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离世,如同抽走了这个家最后一丝温情与秩序。破败的木屋彻底沦为生存的角斗场,而年仅八岁的多弗朗明哥,以其冰冷残酷的方式,成为了这里唯一的规则制定者。
霍名古圣的存在感愈发稀薄。他像一抹游荡在屋内的灰色影子,常常对着墙壁发呆,或是无意识地摩挲着妻子留下的零星遗物,口中喃喃自语,内容无非是悔恨与空洞的理想。多弗朗明哥视他如无物,偶尔投去的目光,也只剩下毫不掩饰的厌弃,仿佛在看一堆亟待处理的垃圾。他甚至开始阻止罗西南迪过多地与父亲接触,用冰冷的语气告诫:“离他远点,罗西,软弱和愚蠢是会传染的。”
罗西南迪在恐惧与□□渐强势的气场下,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像一只紧紧跟随头狼的幼崽,对多弗朗明哥的话言听计从,只是那双棕色的大眼睛里,时常闪烁着不安与困惑。
而尤里,这个拥有成年人灵魂的一岁多婴孩,则在默默观察中,敏锐地察觉到了多弗朗明哥平静表面下,那日益累积的、濒临爆发的压力。他外出带回来的食物和物品,价值明显超出了普通抢夺的范畴,有时甚至是小袋的贝利。他身上的伤也变得更频繁、更严重,有一次甚至拖着一条明显行动不便的腿回来,却只是粗暴地用撕下的布条缠紧,哼都不哼一声。
尤里知道,多弗朗明哥正在触碰这个小镇黑暗面的边缘,甚至可能已经卷入了一些低级的帮派争斗或危险的偷窃活动中。他在用生命做赌注,换取这个破碎家庭的苟延残喘。而仇恨,是他唯一的燃料。
转机,或者说,彻底的蜕变,发生在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
北海的暴雨狂暴而冰冷,雨水如同瀑布般从破旧的屋顶倾泻而下,屋内多处漏雨,地面很快变得泥泞不堪。寒风裹挟着雨点从窗户的破洞钻入,让本就难熬的夜晚变得更加漫长。霍名古圣蜷缩在唯一还算干燥的角落,仿佛已经失去了对外界的所有反应。罗西南迪裹着那条厚羊毛毯,依旧冷得瑟瑟发抖,紧紧靠在尤里身边。
多弗朗明哥出去了整整一天,直到深夜还未归来。屋外的风雨声如同鬼哭狼嚎,加剧了屋内不安的气氛。连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霍名古圣,也似乎被这恶劣的天气和长子的未归搅得有些心神不宁,偶尔会抬头望向那扇在风雨中剧烈摇晃的木门。
就在这时,木门被“砰”地一声狠狠撞开!
几个浑身湿透、满脸凶悍之气的壮硕男人闯了进来。他们穿着统一的、沾满油污的皮质围裙,手里拿着粗大的木棍或鱼叉,显然是镇上的渔霸或者某个小团伙的打手。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光头,他狞笑着扫视了一圈破败的屋内,目光最终落在惊惶抬头的霍名古圣身上。
“就是这儿!那个金发的小杂种,偷了老子的货!还敢打伤我们的人!”刀疤脸的声音粗嘎难听,充满了戾气,“老子就知道,这种来路不明的野种,肯定有同伙!说!那小鬼躲哪儿去了?!”
霍名古圣脸色煞白,颤抖着站起身,试图解释:“各……各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儿子他……”
“误会你妈!”旁边一个壮汉不耐烦地一挥木棍,狠狠砸在旁边的破桌子上,本就摇摇欲坠的桌子瞬间四分五裂,“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再把那小杂种交出来,不然今天就把你们这几个废物全都扔进海里喂鱼!”
罗西南迪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景象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死死抱住身边的尤里,把脸埋进毯子里,浑身抖得像筛糠。
霍名古圣张开双臂,试图护住身后的孩子们,但他那虚弱的身躯和恐惧的眼神,没有丝毫威慑力。“不,不要伤害孩子们……东西你们可以拿走……”
“呸!这破地方有什么值钱东西!”刀疤脸啐了一口,目光淫邪地扫过蜷缩在一起的罗西南迪和尤里,“我看这两个小崽子长得倒还行,说不定能卖几个钱……”
这话如同最后的导火索,点燃了霍名古圣仅存的一点血性。他猛地扑上去,试图推开离孩子们最近的那个壮汉:“不准动我的孩子!”
但他实在太虚弱了。那壮汉轻易地抓住了他挥来的手臂,像甩破布一样将他狠狠掼在泥泞的地面上!
“父亲!”罗西南迪失声哭喊起来。
霍名古圣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泥水混着嘴角渗出的血丝,狼狈不堪。他挣扎着,却再也爬不起来,只能用绝望的眼神看着那些狞笑着逼近他孩子们的恶徒。
尤里的心脏也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这些人是认真的!在这样一个法律边缘地带,杀死他们这样无依无靠的“外来者”,根本不会掀起任何波澜。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任何可能破局的方法,但一岁多婴儿的身体,限制了她所有的可能。她只能尽力发出尖锐的哭声,试图引起注意,或者……期待着某个变数。
就在一个打手粗糙的手即将触碰到罗西南迪的瞬间——
“拿开你们的脏手!!”
一声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充满了极致愤怒与暴戾的嘶吼,从门口炸响!
多弗朗明哥回来了。
他浑身湿透,金色的头发紧贴在额头上,雨水混着额角新添的伤口流下的鲜血,染红了他半边脸颊,让他看起来如同从地狱归来的恶鬼。他手中紧紧攥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抢来的、沾着血的短刀,碧蓝色的眼睛里燃烧着近乎疯狂的火焰,那里面是滔天的怒火、被逼到绝境的凶狠,以及一种……仿佛要将眼前一切彻底毁灭的恐怖意志。
他看到倒在地上的父亲,看到逼近弟弟和妹妹的打手,看到这如同噩梦重现的一幕(与他记忆中玛丽乔亚被围攻的场景何其相似!),积压了太久的愤怒、屈辱、仇恨以及对这个世界极致的憎恶,在这一刻,如同被点燃的火药库,轰然爆发!
“你们……这群该死的蝼蚁!竟敢——!!”
他甚至没有冲向那些打手,只是站在那里,将所有的情绪,所有的恨意,所有的与生俱来的、不容侵犯的骄傲,凝聚成一股无形的、磅礴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威压,以他为中心,如同毁灭性的冲击波,轰然扩散!
嗡——!!!
空气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低沉的轰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那几个原本气势汹汹的打手,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变成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他们的眼球暴突,瞳孔涣散,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手中的棍棒、鱼叉“哐当”掉落在地,紧接着,他们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连一声闷哼都来不及发出,便口吐白沫,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地砸在泥泞的地面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为首的那个刀疤脸,因为站得稍远,没有立刻昏厥,但他也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胸口,猛地后退几步,撞在墙壁上,脸色惨白如纸,看向多弗朗明哥的眼神,充满了见了鬼一般的骇然和恐惧,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无法成言的声响。
整个破屋,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下屋外狂暴的风雨声,以及屋内罗西南迪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
多弗朗明哥剧烈地喘息着,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他自己似乎也对这突如其来的力量感到一丝茫然,但更多的,是一种宣泄般的、扭曲的快意,以及一种……仿佛某种枷锁被打破、某种天生就该属于他的东西终于苏醒的确认感!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碧蓝色的眼眸,此刻仿佛有暗红色的流光一闪而过,充满了暴虐与睥睨。他看向那个唯一还勉强站着的刀疤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狂气的弧度。
刀疤脸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逃离了这个在他眼中如同魔窟的破屋,连昏迷的同伴都顾不上了。
多弗朗明哥没有去追。他站在原地,感受着体内那股汹涌的、仿佛能掌控一切的力量余波。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泥污和血迹的双手,然后又抬起头,目光扫过地上昏迷的打手,扫过趴在地上、用一种混合着恐惧和陌生眼神望着他的父亲,扫过吓得止住哭泣、呆呆看着他的罗西南迪。
最后,他的目光,与尤里那双在黑暗中、依旧清澈平静的碧蓝色眼眸,对上了。
尤里停止了哭泣,静静地看着他。她能“感觉”到,多弗朗明哥此刻内心的震撼、狂喜,以及一种“天生王者”资质觉醒后的、极致的自负。她知道,从这一刻起,一切都不同了。霸王色霸气,这数百万人中无一的天选之证,在这个八岁的孩子身上,于绝境与仇恨中,悍然觉醒!
多弗朗明哥看着尤里,看着她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脸上的狂气微微收敛,似乎想起了这个妹妹同样不凡的“资质”。他朝她走了几步,然后,在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可能都未完全意识到)的注视下,他对着尤里,更像是宣告一般,低声说道,声音带着战斗后的沙哑和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看到了吗?尤里……这才是力量……这才是我们……生来就该拥有的东西!”
“从今天起,没有人……再能欺负我们!”
他的话语,如同誓言,敲响了一个新时代的钟声,也彻底将这个尚在襁褓中的妹妹,拉入了他的黑暗征途。尤里知道,她不能再仅仅作为一个旁观者了。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疯狂加速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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