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了！”
惊叫声从暗器摊传来时，林舟凉三人正在人群的不远处，听到骚动，三人便快速朝前走去。
“让让！都让让！刑探办案，闲杂人等退后。”袁多多的声音像道惊雷，手里的流云剑在灯笼下划出冷光，硬生生劈开一条路。
“死者是谁？”
“是张老三！”
林舟凉和齐寒跟着挤过去，就见暗器摊前躺着个精瘦汉子，后心插着根乌木透骨钉，黑血正顺着石板缝往地下渗。
张老三是鬼市的老面孔，每月十五必来摆摊，专卖些淬了毒的零碎暗器，此刻他圆睁着眼，像是死不瞑目。
“透骨钉，淬了‘牵机引’。”袁多多蹲下身，指尖悬在镖尾上方半寸，“下手的是行家，镖尖正中心脉，没留活口。”
林舟凉扶着旁边的货摊喘了口气，乱坟岗的鬼市本就建在荒郊野外，这几天又下了雨，空气潮湿，此刻血腥味混着土腥气，呛得他喉咙发紧。
“周围没人看见？”袁多多又问道。
旁边卖符咒的老婆子裹紧了斗篷：“三位少侠，我这有情报，我正和客人说话呢，结果就听到噗的一声，一抬头就瞅见个戴青铜面具的，杀了人之后就往西边岔路跑，背影看着挺高，斗篷下摆沾了点黄草屑，那边是通往后山坟堆的路。”
“你确定那人就是凶手？”
“千真万确，那人戴的面具实在诡异，刚刚就是他杀了张老三。”
袁多多猛地站起身，短刀在手里转了个圈：“我去追。”
“等等。”林舟凉伸手想拦，却因为动作太急，胸口突然一阵绞痛，疼得他弯下腰。
“你别动！”袁多多赶紧扶住他，又瞪向齐寒，“还有你，也老实待着。”他知道这两人的底细，别说动武，就是情绪激动都可能引发内息反噬，“我去追人，你们在这儿看看张老三摊位上有什么线索，千万别乱跑，我马上回来。”
齐寒点点头，扶着林舟凉靠在石壁上：“小心点，西边岔路通着乱坟岗的老坟洞，里面岔路多。”
袁多多应了声，脚尖一点，像只夜猫子蹿进西边岔路，流云剑的寒光很快就消失在灯笼照不到的黑暗里。
林舟凉缓过劲来，看着张老三的摊位。
木架上摆着飞蝗石、铁蒺藜，大多沾着潮气，只有最上层的一个木盒是新的，锁着把小铜锁，锁眼上还挂着点木屑，像是刚被人动过。
“这盒子不对劲。”齐寒指着木盒，“张老三的东西都是旧的，就这个盒子看起来是新的？”
林舟凉伸手去拿，指尖刚碰到木盒，就听见旁边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两人同时转头，看见张老三蜷曲的手指动了动，他手里攥着的东西掉了出来，是半片撕碎的麻布，上面用朱砂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符号，像个“宗”字。
“这符号……”林舟凉皱眉，“看着眼熟。”
“像哪个门派的标记？”齐寒凑近了些，忽然轻“啊”了一声，“是万宗堂的标记！当年围剿他们时，我见过他们的令牌，上面就是这个‘宗’字，旁边还有个‘万’字，合起来是‘万宗’。”
林舟凉瞳孔一缩。
万宗堂覆灭一年，当年他还听师父讲过他们的罪行，长孙长云还去参与过围剿万宗堂的活动，只记得那场围剿打得惨烈，只剩下一些余孽，近几个月见过很多，没想到如今竟然如此嚣张，竟敢在鬼市当众行凶？
“张老三跟万宗堂有牵扯？”林舟凉拿起那半片麻布，“他一个卖暗器的，怎么会有这东西？”
齐寒没说话，蹲下身去看张老三的手。
死者的指甲缝里沾着点暗红色的粉末，他用指尖刮了点，放在鼻尖闻了闻：“是‘血竭粉’，江湖上用来处理伤口的，他死前应该和人动过手，这东西在他指甲缝里，说明与他打斗的那人受了伤。”
林舟凉看向西边岔路，“袁多多追上去，不知道情况如何。”
两人正说着，突然听见远处传来几声闷响，像是有人撞到了石壁。
林舟凉心里一紧，刚要迈步，就被齐寒死死按住。
“你想去哪？”齐寒的声音发沉，“忘了贺神医的话？内息反噬的滋味你想尝一次？”
“可袁多多那边……”
“相信他，他肯定应付得来。”齐寒的手劲很大，“万宗堂要是还有当年的高手，袁多多打不过也能跑，你过去除了拖后腿还能干嘛？”
林舟凉的手攥成了拳，不断地用力。
他知道齐寒说的是实话，可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兵器碰撞声，心里像被猫抓似的。他瞥了眼张老三摊位上的木盒，突然想起什么：“把盒子打开看看。”
齐寒从怀里摸出根细长的钩子。
铜锁“咔哒”一声开了，里面铺着层黑布，放着块巴掌大的羊皮，上面画着几条歪歪扭扭的线，像是张地图，在“聚义”两个字上打了个叉，旁边还写着“十五夜”。
“聚义？”齐寒皱眉，“万宗堂当年的总坛就叫聚义厅，但是已经被炸毁了。”
“十五夜……就是今晚。”林舟凉把羊皮折好，“看来他们今晚要在鬼市搞事，张老三说不定是被灭口的。”
就在这时，西边岔路传来袁多多的喊声：“林舟凉！齐寒！”
两人赶紧迎上去，就见袁多多跑了回来，流云剑上沾着点血迹，额角还有道划伤。
“人呢？没抓到吗？”齐寒问。
“让他跑了。”袁多多喘着气，“追到老坟洞就没影了，那孙子狡猾得很，在洞里放了迷烟，我追进去时踩了机关，被箭擦了下。”
他指了指额角的伤接着说：“不过我在他跑过的地方捡到个这玩意儿。”
他摊开手心，是枚青铜令牌，上面刻着“万宗”二字，边缘还有个缺口，像是被人硬生生掰过。
“果然是万宗堂的余孽。”林舟凉把羊皮地图递给他，“张老三摊位上找到的，你看这是什么意思？”
袁多多展开地图，眉头越皱越紧：“这是乱坟岗的地下通道图，聚义厅的位置，好像是指老坟洞最深处有间石室，他们的老宅在当年围剿时被炸毁了，难道他们如今想重建？”
三人正看着地图，突然听见鬼市入口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大喊：“巡逻队来了！”
鬼市有规矩，每月十五的市集由“守夜人”看管，不许私斗，更不许杀人。
此刻守夜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手里的铜锣“哐哐”响，震得石壁都在颤。
“快走！”袁多多收起地图和令牌，“被守夜人缠上麻烦，我们去老坟洞那边等，说不定还能等到那孙子。”
齐寒和林舟凉点点头，跟着袁多多向前走去。
守夜人的铜锣声越来越远，三人加快脚步，很快就钻进东边的岔路，这条路通着老坟洞的另一个入口，比西边的近，也更隐蔽。
老坟洞的入口藏在一座塌了一半的坟包里，掀开上面的石板，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袁多多点燃火折子，火光摇曳中，能看见条狭窄的通道，墙壁上还留着挖掘的痕迹。
“就在这儿等着。”袁多多把火折子递给齐寒，“那孙子肯定会回来取落在洞里的东西，我刚才追他时看见，他腰间挂着个锦囊，跑的时候掉了半片，像是装着重要物件。”
林舟凉靠在石壁上:“张老三为什么会有万宗堂的地图？”
“说不定是当年的漏网之鱼，藏在鬼市卖暗器，其实是在给余孽当眼线。”齐寒也倚在一旁，“也可能是被胁迫的，你看他手里攥着的麻布，像是死前想留下线索。”
不一会儿，林舟凉突然指着通道深处：“你们看，那是什么？”
火折子的光晃过去，通道尽头的石壁上似乎有个黑影，正贴着墙根移动。
袁多多立刻握紧流云剑：“别动！”
黑影顿住了，过了半晌，传来个嘶哑的声音：“是刚刚的刑探吗？”
这声音有点耳熟，林舟凉想了想：“你是卖符咒的老婆婆？”
黑影往前走了几步，果然是刚才在张老三摊位旁的那个老婆子，此刻她手里拎着个布包，抖得厉害。
“你怎么跟到这来了？”袁多多警惕地问。
“我、我怕守夜人抓我问话。”刘婆婆咽了口唾沫，“张老三、张老三是我远房表侄，他半个月前找到我，说他被万宗堂的人缠上了，让我帮他藏个东西，说要是他出事，就把这东西交给洪行堂的人。”
她打开布包，里面是本账簿，纸页泛黄，上面记着些日期和名字，大多被墨水涂过，只能看清几个：“六月初三，交货十斤”“五月十五三，取货于老坟洞”。
“这是啥？”齐寒翻着账簿。
“是、是蚀迭。”刘老头的声音发颤，“万宗堂当年不光做暗杀，还偷偷贩卖蚀迭，被剿灭后，有批货藏在乱坟岗，张老三就是帮他们出货的，后来他想收手，那些人不答应，就、就杀了他。”
林舟凉瞳孔骤缩。
蚀迭是朝廷严令禁止的，万宗堂敢私藏贩卖，这可不是简单的江湖仇杀了。
“那批货藏在哪？”袁多多追问。
“就在老坟洞最深处的石室，地下被他们挖通了。”刘老头指着地图上的聚义厅位置，“账簿上记的是出货记录，那些被涂掉的名字，都是买主......”
话没说完，通道深处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塌了。
“不好！他们在炸石室！”袁多多反应过来，“想毁了蚀迭，毁尸灭迹！”
他刚要往里冲，就被林舟凉拉住。
“你别去！”林舟凉的声音因为着急有些发哑，“里面情况不明，万一有埋伏……”
“那蚀迭怎么办？被他们毁了就没证据了！”
“证据重要还是命重要？”林舟凉攥着他的手腕，“你一个人应付不来。”
齐寒也帮腔：“先报信，让洪行堂派人来，咱们三个现在这情况，硬闯就是送死。”
袁多多看着一旁林舟凉发白的脸，又看了看通道深处越来越浓的烟尘，咬了咬牙：“好，听你们的。”他收起账簿和地图，“婆婆，你跟我们走，到时候做个证。”
刘婆婆点点头，跟着他们往洞外走，火折子的光在通道里晃，把四个人的影子投在石壁上，像四只仓皇逃窜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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