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八,吉,诸事宜。
新帝登基。
一切又好像归于平静了。
秀春殿。
盈妃站在殿内的大门,望着夕阳西下,宫中岁月长,她只知道近来日短夜长,立冬后,天气更凉了。
“娘娘,天冷,咱们回殿里,仔细这风伤着娘娘。”宫女扶着盈妃往殿内走。
“宗泰如何了。”盈妃不为所动,哑着嗓子问。
宫女眼神躲闪,不敢回话,“娘娘,您等着就是了······”
皇宫的上空飘来钟声,一遍遍回荡在皇宫的每一个角落,盈妃站直了身体,仔细听着这钟声。
“是新帝登基?”她突然拽着宫女的袖子,情绪有些激动。
“娘娘,是的。”见隐瞒不住,宫女低垂着头,恭敬说道。
盈妃心神俱失,惶惶不安地后退了几步,宫女急忙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陛下驾崩了?”
宫女没敢答话,只是沉默地扶着盈妃。
“新帝······新帝是?”她呼吸开始急促,她双眼发直,望着空中白茫茫的天,脑中已经有了答案。
“娘娘,新帝是皇太子宗湛。”
盈妃身子一软,两眼一翻,瘫倒在宫女怀里。
“娘娘?”宫女急忙扶住她。
入夜,秀春殿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几个宫女惊慌失措地从殿里往外跑,吓得六神无主嘴里念念有词。
“秀春殿娘娘殁了!”凄厉幽远的声音响彻整个后宫。
秀春殿正殿上,盈妃一身素服,悬挂在大梁上,青紫的脸已经在昭告众人她不在了的事实。
寿宁宫。
“太后娘娘,盈妃伤心过度,昨夜殁了。”
太监来传消息的时候,太后正在宫里抄录佛经。
“糊涂的东西,太后娘娘正在为先皇抄写佛经,这会子来说这些事!”太后身边的连姑姑低声呵斥。
“奴才该死······”太监急忙跪下来。
太后有些不悦,放下手中的笔。
“殁了就殁了,无关紧要的人······”
“母后,无须为这些人置气,她儿子犯下这滔天大罪,她苟活于世上也是耻辱。”宗湛神色冷漠。
“太后娘娘,还有一事。”太监说道。
“还有什么事啊?”屡次被打断抄写佛经,太后不耐烦。
“回娘娘的话,听说,这德太贵妃之死是恒王殿下下的毒······”
“呸!哪来的恒王殿下,不过是个乱臣贼子,他也配!”连姑姑甚是不满。
太后蹙紧眉头:“真是想不到他竟然这么恶毒,连养了自己二十几年的生母都能下此狠手,竟然还诬赖宗隐,此人心机颇深,湛儿,你先前和他走得如此近,可别把你带坏了。”
“母后,儿子先前确实被他蛊惑了······都过去了。”宗湛有些心虚。
“下去吧。”太后挥挥手,有些不耐烦。
“母后,如今这些害死父皇的人都不在了,母亲也要放宽心,身子要紧。”
“我如何能安心,这贤贵妃和宗隐都消失不见了,你这根基不稳,我心里总是不踏实。”
“母后,儿子是名正言顺继承帝位,谁敢质疑?”
“话虽如此,但宗隐实力不可小觑,你也该拉拢朝廷上几位股肱之臣为你所用。”
“母后,这些大臣既然是父皇调教出来的,对我定然也是敬重有加。”宗湛不以为意。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些大臣虽然是你父皇一手栽培出来的,但这些老家伙城府颇深,先帝在世尚不能左右他们,何况你这黄口小儿?”太后苦口婆心劝道。
“母后······”宗湛有丝不快。
“再说,这兰维轩倒戈于我们,也是我承诺有先,他算是功臣,虽有过,但只要他能衷心拥戴你,你就要睁只眼闭只眼。”
“母后,您承诺了他什么?”宗湛心里有些不安。
“这兰家的姑娘才貌双全,我做主应允了他,你登基后让他妹子做你的皇后,他是国舅,这刑部尚书是未来的国丈,他们一家自然衷心拥戴于你。”太后喝了口茶。
“母后!您怎么能擅自做主?”宗湛大吃一惊。
“这怎么了?你要是立她为后,能省去多少麻烦!”太后有些不悦。
“母后,儿子心中已有皇后人选,这兰家的女儿不是心系二皇兄吗?怎么肯进宫里?”宗湛一脸着急。
“你是皇上!这世上最尊贵的男子,你让她进宫已然给了她最大的荣幸!”
“母后,我心中有柔妹妹,谁也不能抢了她的位置!”宗湛不满。
太后看到她这样,心中气不过,“湛儿!你怎么还忘不掉那个女人,她让你这么难堪,她都去了岭南,如今还活没活着都不知道,你还对她······”
“母后!”宗湛打断她。
“湛儿!你怎么这么糊涂!你是堂堂皇帝!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皆是唾手可得,她铁了心要和你退婚,你还念念不忘?”太后气得胸口疼,宗湛看到太后这样,有些担忧她的身体。
“母后,她是我心爱的女人,我既然是皇上,我就更不能失去她!母后若是真心为儿子着想,就不该阻拦我,只要我一道圣旨,姜太傅即刻能回建康辅佐于我,柔妹妹做我的皇后,太傅是我的老师,又是文官之首,这些老东西们还有什么话可说。”宗湛异常天真。
“湛儿!”太后捂着胸口,气都不顺了。
“母后,如今我已经是天子,母后是后宫之人,后宫不得干政,母后若再一味插手,不日便该有臣子递折子说母后牝鸡司晨了。”宗湛站起身,神情有些阴冷。
“什么!我牝鸡司晨!”太后差点气得要晕过去。
“好了,来人,伺候好太后娘娘,朕要回长青殿处理政务了。”他甩了一下衣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寿宁宫。
“你······”太后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几个宫女急忙扶着她。
大牢里,宗泰已经没了往日的戾气,他神色平和地盘腿坐在干稻草上。
宗湛身着五爪金龙的玄色锦袍,由太监侍卫簇拥着进入大牢。
宗泰正闭目养神,听到了脚步声,他微微掀起眼睫,看清了来人,正是如今的新帝宗湛,他眼底带着不屑。
“你来了?”
“放肆,见到陛下,你为何不跪?”宗湛身旁的太监呵斥道。
宗泰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狂笑起来,“本王不过是输给了他,否则,穿上这身龙袍的人,就该是我。”
“你竟如此放肆!如今你不过是阶下囚,还妄想掀起什么风浪?”太监继续喝道。
宗泰微微一笑:“你也不过是一条走狗,上赶着替你的主子吠。”
太监被他噎住,宗湛抬手示意太监退下。
“你如今弑君杀父,已然是阶下囚,还不安分。”
宗泰睨了他一眼:“宗湛,你觉得你坐上这龙位,就一定能守得住这江山吗?”
“朕有这能耐坐龙椅,自然就有这能耐守住这江山。”宗湛不以为然。
宗泰唇角扬起,突然狂笑起来,“你是忘了宗隐,咱们的兄弟,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很清楚,他不论是才智,魄力远在你之上。”
“宗泰,你当人人都愿意做反贼?”
宗泰看着他天真的模样,更是想笑。
“宗湛,你的二皇兄可从来都不曾把你放在眼里呢······”
宗湛眉眼骤冷。
“你心爱的柔妹妹······一早就被你的二皇兄俘获了芳心,他们二人早就暗通款曲,私相授受了!”宗泰仰天狂笑,越发癫狂。
“住口!”宗湛深深握紧了拳头,他咬着后槽牙,怒目圆睁。
“我住口?宗湛,我偏要告诉你,冬至那日你让人埋伏在永兴寺沿路的流寇,正是他们二人的媒人,我去景福斋抓流寇,只见二人在屋内如同做了夫妻一般亲密无间,你我在景福斋商议要事,你是忘了你的柔妹妹是如何躲到宗隐身后,她会躲到你身后吗?”宗泰面目狰狞,狂笑不已。
“住口!朕叫你住口!”宗湛气得浑身发抖。
“宗湛啊宗湛,也只有你会觉得姜柔止会喜欢你!你的柔妹妹看你的时候可曾有半点爱意?可她看向宗隐时双目含情,你以为,姜太傅入狱,你的柔妹妹养在何处?你最爱的柔妹妹养在宗隐的吴王府,你的二皇兄费尽心思让你心爱之人拔得头筹,只为与你退亲。”宗泰压低了嗓音,说罢又放浪狂笑。
“宗泰!我杀了你!”宗湛夺过身旁的鞭子,狠狠抽在铁栅栏上,宗泰灵敏地躲到后面。
宗泰仍然在狂笑,笑声响彻整个大牢。
“宗湛,你抢不过宗隐的,不管是女人,还是这江山,你迟早都要拱手于他!”宗泰冷哼一声。
“宗泰,你一直把本王视作无知的幼儿不成?”宗湛冷眼睨着宗泰。
宗泰只是静静地看着宗湛。
“那你便等着,我如今已经是将死之人,了无牵挂,我这辈子无情无爱,无欲则刚,不似你,一身的牵绊!”
“你确实无情,你弑君杀父,亲手毒死你的养母,人非草木,可你却连畜生都不如!”
宗泰一副视死如归的麻木神情。
“忘了告诉你,朕特意前来是想告知你,你的生母盈妃,已经自戕了。”宗湛漫不经心笑道。
宗湛话音刚落,宗泰即刻变了脸色,他身子一颤,脑子一片空白,不敢置信地看着宗湛,“你!你把我母妃怎么了?”
“朕可什么都没做,盈妃畏罪自戕,又生了你这么一个罪大恶极的儿子,太后娘娘心善,赏了她一口棺材,发回原籍,不至于暴尸荒野。”宗湛突然轻笑出声。
“什么!你!你竟敢!她是先帝的妃嫔,按祖制,你要加封她为盈太妃!梓宫入皇陵!”宗泰突然手脚冰冷,心里慌乱不安。
“太妃?她也配?她有你这么一个儿子,还妄想封为太妃?还肖想棺木能进皇陵?”宗湛冷笑。
宗泰突然像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他双眼发直,膝盖一软,直直跪下来,“宗湛,当我求你······”
宗湛睥睨着跪在地上没了斗志的宗泰,拂袖转身离去。
“来人,好生伺候着朕的大皇兄。”
马上更完这本,第二本更《青城杀戮》,存稿20万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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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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