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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奴籍下的炼狱

“贵客”二字,如同悬在奴仆头顶的铡刀。

天还未透亮,整个琅琊王氏府邸已如被捅破的蚁巢。

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狂躁的喧嚣。

尖锐的呵斥声、沉重的奔跑声、器物搬动的碰撞声。

混杂着管事们气急败坏的咆哮,从四面八方涌来,

狠狠砸进通铺奴仆们本就紧绷的神经。

“起来!都滚起来!猪猡!今日若有一丝差错,仔细你们的皮!”

尖颧骨的妇人李婆子,

叉着腰站在通铺门口,声音因亢奋和焦虑而扭曲变形,

手中挥舞的藤条抽打在门框上,啪啪作响,扬起阵阵灰尘。

阿丑和小栓子几乎是被人潮裹挟着冲出了那污浊的巢穴。

冰冷刺骨的晨风瞬间灌入口鼻,

激得人一个哆嗦,残存的睡意荡然无存。

重压劳役,身体折磨。

阿丑被分派到前院正厅外的巨大青石广场。

这里将是贵客车驾仪仗停留之地,容不得半分瑕疵。

“刷!给老子用力刷!刷到能照出人影来!”

一个膀大腰圆的管事挥舞着鞭子,

驱赶着几十个和阿丑一样衣衫褴褛的奴仆。

冰冷的井水一桶桶泼在坚硬光滑的青石板上,

很快就被初冬的寒气激得刺骨。

阿丑和其他奴仆跪伏在地上,

双手抓着粗糙的鬃毛刷,蘸着混合了皂荚和细沙的污水,

用尽全身力气在冰冷湿滑的地面上来回摩擦。

手掌上昨日磨破的血泡被粗糙的刷柄和沙砾再次磨开,

每一次用力都带来钻心的疼痛,暗红的血水混进污浊的水渍里,

又被下一桶水冲淡。

汗水混着冰冷的井水,迅速浸透了单薄的破衣,

紧紧贴在身上,寒风一吹,如同裹着冰甲。

肩膀、背脊上尚未愈合的鞭伤被湿冷的衣物摩擦,

火辣辣地灼烧着神经。

他机械地重复着动作,

每一次弯腰,每一次推动沉重的刷子,

都榨取着这具羸弱躯体里最后一丝力气。

眼前阵阵发黑,肺叶因剧烈喘息而刺痛,

呼出的白气在冷风中瞬间消散。

旁边一个年老的奴仆动作慢了些,立刻被监工一脚踹翻在地,

冰冷的脏水泼了一头一脸,

呛咳不止,却不敢有丝毫停顿,挣扎着爬起来继续刷洗。

好不容易熬到地面光可鉴人,

管事一声令下,阿丑又被驱赶着加入搬运沉重礼器屏风的队伍。

黄花梨木的框架、镶嵌着玉石螺钿的巨大屏风,

需要六七个奴仆合力才能勉强抬起。

阿丑挤在中间,肩膀被压得几乎碎裂,

脚下一步一滑,沉重的镣铐更是极大的拖累。

每一次迈步,膝盖都在打颤。

屏风尖锐的边角几次险些划破他的脸颊,

全靠本能的偏头才堪堪躲过。

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角淌下,

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酸涩刺痛,模糊了视线。

沉重的喘息声在抬屏风的队伍里此起彼伏,如同濒死的风箱。

精神凌辱,尊严践踏。

负责监督这片区域的,

正是马厩的监工赵大魁。

他似乎刻意记住了阿丑这张脸,或者说,记住了这个曾让他“失了面子”的卑贱奴仆。

“阿丑!”

赵大魁粗嘎的嗓音如同破锣,

总能精准地在嘈杂中砸到阿丑头上,

“你眼睛瞎了?这块污渍没看见?重刷!”

阿丑沉默地挪过去,用尽力气刷洗那片早已光洁的石面。

“废物!连个刷子都拿不稳?

天生的下贱胚子,骨头里都透着懒筋!”

鞭梢带着风声,狠狠抽在阿丑旁边的地上,

激起碎石和水花,溅了他一脸。

这是**裸的恐吓和羞辱。

午饭时分,阿丑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腿,排在队伍末尾。

轮到他时,木桶再次见了底。

李婆子眼皮一翻,舀起桶底最后一点混着泥沙的浑汤,

“哗啦”一声倒进阿丑的破碗里,冷笑道:

“干活磨洋工,吃饭倒挺积极?

赏你的,喝干净,一滴都不许剩!”

冰冷的馊水混合着沙砾,刮过干涩疼痛的喉咙。

阿丑面无表情地灌了下去,胃里翻江倒海。

他刚咽下最后一口,一只沾满污泥的靴子猛地踹在他后腰!

“噗通!” 阿丑猝不及防,整个人向前扑倒,

手中的破碗脱手飞出,摔在坚硬的青石板上,“哐当”一声碎裂。

冰冷的泥水泼了他满头满脸,狼狈不堪。

赵大魁狞笑着收回脚,指着地上的碎片和污渍:

“狗东西!敢在主子的地方摔碗?还弄脏了刚刷好的地!

我看你是活腻歪了!给老子舔干净!”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奴仆都停下了动作,深深埋着头,大气不敢出。

麻木的脸上,有恐惧,有隐晦的同情,

但更多的是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

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扭曲的幸灾乐祸——

看吧,还有比我更惨的。

阿丑趴在冰冷刺骨、刚刚被他用血汗刷洗干净的石板上,

泥水顺着凌乱的发丝往下淌。

额角被碎碗片划破了一道小口子,

细微的刺痛远不及此刻灵魂被践踏的万分之一。

前世金殿之上,群臣俯首,山呼万岁。

今生,他却像一条真正的狗,被逼着舔舐地上的泥泞!

“记住这每一鞭,每一口唾沫!

琅琊王氏,今日之辱,他日必百倍奉还!”

滔天的恨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

几乎要将这具残破的躯壳撑爆!

他死死咬住下唇,

铁锈般的腥甜瞬间弥漫口腔,

才勉强压下那不顾一切扑上去撕咬的疯狂。

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的石板缝隙,指节因用力而惨白。

小人物互助,微光。

搬运最后一组沉重的青铜礼器时,

阿丑眼前猛地一黑,天旋地转。

过度消耗的体力、背上的伤痛、冰冷的湿衣和胃里的馊水终于击垮了他。

他身体一晃,

沉重的青铜鼎耳从他肩上滑脱,眼看就要砸落在地,

连带着旁边的奴仆也要遭殃!

一只同样瘦小、却带着一股狠劲的手猛地从旁边伸过来,

死死托住了那沉重的鼎耳一角!

是小栓子!

他不知何时也被调到了这边,

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脸憋得通红,青筋在额角跳动。

“阿丑哥!撑住!” 小栓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旁边的奴仆也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稳住摇摇欲坠的青铜鼎。

赵大魁的怒骂声已经传来,小栓子趁着混乱,飞快地将一个东西塞进阿丑冰冷僵硬的手心里。

那东西很小,带着一点粘腻的温热,

还有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被汗臭和污浊掩盖的甜香。

是一小块被压得不成形状、沾着污迹的麦芽糖块。

不知小栓子是如何在如此严苛的环境下,

又是如何冒着怎样的风险藏下来的。

阿丑攥着那点微小的甜意,

感受着掌心残留的、小栓子那同样冰冷却带着一丝热度的触碰,

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低头看向小栓子。

那张沾满汗水和灰尘的小脸上,

只有纯粹的担忧和一种近乎本能的、同病相怜的关切,

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

冰冷坚硬的复仇之心,

仿佛被这微不足道的、甚至带着污迹的甜意,轻轻刺了一下。

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陌生的暖流,

混杂着更深的苦涩和一种近乎狼狈的触动,悄然在心底弥漫开来。

他迅速将糖块塞进嘴里,

用尽最后力气稳住身形,

重新扛起那份沉重的枷锁。

粗糙的麦芽糖在舌尖化开,

带着尘土的味道,却也是他重生以来,尝到的唯一一丝“甜”。

意外风波,祸及自身。

黄昏临近,巨大的府邸终于被一种疲惫而紧绷的“光鲜”笼罩。

各处张灯结彩,熏香袅袅,

奴仆们垂手肃立,屏息凝神,等待着贵客的降临。

阿丑和小栓子被驱赶到通往正厅的仪门甬道两侧,

和其他奴仆一起,如同泥塑木雕般垂首侍立。

刺骨的寒风穿透湿冷的衣物,带走最后一点体温,

身体早已麻木,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灵魂深处燃烧的恨意。

远处隐隐传来车马喧嚣和悠扬的礼乐声。

贵客将至。

沉重的朱漆大门缓缓开启。

当先是一队盔甲鲜明的护卫开道,步履铿锵。

随后是手持仪仗、华服肃容的王氏子弟引路。

紧接着,一辆由四匹神骏异常、通体雪白的骏马牵引的鎏金华盖马车,

在众多仆从的簇拥下,缓缓驶入甬道。

车驾极其华丽,金玉交辉,垂下的流苏在寒风中轻晃。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连管事们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就在马车行至甬道中段,距离肃立两侧的奴仆队伍尚有数丈之遥时——

“唏律律——!”

拉车四骏中,

位于最外侧的一匹雄健的白马,

突然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长嘶!

它像是受到了某种巨大的惊吓,

猛地人立而起,碗口大的铁蹄在空中疯狂踢踏!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平地惊雷!

车驾剧烈摇晃,御者猝不及防,被甩脱了缰绳!

旁边的护卫惊呼着扑上想要控制,场面瞬间大乱!

那受惊的白马双目赤红,嘶鸣着疯狂地甩头摆尾,

竟拖着沉重的车辕,猛地向旁边冲撞过去!

“轰隆!哗啦!”

沉重的车辕狠狠撞上了甬道旁摆放的、

用来彰显气派的一排青铜仙鹤灯座!

灯座被撞得东倒西歪,

其中一只沉重无比、高达半人的青铜仙鹤灯,

底座被撞裂,庞大的鹤身带着凄厉的风声,

轰然朝着肃立奴仆的方向倒砸下来!

而它所落下的位置,赫然就在阿丑和小栓子站立的前方不足三尺!

惊呼声、尖叫声、护卫的怒吼声、马匹的嘶鸣声瞬间炸开!

混乱中,阿丑只来得及猛地将吓傻了的小栓子往自己身后狠狠一拽!

“轰——!”

沉重的青铜仙鹤擦着阿丑的破衣下摆,

狠狠砸在坚硬的青石板上!

巨大的撞击声震得人耳膜生疼!

青铜碎片和碎石四溅飞射!

烟尘弥漫。

车驾终于被惊魂未定的护卫和御者强行稳住。

那匹肇事的白马被数条套索死死勒住,犹自喷着响鼻,躁动不安。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狼藉的甬道。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一地狼藉和烟尘中呆立的奴仆身上。

一个尖锐得变了调的声音,

带着滔天的怒火和急于撇清的恐惧,

如同淬毒的钢针,

瞬间刺穿了这片死寂:

“阿丑!小栓子!你们两个下贱的瘟神!

是你们惊了贵人的马!拖下去!给我往死里打!!”

赵大魁面目扭曲,

手指如同铁钩,

直直戳向烟尘中刚刚站稳、惊魂未定的阿丑和小栓子!

冰冷的杀机,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将两人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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