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安置点处,医官留下了两个人,也有熬着汤药。老人和妇女孩子们在一排简易的窝棚里聊天休息。小米戴着面巾去一一看查,没有发现面色赤红、神色昏颓的症状。一对应是夫妻的老头和老太接近她,没有说话。
“大娘,咋了?”她问去。
“我儿在那边呢,”大娘对她说,“姑娘,我和他爹想去瞧瞧。”
“大娘,现在不行,再等等。”小米说。
“可是……还没醒啊?”她便急了。
“正在治呢。还有其他病患,且这个病又容易染,所以你们不能过去。”
“可要请大夫帮他好好看看呀,我儿才二十四岁!”
“会的,你们就在这儿等着,不要着急。”
“好!”
她办了事儿后又去见了村长。老头正带着汉子们在建造窝棚、修道引水呢。这里总体还算平稳,照此下去问题不大;只是这去就是三伏天了,要保证水源的干净和周边的预防。
“米大夫,那我派几个人去那边帮你们。”末了村长说。
“不用。”小米说。“村长,那边的事儿我们能做的,细刀哥也在,你们这儿不要乱跑就行了。”
“……好,我知道了。”
眨眼三个月就过去了,那些病患没有恶化,但也没好。齐大夫那儿也记录了厚厚的一本。村长那里还算顺遂,没有出现新的病患,但马上进入寒季,接着过年,风餐露宿的人们便有些吃不消了,纷纷吵着要回家去。村长看着大家也康健,娃儿们又吵闹,便也想着应可以回去了。
他一边等着衙门的公文一边去征求齐大夫的意见。“……村长,”那人迟疑,“我说了只怕乡亲们骂我呢。”
“你就说吧,我是村长。”
“那最好不要回去了,因为鼠疫是从那儿发生的,粮食什么的已经染了;而大家回去又什么都要接触,就有风险。”齐大夫便道。
“那你的意思是连村儿都不要了?”村长诧异。
“可以空置,但别住人。好在你们村儿不大,也就百十来号外面箍得住。你看这几月咱不也这样过来了。”
“但时间长了乡亲们熬不住啊,且也舍不得。”村长说。“非要这样么?”
“……是的。”
“那我另想法子。”
“暂时也不复杂,如此便好,只是以后得重新筹划建一个新村子。”齐大夫说。
“那倒不难。”村长便和一众汉子商量去了。
鼠疫,地球上最恐怖的瘟疫之一,传染性极强。气候异常会引发鼠疫,如洪灾、大旱、粮食紧缺等。老鼠本身也会发生变异,如自身疾病、和同类打架后尸体的腐烂。一只老鼠得了疫病到处乱跑,而它们又爱偷吃人类的食物,便将病菌沾到了空气、食物和物体上,人类接触了自然也就遭殃还有;老鼠身上的跳蚤也带有病菌,它们沾到其他破口皮肤上一样会染。
更要命的是,这种病菌被人类染上后不但相互传染,还会变异。
那时候这病叫“疙瘩症”,染了的人最先出现的症状是淋巴肿了——人体的淋巴分布在面部、耳后、脖子、腋下和私密地带——然后机体发烧但又感觉异常寒冷,接着咳嗽咯血呼吸困难皮肤出现红疹,最后混沌死亡。
这是染了就很难活下去的病症,也从古到今都有,包括现在。我国东汉时期的中医医圣张仲景为此病钻研了一个药方,为后世提供了良好的治疗基础。
那这病该如何治疗和预防呢?治当然是吃药了;预防就是消灭老鼠。无论这个病如何变异,它的始作俑者都是老鼠为多。因为它们无处不在。当然,兔子獭类也会。现代叫它们“啮齿类”动物,也可理解为用四颗门牙吃东西的动物。
那时没有现代厉害的鼠药,人们也不可能一只一只追着老鼠跑,故而就有守护水源、收起粮食、见窝烧杀的措施。在环境卫生方面,那时用的是石灰。
热天儿里齐大夫久观察了患者的病情:没再恶化,只身体衰弱,他便想着也只能这样了。只要不再有起病的症状,后慢慢调理,他们还是会痊愈的,如此这次瘟疫便也算是控制住了。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齐大夫,那就在这附近起窝棚,让他们分开来?”细刀问他。
“是的。你爹那儿咋样?”
“您说村儿不要了,他们便重新去找了地方。放心,这个咱们会儿做。”细刀说。
“那就好。细刀,那这儿就先交给你一下,我跟小米去过去瞧瞧。”
“好。英腾,你跟他们去吧,事不多了。”细刀又对英腾言去。
“好。”
齐大夫心情好了些,便一路对小米说:“小米啊,我儿要是能娶到你这么一个媳妇可就好了!”
小米听着笑了。英腾看他:“咋的,老齐头,要跟我抢?”
“我儿才八岁呢你急啥?我这不是遗憾么。”齐大夫应去。
“是吗?哈哈,”那二人也笑。英腾又说:“齐大夫,不过你可以考虑做我亲家呀,多来些聘礼就是。”
“那也好啊。”齐大夫说。“小米,可是家里已有孩子了?”
“还没呢,他逗你的。”小米说。
“不不,我说真的。小米啊,你可要多生几个,到时给我们家一个啊。”
“齐大夫……”
“哈哈哈哈……”他们这说着,便见一个医侍跑来。
“齐大夫……”他气喘吁吁。
“慢点儿。咋了?”
“齐大夫,有一个孩子怕是犯病了,我看到他身上有些密集的小点儿。”那人说。
“怎么会这样?隔了没有?”
“隔了。这不一直没事儿嘛,他娘便想着家里还有几块腊肉,就偷带着娃去煮了吃,回来不两天就出事儿了。”
“那他娘呢,也隔了不?”
“也隔了。不过这些天里其他百姓和孩子跟她们有过接触……”
“你叫什么?”
“小凡。”
“……小凡,你马上回去把接触过她们的人再分开,我们稍后就来。”
“是。”
小米看着齐大夫。“……齐大夫,”
“……小米,这里也差不多了,要么你们下山去吧!”那人说。
“老齐头,你说什么呢?要我们当逃兵?”英腾听去。
“那怎么行呢?”小米也道。“多一个人可多一份力量……齐大夫,是不是严重了?”
“……长了疹子就很麻烦!”
“那其他人还得迁走,我们得快过去。”小米说。
“不,我打算让她们回村里去。以后再有也全部送回那里。”齐大夫说,
那边,村长勃然大怒,正在训斥大家,末了还说要带几个人去将食物都毁了。小凡带着那仨去看了那病患母子。
“齐大夫,都分好了,且大家都自查了,没有发热发冷。”村长而后道。
“村长……”齐大夫就说了他的建议。
“也只能这样了。”
“而且现在包括我们都有被染的可能,所以谁都不能离开。您那边就去忙你们的,你们也要吃药;外面的事儿让细刀办,他们也不能进来。至于他们母子,我送她们进去。”齐大夫说。
“你?那这里咋办?”村长道。
“医官会来的,小米也在。只要不犯病,就不会染。”
“这……”村长不同意他去。
“齐大夫,让我去吧!”蓝烟大叔不知何时近前。“我送她们去,就住在那儿。”
“大叔……”村长也觉不妥,毕竟蓝烟是个老人家。
“此不是彼时,不要计较。”蓝烟大叔说,“这里更需要你们。”齐大夫便点了点头。
“……好吧。”于是蓝烟大叔带着那母子回村了。闻了她们会死的消息乡亲们也不再说笑了,而是沉默寡言。山下药材是来着的,齐大夫便又调了几次方子。几个地方都隔离开来,细刀那里便作为中介。村里,蓝烟每天给那母子二人熬药做饭。那病患女人的丈夫在外面,内心煎熬着她们母子俩要进去照顾,村长同意了。
可那女人得了消息便远远站在对面,脸上包着面巾,大声对他说不要来,她们不在了也不要伤心。终于,在秋末的一个晨里众人得了她们母子俩去世的消息。
有人死了便要办理后事儿,且在瘟疫状态下还要迅速。齐大夫很着急。“村长……”
“不行,我得进去,我是村长,”村长说,“我不去细刀也会去的。”
“我跟你们去,”小米说,“还有一些杂事儿我能做的。”
“有我们男人在便没你们女人什么事儿!”村长说。
“我去。”英腾说。“村长,还有我!”那女人的丈夫也说。
“……也还有我。”村长看一眼其他人。“这里就交给你们。”他们就进去了。
村长本还担心蓝烟大叔一个老人的安危,却不想他已经去铲开了一片平地并搭上了一个架子……那诸事的娴熟让他们心惊。
他脸上也围着黑布。“……我本就是个尸官,轻车熟路。”众人便去抱了柴来架好,最后他们又要去抬那母子俩,被蓝烟拦住了。
“我和这个孩子去就好。”他说。他们看着女人的尸身被抬上柴架,那个男子抱孩子的时候忍不住摸了他的小脸。
外面的百姓看到烈火,便知她们被焚了。祸不单行!不两日果然一个窝棚又出现了新的病患,齐大夫便又将他们分开来。
“小米,我送病患回村儿去,你和小凡他们就在这儿看着,如果半月之后没人再犯就带他们下去。下边细刀已开出新地了。”他对小米说。
“齐大夫,您要去给他们治?”小米道。
“是的。但这里也非常重要,不得懈怠!”
“我知道了。”
“还有那边的病患也要去看着。”
“我们会的。”
齐大夫便背了些药和有症状的患者去了。那里,村长带着英腾去将每一户的粮食都收了起来。
“村长,您还是去看着乡亲们吧!你不在,乡亲们会慌乱的。”齐大夫对他说。“以后让细刀给我送药来就行了,我就在这儿给他们治。”
“齐大夫……”那人预感不妙。
“是的,您快去吧,安抚村民也很重要。”
外面,细刀他们知了人死的消息,便在山下收了货后将一众人等速速赶走。接着疫情恶化的消息就传到了外面……
南县,海世宽看了墨砚的来信:药品紧缺了,因为人们慌乱。好在他去的早,抓紧抢了一批,还说等琼州的那几味药到后他要亲自送去……
他的眉头蹙起,因为知道那病的厉害……烈风给他披上外套,并握住他手……第二天,一大批货品进了城。——来和送来的。冬善知道他为父亲分了忧,便又多了一点儿好感。
“老爷……”家里,阿忠忧虑地看着那人。
“快去,否则石头忙不过来,还有烈风也挂着他的树呢!”海世宽说。
“是。”阿忠便带着秋月和烈风去北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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