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公子,老夫可不敢置喙公主,老夫,可是奉了陛下的命来处理灾情啊,自然要,不遗余力的为陛下做事。”
见宁寒不动,那几人上前去扯。
宁寒见衣物被扯皱,脸色顿时阴鸷起来。
“滚开。”
宁寒语气森寒,眼神直直盯着郭弥,似把刀直插进郭弥心窝。
郭弥不由得浑身一颤。
这人……
好似有了杀气……
“放……放开……”
郭弥顿时敛了些气焰,顿了好久,才堪堪好些,满脸堆笑,“宁公子……都是误会……误会……”
“老夫……老夫与宁公子一时意见相左,都可以商量的嘛!可以商量!宁公子,对于这场……疫病,您……您还有何高见……可以……可以……”
郭弥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时不时抬头悄悄瞥宁寒,却被宁寒阴鸷的神色震慑到,手上微微颤抖,乱翻着医书,“疫病……疫病……对,疫病……疫病……”
那本书被他翻得几乎要掉下桌。
宁寒见状,眉眼微蹙,整了整衣物,声音懒散,“你们几个,还不下去?太医令可是变了主意,不要我这个元臻公主府的门客出去了呢。”
那几人闻言,吓得面如土色,立马退下,“公子……饶命……饶命……我等不该冒犯元臻公主……这就退下……退下……”
宁寒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双目死死盯着手足无措的郭弥瞧,忽而闷笑,“太医令,怎么好像很怕宁某一样。宁某可不是什么凶神恶煞之人。”
宁寒上前,靠近郭弥,触摸郭弥翻着医书的手背,声音低沉,“太医令这手……倒是不熟。这本医书……边角发皱,想来陪伴太医令日久,太医令竟不知,此书……并没有记载关于疫病的部分?”
郭弥立马缩回手,倒退几步,口不择言,慌乱答道,“公子……宁公子……您……您说得对……这本书……不对……不对的……若是有郭氏医典……郭氏医典……”
“什么医典?”
宁寒捕捉到关键词,言语微顿,“说清楚些。”
宁寒记得,似乎听谁说起过。
却记不清。
“公子……公子……这书……无……无用,可否……容老夫先去换本书……再……再与公子商讨这疫病的对策……可……可好……”
郭弥见他神色松了些,立马放松下来,眼睛一转,又有了主意。
“你撒谎。”
宁寒手一转,就掐住了他的脖子,神色又阴鸷起来,“那本书我根本没读过,怎么会知道里面的内容。什么东雍太医令,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告诉我,什么是郭氏医典,在何处。”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郭弥用了极大的力气,死命反抗,脸憋得通红。
宁寒见火候已到,立马松开了手。
嫌弃地用帕子擦了擦。
“说,郭氏医典是什么。”
“家父……家父是旧朝的医圣……人称郭老先生……郭氏医典……郭氏医典是家父毕生所学的汇集……”
郭弥大口喘着气,眼里惊恐还未散尽。
这毛头小子……
怎么……如此……
“听你话里的意思,是不在你手上?”
宁寒狠狠剜了他一眼,作势又要伸手,“快说。”
“不……不在……”
郭弥疯狂摇头,“不在的。”
宁寒思索了许久,心里咯噔一下。
“那……郭三娘是你什么人。”
“三娘?”
郭弥闻言,神色意外,试探道,“我……我家三妹妹……叫郭姗……家里人都叫她三娘……”
“你认识她?她……如今在何处……”
许是惊吓过度,郭弥头上竟冒出了汗珠。
“你不知道?”
“多年……多年未联系过了……”
郭弥言辞恳切,“她……许多年不肯回家,也不知在外是否凄苦……”
“那……宁致是你什么人……”
宁寒犹豫了许久,还是脱口而出,“说,是你什么人。”
“我……宁致?我不认识什么宁致……宁致……我不认识……”
看他神色恳切,倒不似作假。
“宁……宁……对,我也是父亲的弟子,我是二师兄……我们有一个大师姐……叫宁无霜……对,宁无霜……这都是多年前的事了……她还有个弟弟叫宁无妄……是旧昭……旧昭的……”
“够了!”
宁寒本就气愤,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愈发气得不打一处来,“什么无双无望!都是胡诌!你若是个草包,没有能力去阻止疫病,要想好好度过这次难关,坐稳你的太医院,就好好听我的话,不然,公主殿下心怀天下,可不会由着你这个草包胡作非为!”
“是……是……公主仁义……公主仁义……老夫……老夫听公子的……听公子的……老夫无才……无德……是小人……是小人……”
长久的沉默,二人相对无言。
那本书被郭弥狠狠踩在脚下,几乎要散开。
“不该对书如此。错的,是无才无德无能之人。”
宁寒幽幽然开口,郭弥下意识要捡起书,又想起了什么,突然开了口,“公子,您说,您叫……宁寒?”
“你还有问题?”
宁寒挑眉,看向他脖子上的红痕。
郭弥浑身一颤,缩了缩脖子,再没有说出话。
宁寒见状,也觉得无趣,转身就要走。
郭弥刚松了一口气,宁寒立马回头,“记住,给我面子,我才会保你,公主才会保你。”
“是……公子说得是……说的是……”
郭弥点头哈腰,“公子慢走……慢走……”
待宁寒走后,郭弥捡起那本书,直接丢进了火炉里。
“没用的东西。”
火苗很快吞噬了那本书。
“如此年轻……行事却如此狠辣……”
火光映着郭弥的脸。
“还真是……元臻的一把好刀……”
“难怪,元臻非要留下他……”
……
宁寒大口喘着粗气,漫无目的的闲逛。
许是闹了灾的缘故,裕阳并无什么风景可言。
四处荒凉孤寂,宁寒想起自己初到裕阳时的见闻,心下愈发凄凉。
……
“娘,您老说裕阳,裕阳,裕阳是哪里啊。”
小小的孩子忍着痛,任娘亲给他上药。
“嗯……裕阳,就是娘亲的家啊……娘亲是从裕阳来的女子……裕阳的山啊……总是郁郁葱葱……那里的河水,总是清亮的……娘亲小时候啊……孤苦无依的……”
女子轻轻地替孩子上药,声音温柔,“还疼吗?”
“娘亲,你的手……没事吧……”
娘亲的手上也有触目惊心的伤痕,看着倒比他重多了。
“娘亲无事……娘亲的孩儿……也要无事……嗯?若日后有机会,娘亲一定带我的乖孩儿,去裕阳,那里有最美的花,有最清的水,最好的景致……嗯?”
“孩儿……孩儿不疼了……娘亲……我们……我们一定会去的……”
……
宁寒此时早已泪眼模糊。
“一定会去的……娘亲……您看……我到裕阳了……孩儿到裕阳了……您在哪……您在哪……这里不好……这里一点都不好……娘亲……”
宁寒忽觉一阵刺痛,低头一看,原来是刚刚掐郭弥脖子之时,一时不慎,划了个口子,被腕上的朱砂小珠压得生疼。
“这珠子……我戴了许多年……娘亲……您说红色好看……您很喜欢这珠子……娘亲……娘亲……”
宁寒使劲擦拭那珠子,似是极为痛苦。
不远处有条河。
宁寒微微一怔,向那条河走去。
“娘,我刚刚做了错事……我不应该那样……可我……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像……我只能那样子去保护我想保护的人……可我不想那样……不想那样……不想……”
宁寒忆起方才郭弥吓得面如土色的样子,惨然一笑,“娘亲,您说他是怕我,还是怕我的样子。娘亲,您会……您会怕我刚刚的样子吗……娘亲……”
朱砂小珠忽而从腕间滑落在地上。
沾了泥土。
宁寒疯了似的捡起珠子,连帕子也来不及找,用衣袖擦拭着珠子,连衣袖上沾染了泥土也毫不在意。
“不能让娘亲害怕……不能让……公主害怕……”
“不应该怕我的,不应该怕我的……”
宁寒语无伦次起来。
珠子擦干净了,宁寒重新带回腕间。
宁寒吸了吸鼻子,胡乱用河水洗了把脸。
“我……到底……该是什么样子的……”
河水清透,映出他的面庞。
他眼前竟浮现了萧璃的面容。
“她……她希望我……是什么样子的……”
宁寒看着河水里自己的面庞,愈发无措。
“娘亲……公主……”
他颓然在河边躺下,这才任凭泪水从眼眶流出。
不知过了多久。
“哥哥。”
一个小孩子用狗尾草扫了扫他的鼻子。
“哥哥,你怎么了?”
那孩子,竟是满儿。
“满儿?不是说要你好好躺着吗?才好没几日,怎能四处乱跑?”
宁寒忽得起身,言语间满是责备。
“哥哥,您是满儿的救命恩人。哥哥好像不高兴,满儿……满儿愿意陪哥哥玩!有朋友陪着哥哥……哥哥就不会不高兴了!”
满儿言语天真,宁寒见他这样子,摸了摸他的脑袋,苦笑,“听闻,你今年五岁?”
“是啊,五岁。”
“满儿,好好孝敬你的娘亲……娘亲是最爱你的人……知道吗?”
宁寒重新坐下,看着河水,不发一言。
“哥哥,满儿是听话的孩子,满儿一定会好好孝敬娘亲和爹爹的!哥哥……满儿也想成为和哥哥一样厉害的人!”
满儿凑在他身边坐下,宁寒闻言微颤,拿过狗尾草点了点满儿的鼻子:“满儿,要好好对娘亲……还有……爹爹……”
爹爹……
吗?
宁寒苦笑。
“嗯!”
满儿见状,愈发黏着宁寒。
不一会儿,满儿睡了过去。
“公主……宁寒……会是您……最趁手的刀……”
宁寒抚摸着满儿的脸颊,轻轻抱起满儿,回了医帐。
“公主,别恼了我。”
“我……只是公主的宁寒。”
最讨厌的东西,自己永远无法摆脱的东西,与生俱来的东西,可你却发现,你却只能用同样的方式,你最恐惧最讨厌最害怕的方式,去对付别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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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五十章 出淤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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