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徽州,军队驻地。
“将军,我们的药到了!”早晨,一间硕大的帐篷门口,一兵士前来报道。
账内,一位年轻的将军正在详阅军报。他五官方正,轮廓分明,十分英武。
“好,”他闻言去,目光平和,“好生招呼他们,再把药分发下去!”
“是!”
后勤简屋,世宽和进宝小憩之后,便去用了饭菜。
“世宽,想不到这军里的生活,竟是这般清苦,一顿就两个馒头!”进宝感慨起来。
“是啊,”世宽应着,“若是遇到粮草迟了,还要饿肚子呢!”
“所以,你和书礼尽心种粮,就是为了这个?”
“我哪有那么伟大……我只是希望粮食种好了,百姓就不饿肚子!”世宽说。
“可我觉得不是那样的!”
“别乱想了,你做生意,纳赋,不也尽了一份力么!”
“这我可没想过!咳,管他了,官家的事儿咱也不懂,那接下来咱们干啥?”
“等我去办一下交接,办好了咱们就回去!”
“嗯!”
军事驻地一角,一排伤员的帐篷被隔离安置。
篷内,一名军医正在逐一给病患们看病问诊。他是个瘸子,一只腿掌已经不在了,每每弯腰下蹲时还真是有些吃力。
“牛将军,今日感觉如何?”他对一卧床的彪形大汉问去。
“还好,”那人应道,“不过大夫还是快快上药,有时疼得厉害!”
“诶。”
护兵们将他伤腿上的纱布缓缓打开,一段发黑的肌肉露了出来。
那军医看后一征,马上按了按那黑色的皮肤——有流动的感觉。“这腐的也太厉害了!”他眉头皱了起来。
“大夫,怎样?”那病患问。
“将军,您的伤口已经腐了,小的要执刀将那脓血放出,然后再做处理,请您稍等片刻!”军医说。
“好,快点!”将军声音微颤,想是痛得厉害。
“是!”
大夫应后便出了帐篷……这时,世宽跟着一兵士刚好来到账前。
“于大夫,”世宽上前跟那人打招呼。
“你是……”
“在下是送药的伙计,特来与您办一下交接!”世宽说。
“哦,好,这边请!”
药间内,世宽看他焦虑异常。“于大夫,您怎么啦,可是累了?”他关切问去。
“不是,”那人摇了摇头,“是将军的腿伤得厉害,我有些焦急,失态了!”
“哦,”世宽明白过来,“那药来了,可会好些?”
“自然会好起来的。”于大夫说,“只是那腿腐的厉害,怕不好治……将军是战场上的猛将,英勇无比,这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只怕是要了他的命啊!”
“您是说那条腿保不住了?”世宽听了。
“是啊,所以我才着急。哦,你叫什么名字?”
“您就叫我小海吧。于大夫,那现在该如何处理呢?”
“只能先清创放血,再做观察!”
“……这外伤在下也略通一二,不知能否帮得上忙?”
“是吗?小海,那你是否擅长殤医之术?”于大夫听后欣喜。
“擅长不敢当,但一般的外伤还是可以处理的。若您不弃,就让我也去看看吧!”
“好,那太好了!”
帐内,兵士们已将酒、盐水、炭盆和干净的棉纱备好。
“小海,你过来吧!”于大夫喊去。
“嗯!”
世宽去到近前,仔细观察起来……
“将军,当小的发问,您要如实作答,切不可碍于面子说假话!”过了一会儿,他对病患言去。
“知道了!”那人应他。
他便在将军的大腿、腰、背处按了起来。
“这里,疼吗?”
“不疼!”
“疼吗?”
“有点儿。”
“这呢?”
“有些厉害!”
……
毕后,他对于大夫点点头,“无妨!”
看到他轻车熟路,于大夫心里十分高兴。“小海,我看你是熟谙之人啊,要不你来操刀吧!”
“我……”那人迟疑起来。
“放心,一切后果我担就是!”
“那好吧!”
世宽净过手后,便用绷带将那人的上腿裹了几圈,然后用浸过淡酒的棉帕将那伤口周遭擦拭了一遍。一旁,于大夫正在在火上灸着刀尖。
“麻沸散要么?”同时他问去。
那人摇了摇头。
“将军,会有些疼,您要忍住了!”
“嗯!”
末了,他还是让兵士们按住伤员,固好伤腿,以防病患难忍疼痛而乱动。
“啊!”刀锋过处,病患还是发出一声大叫,接着便昏了过去。
乳黄色的脓血从那伤口处汩汩了流出,浸透了那腿下的棉纱……他握住患腿,在那四周轻轻地压着,直到那脓血变得鲜红。接着他解下绷带,又迅速用帕子擦了一遍皮肤,然后取过药瓶,往那伤口处洒去……待敷得严实了,便裹上干净的布条。
最后,他又净手擦干,拭了一下病患的额头……
“可以了!”他对众人言去。
“多谢大夫!”兵士们十分感激。
“不必。将军醒后,不可饮酒吃肉,只能喝些热汤,用些清淡食物!”他说。
“是!”
回到药房,于大夫赶紧斟上茶水。
“来,喝茶!”
“谢于大夫,我还真是渴了!”世宽将那茶水一饮而尽。
“小海,今日真是谢谢你了!”于大夫说。
“举手之劳而已,请您不必客气!”
“不知你师从何人?”于大夫又问。
“家父乃行医之人,所以我便学了些!”世宽说。
“原来如此!小海,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不知你是否方便?”大夫又说。
“您请说!”
“如今营里伤患众多,不知你能否留些时日?”
“您担心将军的腿?”
“不是,我想让你教一批兵士出来,让他们学学清创、换药、护理、饮食等等。这有一个标准的流程,对病患将大有好处,不知你可愿意?”
“只要在下力所能及,必尽心尽力。于大夫,我答应你!”
“那太好了,那我给你安排一个营帐,以后你便住那儿吧!”
“好!”
傍晚,进宝看到兵士们不断往新帐里送着药草、器具,便知世宽一时半会是走不了了。
军营是规整之地,无论何时,任何人都不许擅自走动。夜幕降临后,那二人便只能呆在帐篷一角,看着那星空一隅。
“进宝,”世宽说,“我要留些时日,要不你先回吧!”
“不行,”那人立即反驳,“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别执拗了!”
“你好好看病就是,我自有我的用处!”进宝说。
“那你干嘛?”
“……煮饭!”
第二日,他真的系上围裙,去后厨里当了一名伙夫。
世宽悄悄去看过,见他淘米煮粥,揉面摘菜,倒也做得来。好在那水井就在厨房附近,不用远远地去拎。
此后,这二人便辰出夜归,各弄各的。夜里聚了,因为疲惫,也懒得多言,一躺下便呼呼大睡。
世宽每日带着兵医小队,详细地给他们讲解示范……待其熟谙之后,便另换一批。
这些兵医本来就跟着于大夫,极易上手,所以数日之后,便能独当一面了。
“世宽,肉食我让厨房炖上了!”这日,于大夫说。
“好的,我去看看!”
世宽去了厨房才知道,要做那数万人的饭菜还真是不容易的:几只煮粥的大锅一起突噜着,稍动得慢点儿便就糊了;那炒菜的铲子又大又宽,连续抡上几锅胳膊更是酸得可以;做馒头更是费劲,那面团得从早揉到晚,硬生生的是力气活……
吃完饭后,他们也不得歇息,接着便要洗菜,拎水,为下一餐做准备。
“隔行见短,还真是不易。所谓行行出状元,便就是这个道理吧!”他心里叹着,
“好点不?”一日晚上,他又给进宝捏着肩膀。
“嗯。”进宝说,“世宽,我还真是有些累!”
“我知道。”世宽说,“明日你睡一天吧,我去厨房就好了!”
“你哪会呀!”
“我可以学嘛!”
“……那好吧!”
中午,进宝还是去了菜房,摘起菜来。
“进宝,你不是病了么,怎的又来!”那专门摘菜的道叔看见他来,便问去。他性子好,每天摘菜、切菜,琐碎反复,从无怨言。
“道叔,我只是累了,休息会儿就好!”进宝不好意思地说。
“嘿嘿,”
吃午饭时,进宝将馒头放到道叔面前。“道叔,你吃吧,今儿我不饿!”
“……那我就不客气了!”
“嗯。”
饭后,道叔用扫帚将菜房清理一番。
“进宝,那下午你接着摘吧,我到厨房帮忙去,否则吃了那么多馒头,就浪费了!”他对那人说。
“好的!”
午后,世宽先将米洗好,泡好,然后去到案台,将那些已经“醒”切好的面段,放进蒸笼。
与大家不同的是,他系上了一个棉纱口罩。
那揉面的师傅们看了,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开始调侃起来。
“小海,你这麽白净,又戴着棉纱,这乍看起来还真像个女的!”
“就是就是,像个娘们!”
“小海,这兵营里都是男人,不用那么矫情啊!”他们说着。
“哈哈,”世宽笑了起来,眼睛变成两弯新月,“哥哥们,我是怕汗滴跑到菜里去了,那就不干净了!”
“小子,这不干不净,吃了没病,知道不?”一大叔说。
“没错,你呀,就是讲究!”
众人一边干活一边拿他打趣,哈哈的没完了……
“哼,”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厌恶的呵斥。众人一看,是老道进来了。
“喲,老道,今儿怎么舍得出来了!”大家迅速调转话头。
“进宝在呢,我就过来了!”那人回道。
“你来得正好,快来瞧瞧,这新来的小海可娘了!”一人说。
“是啊,快拿出你的看家本事来,让他哭鼻子,哈哈!”
世宽看向老道,眉眼又弯了,而老道看他却严肃得很。
“别无聊了你们,还是好好干活吧,这说话也是费力气的!”老道脸子一甩,然后去灶台下弄上柴火。
众人看他如此,都吃了一惊。
“这老头儿今天是咋了,吃错药了!”
“是啊,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回见他发火!”
“不说了,不说了,快干活吧,将士们还饿着呢!”
晚上众人行去,世宽也解下围裙,准备离开。
“世宽,”进宝从灶台下探出头来,“我烧了热水,你去冲个凉吧!”
“……我知道,你是个大夫,爱干净!”
那人看他。“……我还真是粘腻腻的!”
“去吧!”
这一夜,世宽睡的很熟,进宝却辗转反侧。
若家里没有药材生意糊口,或许他也入军了,是一名普通的士兵,一个厨子,或是一个马夫!
现在才知道,与他们想比,自己是何等幸福!这些日子后,他感觉少时的理想现在看来……有些肤浅了;此时,他觉得自己应该去做点儿什么。可做什么呢?健一教书,世宽行医,书礼种粮,成文当官,他真的缺点儿什么!
是什么呢?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