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苡棠想起刚刚在走廊里被恒雨听个正着的“黑心老板”那句，连忙压低声音提醒：“别瞎念叨了，赶紧吃吧，再磨蹭饭都凉透了。”
刘志明却没听出她话里的暗示，扒开饭盒盖子，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还在追问：“你刚上来的时候帮我瞅了没？恒总今儿在不在办公室？”
“你管她在不在，不在还不是照样工作。”
刘志明不以为然：“你是不知道，恒总那压迫感简直绝了，能在她的气场范围内像我这样喘气活着，已经算有造化了。”
“净瞎说！” 梦苡棠嗤笑一声，“我看其他人不都好好的？就你名堂多。不跟你贫了，我回楼下补觉去。”
她说着转身要走，手腕却被刘志明猛地扯住。那力道来得突然，她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回头时满脸都是疑惑：“怎么了？”
刘志明指尖顿住，犹豫片刻后还是松开了手，声音里带着点不自在的暖意：“谢了啊。”
梦苡棠笑着摇头，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刘志明望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 —— 刚才明明有句话到了嘴边，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却像被风卷走的烟，快得抓不住，转瞬间就散了，竟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原本要说什么。
他低头扒了口饭，心里有些怅然。这段时间确实忙得脚不沾地，私下里听同事闲聊，说公司好像在筹备什么大项目，具体是什么却讳莫如深，没人说得清。只知道工作量是突然翻了倍，连带着加班都成了家常便饭。
梦苡棠说要午睡，不过是找个由头罢了。回到自己座位坐下，她往后一靠，将整个后背陷进椅背里，仰着头盯着天花板中央的吊灯出神。灯光在瞳孔里晕开一圈柔和的光环，明明灭灭地浮动着，放大，扩散，隐去，又重新浮现，循环往复，像她此刻乱糟糟的心绪。
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定格在恒雨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那是张近乎精雕细琢的面容，尤其那双墨黑的眼眸，深邃得像藏着一片海，好似能装下云卷云舒，沧海桑田。
还有她的声音，清冽里带着点微哑的磁性，似乎还在耳边萦绕。先前被忽略的那些细节，此刻突然争先恐后地冒出来：那次近距离说话时，她发梢扫过手背的触感；两人靠得太近时，能清晰听见的、她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还有空气里若有似无的、带着点侵略性的冷香味……
这些碎片在脑子里盘旋，搅得她连呼吸都乱了几分。
梦苡棠下意识地抬手摸摸自己的脸颊，指尖触到一片滚烫的温度，连带着耳根都在发烫。
使劲摇头，心里抱怨：大白天的，我到底在想什么啊！
到底想了些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照进办公室，刚过两点，公关部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佐藤令。
佐藤令显然精心打理过自己：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精致淡妆，眉峰修得利落，眼角的线条也特意勾勒过，添了几分柔和；齐肩的金发松松束成个小马尾，发尾微微卷曲，衬得肤色愈发白皙。
他穿了件白色长款宽松衬衫，领口和袖口绣着细密的蓝色纹样，下身是修身的浅蓝色牛仔裤，配一双干净的白色高帮运动鞋，整个人透着股清爽又不失精致的少年气。
此刻，他手里捧着一束包装雅致的鲜花，站在办公室门口，唇边噙着得体的微笑，像幅突然闯入现实的偶像剧画面。
他的出现，原本安静的公关部炸开了锅，毕竟这里大多是年轻女孩，谁能抵得住这样亮眼的存在？
“天哪！是佐藤令！”
“也太帅了吧！”
惊呼和尖叫此起彼伏。有人红着脸上前打招呼，还有几个胆大的已经拿出手机，小声请求：“达令，能跟您合张影吗？”
整个办公室的气氛瞬间被点燃，连空气里都飘着几分雀跃的躁动。
佐藤令脸上的微笑始终未变，却对周围的欢呼与请求一概未予回应。他的目光在办公室里缓缓扫过，像在寻找什么，最终精准地落在梦苡棠身上。
他心里忍不住泛起一丝轻慢的质疑：就这么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女人，竟要劳烦自己亲自跑一趟？实在没什么道理。
可这位让他 “屈尊” 而来的罪魁祸首，此刻正埋着头，指尖在键盘上漫无目的地敲着，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她那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与周围雀跃沸腾的气氛格格不入，像一滴沉在热水里的冷油，透着股说不出的疏离。
陈雨眼尖地瞥见佐藤令的目光扫向她们这边，激动得猛地站起来，又后知后觉地伸手轻轻拍了下梦苡棠的胳膊，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糖糖，你们认识啊？”
“啊？” 梦苡棠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一愣，茫然地抬起头，这才注意到办公室门口早已围了一圈人。当看到佐藤令正拨开人群朝自己这边走来时，她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手指悄悄攥紧桌沿，轻轻摇头：“不认识。”
“梦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 佐藤令已经走到她的办公桌旁，微微俯身，目光落在她脸上，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才隔了几天，就不认得我了？”
梦苡棠抬眼对上他的视线，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开口问：“你……找我有事？”
佐藤令将手里的鲜花往前一递，花瓣上还沾着细碎的水珠，衬得他脸上的笑容愈发温和：“梦小姐，不知可否赏脸，一起吃顿便饭？”
梦苡棠的视线落在那束花上，却没有伸手去接。她心里清楚，自己和眼前这个男人之间，根本不存在能坐在一起吃饭的交情。上次那场闹剧，她不想再计较，不是大度，是深知自己没那个底气去掰扯，只能自认倒霉。
可现在这算什么？示好？还是又一场无聊的戏码？她垂在桌下的手指微微蜷起，面上依旧没什么波澜。
“不说话的话，我可就当你默认了。” 佐藤令也不勉强，干脆将花束轻轻放在她桌角，包装纸蹭过桌面发出轻微的声响，语气里带着点不容拒绝的笃定。
“不，不好意思。” 梦苡棠抬眼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坚定得没有一丝犹豫，透着不容置喙的底气，“我还在上班，而且手头很忙，没空陪你吃饭。”
她本就对这种刻意浮夸的男人没什么好感，再加上他对自己做了那样的事，在她心里埋下了难以平复的抵触。若非碍于工作场合，她甚至不想多说一个字。
“是吗？” 佐藤令嘴角微微一扬，忽然侧过头，目光越过梦苡棠的肩膀，看向她身后的方向，语气里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是！” 梦苡棠没察觉他的异样，只以为是纠缠的手段，索性拔高音量。
“小梦。”
公关部经理赵伟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不高不低，让周围的议论声瞬间低了大半。
梦苡棠立刻站起身，转过身时脸上还带着几分警惕：“赵经理？”
赵伟清清嗓子，目光在她和佐藤令之间转了一圈解释：“佐藤先生的项目，接下来就交由你跟进负责。考虑到他的身份比较特殊，不方便频繁来公司，所以…… 你要尽可能配合他的工作要求。”
配合他的要求？
梦苡棠愣住了，这算什么？明摆着是把她往不情愿的处境里推。
“可是……”梦苡棠想拒绝。
“没有可是，这是工作。”赵伟的语气不容置喙，顿了顿又补充道，“也算是给你的一次历练机会。”
话都说到这份上，再拒绝便是抗命。梦苡棠咬了下唇，压下心头翻涌的不情愿，低低应了声：“知道了。”心里却恨极了佐藤令，这辈子都不想再跟这个男人扯上半点关系。
“梦小姐，现在可以跟我走了吗？” 佐藤令适时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得意。
“去吧，资料都在这儿了。” 赵伟把一本厚厚的文件夹递过来。
梦苡棠默默接过资料，指尖触到微凉的纸页，深吸一口气后，简单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手机和笔记本，便低着头跟在佐藤令身后往外走。
经过人群时，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背上，有好奇，有羡慕，也有探究，可这些目光此刻只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脚步也愈发沉重起来。
“大家都开始工作吧。”赵伟命令似的丢了一句，转身往自己办公室走。其实他心里也是一团雾水，梦苡棠还在试用期，论资历论经验，都远没到能独立扛项目的地步。可上头一个电话过来，明确要求把佐藤令的项目全权交给她负责，他纵有百般不解，也只能照办，心里暗暗替这个小姑娘捏了把汗。
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刚走出来，梦苡棠就猛地停下脚步，站在离佐藤令三步远的地方，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火气：“你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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