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问题祝鱼最近也想过，还要不要杀程濯？可是不杀程濯的话他还能干什么？
祝鱼躲开对视，偏过脸含糊说：“我没有。”
他说没有，程濯内心是不信的不过没有反驳他。
“你……老家那边是什么样的？”程濯也不为难他，自然地闲聊起来。
祝鱼转回脸，脸上透明水珠随着他的动作坠落，落到程濯看不见的地方，他倒是还认真地想了想该怎么描述自己的家乡。
“上来吧。”正回忆着，眼前递过来折好的崭新灰色浴袍，祝鱼还不想上岸，推到一边，重新钻进水里。
程濯半蹲在池边，不可避免地在发亮的池水下瞥见一截线条分明的腰，很瘦，缠着两圈纱布，在水下晃晃荡荡看不分明，随着一圈圈波在他背上细细扩散。
纤薄少年气但又劲劲儿的。
再往上就不能够看了。
“你腰上的伤没事吗？”程濯喉结滚动一下，关心。祝鱼没答，在水下不知道听没听见。
程濯伸出一只手还没碰到水，水下的人就忽地冒头，红唇张开，声音愉悦：“我知道怎么跟你说了。”
冰凉水珠溅到程濯手上，脸上，不多，很快受体温的影响温热起来。程濯好像没在听他说的话，眼神有些失焦。
祝鱼注意到了他的反应，以为是自己没回应他的缘故，“伤口已经好了，纱布忘拆了。”
一点点将飘散思绪收回来，程濯温声：“玩好了就上来，水凉容易感冒。”
祝鱼两手撑着池边，三两下离开水面，披上了浴袍，坐到程濯刚刚的位置旁边。
“我家一出门就是海，小时候我几乎是泡在海水里面长大的。离这里有点远，不过我老家的海比这里的要干净很多。”
“我小时候喜欢飘在海面上晒太阳，或者在岩石上躺着什么也不干，经常有小螃蟹爬到我脚边，很痒。日落的时候最好看，海面会变成金色红色或者粉色。我甚至一直在想如果不停地游，最后尽头在哪，是什么……”
祝鱼说着说着忽然看向程濯，“我说的你都相信吗？”
微凉夜风将才恢复平静的泳池重新拂皱，透明的水波像缩小版的海浪，看久了好像还能听见海水的声音。
程濯侧过脸，看见他眼里的执着和未褪的痴迷。所以祝鱼在两人刚刚见面时那么生气，是因为那片石油迁怒他。
“我相信，听起来很美好。”程濯肯定地说。
“是的，可惜你没有见到过。”祝鱼听见他的夸赞忍不住有些骄傲，不过按耐住了，只在尾音末梢透露些许。还晃了晃脚。
程濯没有说自己其实见到过的，而且很多次。
“李局长今天给我打电话了，他说我很快就能见到嫌疑人了，也是那天在雪龙号上因为操作不当导致了泄油的人。”程濯觉得祝鱼此时难得地平心静气，能听得进去他说话，便把消息透露给他。
闻言祝鱼果然微微睁大了眼睛，显得有些大人稚气。程濯看得好笑。
祝鱼：“真的跟你没关系吗？”
程濯有点无奈，不知道祝鱼对他的偏见为什么如此之深，“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受害的不也是我吗？”
他说的有道理，祝鱼意识到自己之前“寻仇”的方式确实有些粗暴，找不到具体的人便只能瞄准了明面上的程濯。
不过他仍然坚持程濯也不能算完全没有责任，“虽然不是你做的，但那是你的船。”
“这个我承认。”程濯说。
程濯想，现在经过他解释之后，两人的社交温度大概从零下100℃跃升到了零下99℃，是一个质的飞跃。这一步堪比两国建交。
程濯说话时眼神温柔无奈，像在纵容小孩子的无理脾气般看着祝鱼扬起唇，一身宽松的家居服和在公司时很不一样。
祝鱼后知后觉今晚和程濯单独待在一起过了很久了。
这很奇怪，某种意义上来说，祝鱼没想过会和一个人类说这么多，眼看着就要进入彼此袒露的阶段。
但他应该和人类保持距离的，过度接触很危险。
祝鱼清醒过来，突兀地说：“太晚了，我要走了。”
程濯看看手机时间，没有拦他，“你朋友来接你吗？还是我帮你打个车？”
最后是程濯帮他打的车。
祝鱼要离开时，程濯靠着门忽然想起问他：“你那位姓章的朋友……”
“怎么了？”祝鱼不解。
“他的眉毛是纹的吗？每次我看见他的时候都是像八字一样的形状。”程濯看起来真的好奇。
“……”
“我明天会告诉他的。”祝鱼边忍笑边说，想不到程濯这人还挺幽默的。
第二天，祝鱼找了个时间下楼去人事部摸鱼。
他和小莎章鱼相聚在茶水间，祝鱼顺手开了最后一包休息室的零食。
“海鲜味的虾条好吃。”小莎赞不绝口。
“我们那都没有。”祝鱼说。
章鱼不怎么喜欢，一如既往皱着眉像在思索什么历史难题，但其实没有。祝鱼想起昨天的事，伸手扒拉他眉头，笑说：“还真扒不开啊。”
章鱼挡下他的手，拉着长脸问：“昨天程濯没发现什么吧？”
“没，不过我暂时不打算杀他了。”祝鱼语速很快地宣布。
小莎瞪大眼，声调扬起来：“你没被他下毒吧？！前两天你不还那么讨厌他来着？”
章鱼眼神深沉，显然不理解祝鱼为什么突然变卦，怀疑他脑子让程濯污染了。
祝鱼嚼了根虾条，没有看他们，咳了声虚张声势说：“我只是说暂时不杀他了，后面还说不定怎么样呢。你们反应别那么大行不行？”
“那自己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小莎叉腰，夺过他手里的虾条和章鱼分食气鼓鼓说。
祝鱼：“好了，其实就是他说要补偿我们，还要帮忙净化海洋，好像是个什么项目。反正我觉得让他在死之前干几件好事也是可以的。”
小莎小声嚷嚷：“谁稀罕！当时轮船泄油，他们陆地上的工厂随意排放污水倒垃圾，还有过度捕捞把尾尾杀了的时候……”她吸了吸鼻子，忍住眼泪。
“那时候他怎么不出现？”小莎好一会才说完。
尾尾是她小妹，从出生起就跟在她后头，捕猎生存都是小莎教的。尾尾走后，小莎难过了很久，自责没教她更多，比如怎么逃过人类的陷阱。
章鱼拍拍她肩膀，无声安慰她。
其实小莎也知道自己在迁怒，但她就是没办法平和地和人类相处，她单方面代替尾尾不原谅人类。
祝鱼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了好一会才慢慢转移话题说：“程濯昨天说嫌疑人找到了，很快就能知道是谁了。”
章鱼阴恻恻问什么时候。祝鱼只能说还要再等等。
“聊什么呢？大家。”忽然闯进来一个中年人的声音，掐着嗓子，听得出来为了努力融入年轻人的话题强作活泼。
张经理自顾自扫视一圈柜子，发现空空如也顿时皱起眉，惊道：“上面的零食点心都没了？”
祝鱼：“看我们干嘛？我们就吃了一包。”
张经理瞅见他不好惹的眼神很快出去了，暗想也不知道程总什么时候才会开除这个对家商业间谍，真讨厌。
见状章鱼耸耸肩，靠着墙懒洋洋说：“我看见过好几次，一下班就把零食揣进他那个环保袋里带回家。”
祝鱼无语地回到顶层，一回来周绯就叫他干活。和万科解约的声明发布之后，乾清又变忙了。
祝鱼进去给程濯送资料，放下后却没走，程濯抬眼看他问怎么了。
“人事部休息室里提供的零食饮品不够多，你得让人再补点，不然张经理他女儿这几天都吃不到了。”祝鱼其实是自己想吃虾条，随便找了个理由。
哪知程濯忽然笑了，“你在打小报告吗？”
“没有。那个虾条可以多买一些。”祝鱼说，同时程濯这个笑让他有点不习惯，感觉浑身刺挠，好像他们已经变得很要好一样。
“我走了。”祝鱼丢下一句话。
“回来一下。”程濯叫住他。
祝鱼只好在门边探头，“还有什么事？”
想到那鳞片的未解之谜，程濯想了会斟酌着开口问说：“我看你昨天打车的地址是一家旅馆，你们是没找到地方住吗？”
相顾无言祝鱼没说，其实也住不了几天了，因为几个人现在都要钱袋空空了。
“这里有套空公寓可以暂时租给你，算是公司福利，关爱员工的。”程濯说。
“为什么？”不会有陷阱吧？
“公司福利，关爱员工。”程濯强调。
祝鱼离开了程濯的办公室，在群里告诉了他们这个消息，程濯说租金可以欠着不着急要。
最爱海葵：「不太可能，他最近在做慈善吗？」
AAA美肚莎：「鱼你要提高警惕，程濯虽然好看但是有毒啊」
海底第一萌章鱼：「我拒绝。还有你记得告诉他我的眉毛是天然的」
海底猛蟹：「那我们今晚还睡大街吗？睡的话睡哪？」
群里安静几分钟。
章鱼：「@人帅心善你今天是不是说不杀程濯了，等他做几件好事再说是吗？那把这条算进去。」
最爱海葵：「等等你什么时候改主意了？？」
人帅心善：「我只是说暂时不杀，暂时，暂时的。」
不过群里已经没人理会他了。
下班后，他们一行人到达程濯给的地址后，除祝鱼以外的其他人迫不及待进了新房子。
祝鱼觉得这里意外地眼熟。
一梯两户，祝鱼听见身后门响回头看去，看见了两小时前才分别的某人。
跟老板住一起算什么福利？额外上班加时大赛？祝鱼脸色铁青，认为程濯就是想让他加班。
“这就是我说的那套房子，还可以吧？挺大的，应该够你们几个……”程濯话没说完。
被脚下一声“喵”打断，祝鱼低头看见了一只瘦不拉几的猫蹭着程濯的拖鞋冒出猫头，努力仰头看着他。
还算圆的灰色脑袋，显得耳朵小小的，看样子平时高冷得不行，这时候对祝鱼倒是很热情。
祝鱼不清楚，但程濯是了解的因此有些惊讶，家里这只猫已经很老了，但就算纵观它漫长的猫生，程濯也从没见过它如此兴奋高兴的时候。
程濯：“它好像挺喜欢你……”
“砰！”
“……的”
面前是一扇紧闭的门，程濯蹲下来摸摸猫脑袋安慰他，怀疑祝鱼实行坐连制，因为他的原因让猫也受到了冷漠，程濯有点不好意思。
关上门的祝鱼贴着门又听见几声，在他看来是不甘心的喵声，心想废话，猫能不爱吃鱼吗？！
程濯是故意的吧？靠。
《伪装人类生存守则》第二条：禁止和人类过度接触或发展亲密关系。
史上第一位不喜欢猫的主角出现了（开玩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邻居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