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濯抱起脚边的猫,举到光下去看它,眼见着莓球飞速回归老态龙钟的日常形态。“回家吧,回家。”程濯说。
下一秒,面前紧闭的大门弹开,祝鱼探出个头不大高兴地问他:“为什么我的房子没有游泳池?”
祝鱼没想到对面的人愣了下后蓦地笑了,顿时有点炸毛,“你笑什么?”
程濯一手捂住怀里莓球呜呜咽咽的嘴,一边勾唇说:“喜欢可以来我这里。”
“不……”下意识拒绝的话卡住,祝鱼略不情愿地点头,看着那只“食利眼”混猫的眼神也越发嫌弃了。
“知道了。”祝鱼说。
程濯等了等,下一秒果然听见祝鱼别扭小声的“谢谢”和门关上的声音重合。
跟着关上门,程濯捏了捏猫颈,“莓球乖,不要冲人家叫唤。”莓球表示抗议,程濯不理放下猫,抽纸巾慢慢擦自己满手的口水。
“那么喜欢吗?”
“喵喵喵喵喵——”
“知道了。”
那边祝鱼回房间后,耳边忽然一声炸响,他回头一看,厨房玻璃门颤巍巍。
几个人在里面吵吵闹闹,听起来像是打算炸鱼饼,煮鲫鱼豆腐汤。祝鱼太阳穴突突跳,这个“炸”字听起来很不妙。
“谁?谁把冷水倒进去的?!汤要热的!”小丑鱼声音很崩溃。
“好烫!我被铁锅攻击了!”螃蟹大声叫。
“那是油,你脸别贴这么近行不行?一会你也跟着入味了。”章鱼很无奈。
小莎趴在小丑鱼肩膀上笑得前仰后合,没有帮忙的意思。
不出意外的话要出意外了。螃蟹后撤的脚步过猛,一扭身碰掉了挂着的锅勺,扑通扑通几下尽数进了煮汤的瓦罐里,那瓦罐跟着“咔嚓”一声裂了。
“艹!怎么了怎么了?!”
“危险赶紧走!”
“我撞到东西了!”
“哗——”混着过量姜味的鱼汤瞬间弥散整个厨房。祝鱼急忙赶来和一伙人面对面相看,一阵无语。
螃蟹扣着手,脸憋得通红才憋出话来:“对不起大家……”
章鱼白眼要翻到天上去,恨恨地要掐他脖子,螃蟹捂脖子转头:“这个不行。”
小丑鱼和小莎齐齐拍脑门。
祝鱼一看厨房,智能感应厨房自动断了电,流理台上散落大块碎瓦,鱼汤滴滴答流到地上,章鱼手里端着只铁锅,被抢救出来的鱼饼不争气,糊得冒烟,满地狼藉。
“怎么没把你们自己煮了炸了?”祝鱼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们这叫团伙作案知道吗?”
螃蟹挠头:“实在不行让章鱼切条手下来对付一顿。”
“我真的要掐死你。”章鱼苍白的脸上黑眼珠转动,脚下冒出两条粗壮的触手跃跃欲试。
小莎试着尝口鱼饼忽然“呕——”出声。
“出什么事了?”敲门声响,程濯的声音隐隐约约传进来。
祝鱼恍惚想起来这好像是人家的房子。
章鱼触手收回去,小莎不呕了,都看着祝鱼。
小丑鱼示意他:“你去看看,我和他们收拾一下。”
于是祝鱼第三次打开门,不过只开一条小缝,看程濯还挺关心的样子回:“没事,就出了点小意外。”
程濯看着他明显有些心虚的样子没拆穿,有意添乱慢悠悠说:“那我正好进去帮帮忙……”
“等等等——”祝鱼推着他胸口,着急说。
程濯笑了下,“没事儿,别怕。”
祝鱼抿唇,眼神试探闪烁:“真的?真的看见什么都不生气?”
“嗯,真的。”程濯点点头。
如此,祝鱼让开身体,看程濯走进来忽然抓住他手臂上最后一重保险:“就是生气也没事,记得给我们打个折。”
“什么折?”
“没什么,你去看就知道了。”
几秒后,程濯看着洗刷刷的众人,果然没生气。祝鱼偷偷看他脸色,刚松口气就听见程濯语气悲痛沉着说:“那是我奶奶传下来的瓦罐。”
不会吧?!这下打不打折不好说,要被打骨折了!
气氛凝重之时,小莎从身后掏出一个什么东西,合着手,犹有希望地说:“我这里也有个爷爷传下来的‘宝贝’程总你要不要?”
程濯面色不改,“什么?”
众人目光聚集一处,小莎缓缓打开手掌故作轻松说:“小乌龟,快一百岁了。”
“它已经这么大了?”祝鱼顾不上看程濯反应,惊讶道。
“这么大还离家出走?”小丑鱼啧一声。
“可能还想闯一闯吧。”章鱼伸手弹了弹“百岁老人”的脑袋。
只有螃蟹质疑:“这抵得了吗?”
祝鱼回到最初的问题,转头看着程濯叹气:“你说个解决方法吧,我努力赔。”
螃蟹感动地看着祝鱼侧脸,虽然收到一记鄙视。
此言一出,大家都紧绷起来。
程濯双手插兜,眼睛懒洋洋眯起来说:“行,你们谁签个卖身契给我,给我打工一百年?”
众人一口气提起来——
“或者,祝鱼从今天起负责给莓球喂晚饭。”程濯说完,看着祝鱼。
听到第二个解决方法,大家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到肚子里,选哪个这还用说吗?
祝鱼当然也知道,但他就是觉得哪儿不对,程濯有这么好心?不会有坑吧?
“同意吗?”程濯等他回答。
大家也看着祝鱼,除了小丑鱼从刚才开始就抱臂冷冷看着程濯。
最终祝鱼不敌压力,点头了。想到那个煤球似的猫,祝鱼一阵心烦。上班给程濯打工,下班还要伺候他的猫。
“咕噜咕噜~”祝鱼回头看,不知道谁肚子不争气地响了。
“来我家吃饭吗?我刚好做了不少,”程濯邀请他们,“不过没有海鲜,我海鲜过敏。”他不说还好,一说在场的人好像都闻到了微末的饭菜香味。
看见其他人立马殷切的眼神,让祝鱼有种自己刚刚选了卖身契的错觉,又气又无力:“收拾一下去吧去吧。”
程濯和祝鱼走在前面。
“那个真是你奶奶的吗?”祝鱼还是有点不信。
程濯一脸高深地点点头,暖白灯光打在他侧脸在鼻梁边投下一小片阴影,唇色红了些,就连作为所有人的顶头上司下班之后活人感都要更足一些。
一进门,那蜷在桌底下的臭煤球忽然摇晃着站起来,精准地朝祝鱼跑过来,极度兴奋殷勤地咬祝鱼裤脚。
与祝鱼的不高兴完全相反。
程濯跟他解释:“它叫莓球,最近年纪大了更不爱吃饭了,我看它很喜欢你就想让你帮帮忙。”
“知道了,我下班就来。不过昨天我来你家怎么没看见它?”祝鱼要是早知道就不来了。
“那时候太晚,莓球睡了。”程濯说,顺手帮祝鱼把椅子拉出来。
桌上六菜一汤,程濯确实做得挺多的。
“这算我一个爱好,有时候下班后想工作不知不觉就多做了几道菜。”程濯说,他刚刚把莓球放到它平时睡觉的窝里去。
祝鱼看见莓球背后的墙上挂着很多照片,大大小小。
“从老家到这里还习惯吗?”程濯坐在对面问他。
祝鱼有些不走心,“还行。”
“会想家里人吗?”程濯继续问。
“有时候想,也想朋友们。”祝鱼看出他意图,托脸笑盈盈答,没错过程濯一愣的神色。
有前几次的经验,祝鱼一下就听出来程濯真正的问题是什么,无非还是那鳞片的主人。
“是吗?”
“嗯,特别想,但是没办法有一些我甚至都联系不上了。”祝鱼有些遗憾地说,观察程濯的表情。
“和联系不上的那个人很熟吗?”程濯状似不经意地问。
这问题重点似乎有些偏移,祝鱼摸不准他的意思。
“……嗯,我每年都盼着他回来来着。”祝鱼犹豫了下,接着无中生友,意图表达自己“联系不上”的无奈,想让程濯放弃追问打听。
哪知程濯只是随意点了两下头安静了,就在祝鱼觉得奇怪的时候,清理完作案现场的那队人回来了。
“谢谢程总啊!”面对满桌饭菜,螃蟹说。
小莎跟着笑说了句。
“都坐下来吧,是我还要谢谢你们帮我解决这桌子菜呢。”程濯说。
章鱼表情寡淡。小丑鱼朝他客气笑笑,还往祝鱼这看了眼。
祝鱼倒是低头吃饭没能看见,程濯做饭出乎意料的好吃,能和专业的媲美一二。
虽然大家坐在一起吃饭,但双方话都不多。安静吃完一顿饭后,他们准备回去了,祝鱼落在后面。
没跟着小丑鱼他们立刻离开,祝鱼停在刚刚注意到的那面照片墙前,墙下放了个设计感很足的矮柜,矮柜上设了个猫窝点,莓球趴在上面。
“它每天都在这里睡觉吗?”祝鱼回头问程濯。
程濯刚刚把碗筷放进洗碗机里,从厨房出来看见祝鱼还在有些意外。
“嗯,它只喜欢在那里睡觉。”
“为什么?”
为什么吗?程濯走过来跟他并肩站着,视线落到满墙照片上时不由得变得温柔起来,连自己都没发觉。
“可能是因为这上面的照片里有我妈妈,”程濯回忆说,“莓球之前是我妈养的,后来被我接过来后不像以前那么活泼了,不爱吃饭也不爱动弹,我想过挺多办法也没用,直到今天它看见你。”
“可能是我养不好……”程濯语调变淡了。
“不一定,也可能只是因为它想你妈妈。”祝鱼目光从照片里女人的笑脸上移开,打断他说。
满墙蓝色照片里单人照不多,剩下的都是一个长相温柔秀丽的女人和一个十几岁小男孩。这么多照片,女人看不出变化,小孩却是肉眼可见地长高,最后停留在女人肩膀下一些的位置。
“照片里都是你和你妈妈吗?”祝鱼问。
“嗯,她看起来很自由吧?那时候她经常带我去各个地方采景,国内国外,只要是有海的地方她都会去。”程濯说。
“有海的地方?”
“她是个画家,最经常画的就是海。这么说的话我可能也跟你差不多,小时候几乎都是在海边度过的。”
看李银画画或者跟她一起报名参加大大小小的志愿活动,保护和海洋相关的一切。因为李银,程濯的童年是蓝色的。
祝鱼从来没想过他还有这样的童年经历,心情有些复杂。他总有些模模糊糊幼稚的想法,觉得一个从小在海水的怀抱里长大的人多少会受到些影响,不至于恩将仇报伤害海洋。
所以大概程濯做的那些事也并非全无真心。
祝鱼低头想着,倏然看见一摞蓝色红色的壳问:“这些是什么?这么多?”
程濯看去,闻言蹲下身抽了一本出来,“没什么好看的,就是一些证书。”
祝鱼接过来看见封面上写着“蔚蓝海岸实践证明”一行字,打开是简短的几句话,证明参与者某年某日加入了他们的行动,特颁此证。这本证薄薄的,用纸并不精良,像自印的很让人怀疑它的含金量。
“这是当时在国内读高中的时候参加的,我负责……”
“在海边收集各种垃圾,我看到了。”祝鱼说着把证书还给他。
“嗯,后来他们还叫我写了篇分析报告出来,说要拿数据出去做宣传,”程濯回想起来还觉得挺有意思的,“这是她走后我第一次自己参加公益活动,在学校里,大家都很有激情。”
接着语气忽然微微遗憾,“后来这个组织的领导学生突然找到我,道歉说因为筹的钱用完了,不够推进他们接下来的宣传方案。”
“你捐了?”
“捐了。”捐了当月生活费的小一半。
“后来呢?”
“后来……我就发现自己被骗了。”程濯语气有些温和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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