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一段路,祝鱼踢着路边石子,“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不清楚,他的卡流水都被查过,没有异常。”程濯说。
“那你今天为什么来?”祝鱼又问。
“他是乾清里二十多年的老员工,于情于理我应该来看他。”程濯说。
知道祝鱼的意思,程濯轻轻补充说:“调查那些是警察的工作,和我没关系。今天我只是作为我自己来探望他的。”
“你不怪他吗?”祝鱼眼珠漆黑,把程濯的反应收入眼底。
程濯还是那副淡淡样子,唇角勾起一点笑,眼睛里却不分明,“祝鱼,生命是很珍贵的。如果他在最后的时间里选择做这件事那就说明这件事很重要,甚至超过了他的生命。我觉得可以理解。”
说到“生命”两个字的时候,祝鱼察觉到程濯变化的情绪,隐藏着的难过。
程濯补充:“警察局那边说,泄油后的五分钟他还主动报案了——事情应该没这么简单,我们再等等看吧。”
回去的车上,祝鱼在群里和他们简单说了说情况就关了手机。
偏头一看扫到了程濯的手机界面,是张照片。看起来像隔着层玻璃拍的,病房里躺着个人。
祝鱼移开目光,程濯没发现。
突然,手机铃声响了。程濯没避祝鱼接起电话。
“李叔。”蓦地开口,程濯声调静冷,像凝而不化的一捧雪。
不知道那头说了什么,很长一段安静之后,程濯才回:“嗯,我知道了,您别担心。”
程濯低眉,一边接电话一边处理膝上平板里的工作内容。
又过了十分钟才挂电话。
程濯转过脸,“祝鱼,抱歉。我临时改个方向,你不急着回去的话一会我让张叔转头送你。”
祝鱼摇头。
又听见他低声和前面张叔说了个地址,珠舟市xxx医院。
“还有要去看的人吗?”
“嗯,程度日。”
程度日,乾清前任董事长,几个月前突然退位,没留下一言半语,然后就是程濯空降。还有好事的人在传两人关系水火不容,看吧,程濯利欲熏心,刚回来就把自己父亲了无声息逼下台了。
程濯倒是坦然告诉他,“其实传得也不假,我和他关系确实不好。”
祝鱼:“关系不好还去看他?”
闻言程濯解释:“我本来是不打算去的,但是李叔叔刚刚给我打了电话。”说程度日最近清醒过一次,嘴里在喊他的名字。
“那个公安局局长?”
程濯点点头,“他是程度日的好友。”
“你很少去看他吗?”李成志显然知道,不然不会特地打电话来催。
程濯简短应了声。
“知道了走吧。”祝鱼说。
半小时后,他们乘医院电梯到了vip病房层,整条走廊安静无声。
只有两个人脚步摩擦地面的细微声音。
有护士给他们指了路。
祝鱼没跟着程濯进1109病房,在外面坐着等他。不过门开的一瞬间,他还是瞥到了病床上的人,以及周围一圈仪器。
床边有束新鲜的百合,似乎是在他们之前有人来过了。
祝鱼头靠着墙,静静思考,程濯的情况远比他想象得复杂得多,其实每个人类都是如此。上岸之前祝鱼就不太能理解人类丰富的情感,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
好烦,赶紧完事回家去好了。
接着又离奇地想,程濯应该不会把程度日的氧气管拔了吧?如果警察找过来他说还是不说?
“走吧。”耳边传来一声。
程濯关上门,看见祝鱼略显清瘦苍白的脸色,暗想是最近自己工作最近太多了吗?
祝鱼转过脸,眼中淌过微紫的流光,睁圆的眼睛形状很好看。
他打了个哈欠,问程濯:“好了?”
程濯无所谓地点头。
祝鱼跟上他,看得想笑,程濯脸上就差写上“白跑一趟”几个大字。
也不知道程度日到底做了什么事,这么惹人嫌弃。
回去搜搜。
回到家,小莎跳过来问他:“哪去了?这么晚回来。”
“去看程濯他爸了。”祝鱼换拖鞋说。
“他爸?”
“嗯,好像是脑梗,现在还昏着。”
“程度日,乾清上一任董事长,有过两任妻子。第一任妻子李银,画家,现已过世……”章鱼幽幽念出百度上的内容。
“什么时候去世的?”祝鱼问。
“10年。”
螃蟹跟着念,“程度日和沈曼丽在第二年,2011年领证。”
小莎明白过来,皱着鼻子说:“好恶心,他不会早就出轨了吧?”
祝鱼点头,“很有可能。”
他说着去冰箱里找出坨切好的生肉,打算喂小海龟,哦不,现在是大海龟了。
“来,大大吃点。”祝鱼给他取名字说。
“不想叫大大?不行,谁叫你隐瞒年龄的。”祝鱼驳回申请,随手丢给它一块生肉。
看着海龟极其不情愿地嚼肉,祝鱼慢慢走神。
之前就猜过李银大概很早就去世了,但没有想过这么早,那时候程濯是怎么接受的……
听到海龟的抗议叫唤,祝鱼回神,面无表情地收回肉,“哦,给你多吃点还不乐意了。”自从知道这海龟比他年纪大,祝鱼的温柔就消失了。
海龟咦啊呀呀一长串,把好事的章鱼吸引过来了。
听见它的话,祝鱼挑眉,隐隐恼火,“乱说什么!”
章鱼按住祝鱼一字不落地听完了,回想了下点点头,“它说得没错,你确实成天不在家,每次找你不是在程濯那儿就是在程濯那儿。你真的很奇怪啊小鱼。”
章鱼说完嘴角别用深意地勾起。
祝鱼冷眼,“别夸张,我是有事才去的。”
“什么事?给他喂猫?”
此处没有人类,章鱼滑动八条腿往沙发上倒去,语气难得有兴致,“程濯好手段,居然使唤得动你,嗯挺少见。”
祝鱼忽视他的调侃。
这时门外传来小猫爪挠门的声音,祝鱼去开门回头提醒他们:“收一下。”
对镜欣赏嘴里两排闪闪发亮尖牙的小莎合上嘴、在洗碗槽里哼着歌清洗两只蟹钳的螃蟹化出手,章鱼占满沙发的八字脚缓慢收回裤管里。
“早去早回——”章鱼拖长声音。
开门,祝鱼仍然不情愿抱猫,莓球就咬着他裤脚被拖着走。祝鱼缓慢地到达对面,推开门,告诉程濯自己来喂猫了。
“先吃饭,一会再喂。”程濯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
祝鱼看着桌上四菜一汤,扭头见程濯戴着围裙,手里锅铲翻炒着,勾人的香气不断飘出来。咽了咽口水,祝鱼默默拉开椅子。
“把他们都叫过来吧。”程濯端出一盘香菜炒牛肉走出厨房放桌上。
祝鱼又起身回去,招呼那三个趴在门框边的脑袋。竖着的三个脑袋变成三条人,他们已经快要习惯程濯投喂晚饭的行为了。
对程濯的敌意渐渐没有初见那么明显了。
包括祝鱼。
“先洗手。”一进门程濯对他们说。
于是四个人排队把手洗了才吃上饭。
祝鱼吃完后很快把莓球喂了,推开它啃自己手指的脑袋,眼见着少一大半的猫粮储量,祝鱼想去提醒一下程濯买些备着。
小莎他们都回去了,听声音程濯好像在阳台。
暖黄灯光勾勒出吊椅拉长的影子,程濯两条长腿随意伸着,上半身陷在吊椅绵软的靠枕里,祝鱼仿佛能想象到程濯此时的神情。
“是有一点无聊……”程濯声调懒散放松,听起来像在回答谁的问题。
“无聊来找我玩吧,看我背后!”一个很活波的声音通过他膝上的电脑传出来。
在跟朋友打视频,祝鱼停住,打算一会再来,但程濯好像听见了脚步声,转过来。
这一转身也露出了电脑屏幕里的内容,对面是个金卷发青年,外国人,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站在雪白甲板上,背后是一片深蓝色的海洋。
“濯?卡了吗?”金发帅哥把被海风吹乱的刘海撩到耳后,疑惑问说。
“等等,”程濯说着半合上电脑屏幕,语气柔和问祝鱼,“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你明天记得买点猫粮回来,快不够了。”祝鱼说。
“说真的,你一定要来,我们这次活动负责记录陌生海域野珊瑚的生长情况。这些健康的珊瑚群落太漂亮了,我打赌你没见过……”看样子程濯这外国好友不仅中文说得流利,而且是个话痨。
祝鱼自觉不打扰,见程濯点头就转身走了。
出门前还能听见他们聊天的声音,祝鱼从没见程濯话有这么多的时候。
一回到自己的地方,手机恰好响起来,是小丑鱼打来的电话。
祝鱼回房间接起来。
“最近还好吗?没出事吧?”小丑鱼一贯爱操心,出去的这几天每天都在群里询问。
祝鱼回她:“没事。”
“房租的事程濯怎么说?”小丑鱼对程濯的态度倒是不变,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祝鱼说已经处理好了。
安静了两秒,小丑鱼问他:“真不打算杀他了?”
祝鱼倒在柔软床铺上,有轻微的失重感,“嗯”了声,“这事说到底和他关系不大。”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祝鱼没答,小丑鱼就轻松地建议说,“回海里吧。”
“再说。”祝鱼简短拒绝,小丑鱼叹口气但没说什么。
接着简单聊了几句,小丑鱼那边好像有事,祝鱼挂了电话。
挂电话之前,小丑鱼匆匆忙忙补上一句“你别暴露了”。祝鱼应了。
别暴露自己,然后等找到背后真正坏人的时候再回海里去。如果他能坚持到那时候的话。
挂了电话,祝鱼才发现程濯十五分钟前给自己发了个视频。
点开看,是在海下拍摄的。拍摄者没出镜,镜头随着他的游动而前进,对准了阳光能照射进来的浅海领域,那些未被污染的色泽艳丽地珊瑚尽情舒展成奇形怪状,恣意丛生。有小鱼群分散穿梭其间,又在出来后汇合成群。
几乎感觉不到碧蓝海水的涌动,但缄默的海水又实实在在托举着无数运动的生命。
cz:「好看吗?」
cz:「感觉你最近心情不太好,应该会喜欢这个视频」
祝鱼看了一会,很慢地打字:「这是那个金色头发的人发给你的吗?」
好像在榜上,这周会写15000字,日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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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使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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