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棠院的破木门被拍得震天响,夹杂着粗哑的吆喝。
“开门!领份例了!磨磨蹭蹭的,还真当自己还是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呢!”
春桃小跑着去开门,只见管事李嬷嬷带着两个粗使婆子站在门外,脚边扔着个小布袋和几块湿漉漉的黑炭。那炭明显是灶下捡来的次货,带着潮气,袋子里的米也掺着不少谷壳。
李嬷嬷吊梢眼一翻,皮笑肉不笑:“府里近来开支大,就这些了,爱要不要。”
春桃气得眼圈发红:“嬷嬷!这炭根本点不着,这米怎么吃啊!”
“哟,还挑上了?”李嬷嬷唾沫星子横飞。
“一个坏了名声的主子,有口吃的就不错了!赶紧拿了滚开,别耽误老娘工夫!”
“李嬷嬷。”一个平静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林微熹披着那件半旧披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院中。她脸色苍白,身形瘦弱,唯有一双眼睛清亮逼人,静静看着李嬷嬷。
李嬷嬷没来由地心头一怵,随即又挺起腰板:“小姐有何吩咐?”
“把这些东西拿回去。”林微熹语气淡漠,
“秋棠院再落魄,也轮不到奴才来作践。”
“你!”李嬷嬷没想到她敢直接顶回来,尖声道,“这可是府里的规矩!”
“规矩?”林微熹轻轻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那我倒要问问,克扣主子用度、以下犯上,是府里哪条规矩?莫非是李嬷嬷你……自己立的规矩?”
她缓步上前,虽比李嬷嬷矮上半头,那目光却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我听说嬷嬷的儿子正在备考童生试?若此时有人去学政衙门递个帖子,说他母亲在侯府欺压嫡女、中饱私囊,你说这功名……还考不考得成?”
李嬷嬷脸色唰地白了,冷汗瞬间浸透后襟。她最大的指望就是这个儿子!
“小姐……老奴、老奴也是奉命行事……”她气势全无,语无伦次。
“是奉谁的命?”林微熹步步紧逼,“是夫人,还是……你自己贪了银钱,以次充好?”
“不!不是!”李嬷嬷腿一软,差点跪下,“老奴知错了!这就给小姐换好的来!”
“不必了。”林微熹淡淡道,“今日之事我可以不计较。但从今往后,秋棠院的份例若少一分、差一厘,我便唯你是问。记住,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一个名声尽毁的人,不在乎拉几个垫背的。”
李嬷嬷连滚带爬地跑了,连地上的东西都没敢拿。
春桃崇拜地看着自家小姐:“小姐,您真厉害!”
林微熹却叹了口气:“狐假虎威罢了。春桃,把我那几支银簪包好。”
午后,春桃悄悄从后门溜出府,按吩咐将簪子分三家当铺死当,换回几块碎银。她买了银丝炭、新米、肉脯和厚棉布,怀里揣着剩下的钱,脚步轻快地往回走。
就在拐过巷口时,一辆玄色马车缓缓驶过。车帘微动,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
萧执今日便服出行,恰将春桃从当铺出来、小心藏钱的举动看在眼里。他记得这个丫鬟,是永宁侯那个“名声败坏”的嫡女的贴身侍女。
“当簪度日?”他若有所思。看来那位林小姐的处境,比传闻中更加艰难。
“王爷,可要查查?”侍卫低声问。
“不必。”萧执放下车帘。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此刻林微熹正坐在窗前,就着天光在纸上写画。她在梳理明日宫宴的可能情况。
原主记忆里,这位靖王萧执手握权柄却深居简出,寻常手段根本引起不了他的注意。她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展现价值而非美色的契机。
突然,她笔尖一顿。
想起前世看过的史料,这个时代周边部落常因饥荒劫掠边境。若她能提出一个“以工代赈”、“边境互市”的方略,既能解决边患,又能促进贸易......
这绝对能引起朝廷重视!
“小姐!”春桃气喘吁吁跑进来,“奴婢都办妥了!还听说明日宫宴,各国使臣都会来呢!”
林微熹眼睛一亮——真是天助我也!
她正要细问,院门突然被敲响。这次来的竟是宫里内侍!
“圣旨到——永宁侯府林氏微熹接旨!”
整个侯府都被惊动了。林振威带着柳氏匆匆赶来,看到跪在院中的林微熹,脸上写满惊疑。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永宁侯嫡女林氏,明日特许入宫赴元宵宴,钦此——”
圣旨简短,却如平地惊雷!
柳氏手中的帕子险些落地,林振威更是目瞪口呆。这个他们早已放弃的女儿,怎么会突然得到宫宴准入的恩典?
林微熹恭敬接旨,心中清明——这绝非父亲为她争取的。是皇帝一时兴起?还是......那双幕后推动的手,已经注意到了她?
夜幕降临,秋棠院第一次燃起温暖的炭火。
春桃铺好新被褥,忍不住问:“小姐,明日宫宴您准备怎么办?”
林微熹摩挲着粗糙的纸面,上面是她写下的关键词:互市、羊毛、工匠、漕运。
“自然是......”她唇角微扬,“送他们一份大礼。”
窗外月色清明,映着案头一缕银丝炭的轻烟,袅袅升起,终于有了挣脱囚笼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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