您的……心愿,我就……刻上您的名字……”
容觅闲满脸都是泪水。
“刻上您的名字。”
……
宁致:喜欢捡小孩的怪老头
宁致(青年版):喜欢捡小孩的……少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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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初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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