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世宽去到厨房,看到棉叔又愁坐在灶台下。
“棉叔,”他上前。
“诶。”那人收起愁容,应了一声。
“今儿不做饭吗?”世宽看到只烧着开水炉子,面也没有和上。
“面粉吃完了,粥米也只剩一天的了!”棉叔眉头又皱了起来,“后天除夕,什么吃的都没有了!”
“粮草还没消息?”
“没有!”棉叔摇头,“这饿上一两天倒不打紧,日子久了可是要出事儿的!”
那人挨他坐下,道:“棉叔,我手上还有点钱,要不咱们去周边的村落里买上一些?”
“买不到啊,没粮!”棉叔无奈道,“世宽,这两日我身子凉得很,怕是要下雪了!”
“……”
“雪天一来,三五日也停不了,路不好走,那粮草来的更慢了!”
“那样可不成!”
“是啊!”
“……棉叔,咱们还是把粥熬上吧,这事儿我想将军肯定知道,他会想法子的!”
“好!”
粥一顿比一顿清了,现在都能照出人影。世宽去各厨房里悄悄看了一下:他们都各自取走一碗米汤……
根据线报,粮草出发已近一月,那这样算来,的确有几天青黄不接的空挡。更不巧的是,它的确就在除夕前后,此时如果因饥饿爆发疾病,那便是瘟疫了!
午后,士兵们便急急将帐篷收了起来,流水似地送到房子里。
夜里,雪花果然纷扬而下……
凌晨的练场上,大将军寒面巡视着:他们仍如往常一般,认真地操练着,该斗斗,该跑跑……而今天,库里除了一点儿马料外,一颗粮食都没有了。
训练完毕,将军又来到阵前,脸色阴沉。
“将士们,”他大声说,“雪会越来越大,所以从明日起,我们将暂停操练,加强防守;同时,我们也将引来一个无形的强敌,就是饥饿——彻彻底底的饥饿!”
“未来三天,除了水,我们将没有任何食物!”
“方阵”们听着,仍面色不改,尽管身上已经湿透。
那人看着他们凹陷的脸,眼神里透着心疼和动容,但稍纵即逝。
“本将军现在颁下军令,所有人等,必须给我规矩地捱过三天!若有意志不坚者,偷鸡摸狗者,混乱军心者,一律斩杀!”
“三天,三天……”他们高呼起来,以示决心。
下午,世宽看到他们并未闲下,还是不停地忙碌着……“棉叔,他们在做什么?”回到厨房,他问向那人。
“不操练了,就清理沟渠,挖出雪道,以防渗水;还要上山打柴,割草牧马!”棉叔应道。
“……”
“这样的天儿里,哨岗也要巡的更远,以防细作!”
看那人怔怔发呆,棉叔忙用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他回过神来。
“……世宽,反正现在也没有粮食,不用做饭,你去歇着吧,好好睡一觉!”棉叔看他道。
“好的,棉叔,我还真有些困!”
“你这孩子……”
他回到药房,看到那人又在躺着。
“渭和,你怎么啦?”他急忙近前。
“没什么!”那人答道。
“哦!”他也去睡了。
渭和盯着他。
“世宽,”
“咋啦?”
“我知道你很饿,你好久没吃东西了!”
“没有,我只是有点累,睡会儿就好!”
“……”
这觉睡的也不好,胃总闹腾,他已经饿到极限了。渭和看他悄悄起身,走了出去。
雪刷刷下着,没个停歇。驻地里,哨岗们进进出出,一批换着一批。现下已是寒冬腊月,他们的衣服都湿了,人也冻得嘴唇青紫。
远处,火药库房已被沙袋高高围起,单独隔离,顶部的雪水也做了引流。
他头昏眼花,视力模糊,快晕过去了,可那些人身上却丝毫看不到饥饿的痕迹——那说明这样的日子,他们已经历过,或是常常经历着。
他从小吃过很多苦,唯独没饿过肚子,现在才明白过来:原来在一个馒头面前,他真的什么都不是!
不,别泄气,他能忍的!别人能忍他也可以!
他又跌跌撞撞回到屋里。
“世宽,”渭和递过来一片馒头。
“还没吃完啊,不错!”世宽赞道,脸上现起一丝笑容。
“吃一块吧,你会饿死的!”那人说。
“不会!”他推回去,“不用,我顶得住!”
“你不吃,那我也不吃了!”
“……胡闹!”
最后,他还是胡乱吃了点儿,让那人安心。
除夕那日,棉叔早早去到药房。“世宽,世宽,”他在门口叫了起来。
“棉叔,”那人跑来。
“快到厨房去,帮我!”棉叔说。
“好!”
世宽看到厨房里堆满了很多大米和咸肉。
“棉叔,粮草到了?”他惊喜问去。
“没有,”棉叔笑道,“是江南来的一批捐粮,百姓给的!”
“哦!”
“不过将军说了,虽有粮食,但还是要省着吃。今儿我们就熬几锅肉汤煲粥吧!”
“嗯!”
二人便将部分咸肉烫洗干净,然后放入三口大锅中进行熬煮。
“棉叔,那我做什么?”渭和也来了。
“去把白菜洗了,切碎!”棉叔说。
“好!”
“棉叔,那今天所有的灶台都有肉吗?”世宽又问。
“是的,晚上吃包子,要杀猪的,人人有份!”棉叔说。
“好啊!”
“待会儿你去把蒸笼洗净晾着,再把白菜腌渍一下,好了就送过来!”
“是!”
兵士们今天也要清洁收拾,准备过年。
因为今天需要的包子数量非常大,面团揉不过来,所以各班便增加了伙夫的数量,并各自取了食材,到“自家灶台”上烧制去了。
年夜饭,每人将有两个大包子和一碗稠粥。
渭和切完菜后又去看着粥火。
“小渭,你也过来和面!”一厨师喊道,并给他挪出一个空位来。
“……好!”他应道,然后看着那人。
世宽给他戴上口罩,系上围裙,还净了手。
“来,我教你!”厨师递过一份面团——这已是半成品,不会沾手的那种。
渭和在他的指导下,接连揉了几份,累得满头大汗……
那人又拿来一块热毛巾,搭在他脖子上……现在,他是一个标准的伙夫了。
早上切了很多菜碎,膀子就酸得很,现在又做面团,一个接着一个……不一会儿,他的后背上,汗水就浸透了衣裳。
这面团一边和着,一边醒着,厨师们便分成两队:一队擀皮,一队包馅。
一直忙到傍晚,所有的包子才全部做好,一排排整齐放着。世宽和棉叔将它们一一放到蒸层里,层层叠上……蒸制很快,几分钟就能出一锅,一个时辰便能全部蒸好。
看他们领着年夜饭,神色愉悦……他们非常高兴!
今夜是除夕,但没听到鞭炮声,因为大家都明白:也许明天,战争和饥饿便会将生命带走!
“什么,你竟吃了三个包子,还有一碗粥!”晚上,世宽叫了起来。
“是啊,我饿嘛!”那人说, “怎么啦?”
世宽瞪去一眼,嘴角轻扬。
“到底咋了,我就不能多吃点儿?”那人瞪眼。
“过一会儿,你便会肚子发胀,难受至极!”世宽说。
“为什么?”
“因为吃多了呀,这馒头吃多了就会肚子涨,你又喜欢喝水,涨得更加厉害!”
“才不会,我饿坏了,肚子空了!”
那人又笑了,径自去取了一个冷馒头来,一点点撕碎吃着……似是在等待奇迹的发生。
过了一会儿,渭和果真大叫起来,腹部浑圆。
“啊,我肚子真的好涨,太难受了……”
“……你快说啊,咋办!”
“要么催吐,要么干活!”世宽说。
没办法,他只好不停拎水,把水缸各种打满后才将那肚皮弄得平坦。
“好点了吗?”临睡前,世宽问他。
“好多了,”渭和说,“还冲了凉,特别舒服,哈哈!”
“那睡吧!”
“嗯!”
……
“喂,世宽,”
“干嘛?”
“在你的兄弟之中,你最喜欢谁呀?”
“都喜欢!”
“不信!”
“不信拉倒!”
“我知道你最喜欢谁!”
“谁?”
“……是玉无痕!”
“知道还问!”
“你跟他……一块长大?”
“是啊!无痕从小就聪明可爱,又很粘我,我也喜欢带他。”
“那进宝呢?”
“进宝是我的好兄弟!”
“……有好朋友,真好!”
“对!”
“……我没有好朋友!”
“……怎么会呢?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没有好朋友!”
“谁?”
“皇上!”
“那是不是很可怜呀?”
“当然不是。他身在高位,百姓敬他,自然不敢有过分之想,但他只要爱民如子,那百姓既是他的臣子,也是他的朋友!”
“嗯!”
“问这儿干嘛,你皇帝呀?”
“随便问问!”
几天之后,粮草便平安到了驻地,世宽也见到了阿丑和健一。那人看到健一,便兴奋地邀到一旁寒暄去了,但健一可不待见他。
阿丑只呆了一会儿就匆匆告别,跟镖队回了。他们还要再跑一趟。
“阿丑,你这么有本事儿,干脆来我的镖局干吧!”路上,镖头对阿丑说。
“李大哥,那可不行,我有主子的!”阿丑答道。
“哈哈,小子,还挺义气的!”镖头赞了一个。他们一路聊了许多有趣的事儿。
药房里,健一看着那人:“世宽,我要跟你去江南!”
“不行,”世宽反对,“上阵杀敌,我们都做不来的!”
“那就做别的呀,总有我们能干的!”健一说。
本想让他打退堂鼓,不想他还来劲了,世宽只好道:“要不你跟渭和呆在这儿吧,于大夫会给你们安排的!”
“不行!”那二人道,异口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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