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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破琴绝弦(2)

文懋卿从秦逸的棺椁收回眼神,偏头看秦霜。

秦霜转身拿出一大摞书信给文懋卿,文懋卿捧也捧不住,有几封落在地上。秦霜见状怒气又涨,道:“他临死都念着你,你却连他的心意都接不住!”

文懋卿只怔愣又难过地蹲在地上试图去够脱离她控制的书信,却发现掉落的书信愈来愈多。

秦霜不再管她,自顾自说道:“他死在去年秋天。”

文懋卿的书信一下子全部落在地上,她不可置信地抬头,豆大的泪珠掉落眼眶。

秦霜见她这般模样,冷哼一声,讽刺道:“你是不是想说,明明你每隔一段时间便能收到他的信件?”

秦霜指着地上散落的书信:“你自己看看,这些都是什么!他不过是以将死之躯,考虑你可能遇到的所有处境,为你找出所有可能之法,然后一封封、一件件不停地写,不曾间断!让你以为他还活着,让你可以安心夺位,让你可以专注做自己想做的事,可是他!他那个时候……已经……”

秦霜颤抖着说不出话,想起秦逸不由又伤心起来。

秦稚幽来时,所见便是这样荒唐的一幕。文懋卿跪坐在地上,快要被信堆淹没,又或是被她自己淹没,秦夫人泪痕未干,他心知事情败露,唤道:“殿下,姑母。”

文懋卿像是听不见,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执着地拆开一封又一封,秦逸的字迹、秦逸的熏香将她牢牢包围住,如果齐民动乱不止、齐氏留有后招该怎么办、秦家兵士的去处布局、柔然的动势、上元世家之变甚至还有文聿策、文侨和季臻……一字字一句句试图将她保护得稳稳当当。

“兄长写下这些信,让稚幽根据殿下的处境送去最合适的一封,这些信……”秦稚幽蹲下身子拾起来信件,说道,“因为殿下解决了这些事,所以不必再寄出,是废信。”

这些才不是废信,她下意识想,执拗地想辩解,可是只要一想到那个为她写信的人已经躺在面前的棺椁里,不会再睁开那双温柔的眼看看她,她就觉得好像这个世界已经没了她容身之处。

文懋卿蓦地哭出来,朝棺椁的方向扑上去,扶着它一点一点站起来趴在棺椁上。

“难怪我写信给你早些回来,你从不应我……你以前不会的。”

“难怪我告诉你柔然要来和亲,你都不说该怎么做……”

“原来是睡着了。”

“玉朗……你可好?”

文懋卿朦胧地看着棺椁,勉强地展露一个笑,像以往千万次一般问,可是那个击玉般的声音迟迟没有响起,她等了很久很久,也没有人回她一句“无事”。

“玉朗……你可还好?”文懋卿又问一遍,没有人答,她手下抚着棺椁的花纹,笑着问:“玉朗,懋卿哄着你睡吧,等你醒了就理理我,好不好?”

秦稚幽不忍道:“殿下!”

文懋卿开始唱着秦逸在很久之前哄她睡觉时唱过的乡谣,声音时不时一哽,她就带着歉意笑笑继续:

高高挂月亮,

儿郎跳花墙,

一藏藏个小姑娘;

这儿农耕忙,

那里香满堂,

早早开门百花香;

阿爹学木匠,

阿娘送茶汤,

……

“最后一句我不记得了。”文懋卿说道,“玉朗家乡的童谣,最后一句怎么唱?”

秦稚幽却以为是在问他,呆愣道:“殿下记错了罢,我们家乡没有这样的童谣。”

文懋卿一顿,眼泪涌得更猛,一颗一颗砸在秦逸的棺椁上,她似乎是道歉一笑:“你再唱一遍,我以后再也不忘了。”

“殿下!兄长秘不发丧,就是怕他死去的消息让有心人利用秦家之兵做出伤害殿下的事……殿下万不可辜负兄长一番心意啊……”秦稚幽红着眼睛劝道。

秦夫人见文懋卿没有反应,冷哧一声道:“她已经将你兄长的一番心意赠予他人,还谈何辜负不辜负?”

文懋卿歪着头,像是不能理解秦夫人的话,只对着棺椁说道:“玉朗,我没有。”

“没有?季臻、文聿策,这些你护着的人,他们做的事,你都知道多少?阿逸认定他们不会害你,所以不做防备,可是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不会受伤。”

文懋卿抬起头来。

“你是不是以为,季臻欣赏你,才愿意毫无保留地教导你?”秦霜讥笑一声,摇头道,“你错了,文家的各个子女都得过他青睐和偏爱。偏帮于你,不过是因为只有你没有母族支持,像个孤魂野鬼没有靠山,所以最好拿捏……”

“你以为这是为了你吗?他是为了叫你为他夺权!软禁你的文孜夫、背叛你的文聿策,刺杀你的旧虞家……哪个没有得他支持?”

“你出使月氏后,齐王为什么可以全身而退?文佑儿为什么被公子解抓住?你不是想过是他吗?你为什么不防!南下之时,你自以为夺了他的兵,可实际上那只是障眼法!为什么我的侄子要因你而死!”

“因我而死?”文懋卿喃喃道,“什么意思?”

“你去得太晚了,你夺走的黑袍军,只是他预备第二波送回上元的兵罢了。”秦霜蹲下来,与她四目相对,“第一支府兵,混进了信阳殿,假扮成你的模样引诱阿逸中计受伤。”

秦霜将兵册丢给她,指着兵册道:“文懋卿,季臻第一支府兵,都在这里了。阿逸害怕你也中计,临死之前动用了秦家全部力量帮你找出了季臻偷偷藏在上元的府兵,他连他自己的遗体也用上了,与詹子一同南下为你引出细作和文聿策。”

文懋卿牢牢抓住兵册,秦逸的字迹如鹤如兰,她再熟悉不过了。

“秦家现在只剩下虚壳了,剩下的,我们帮不了你了,秦家欠你的也都还清了。”秦霜说,“文懋卿,你以为你的下一个敌人是文聿策吗?不是的。”

“是季臻,是文夔。你想知道秦逸为什么死吗?去问问季臻,去问问文夔啊,问问他们为什么谋划了一切,把你像个傻子一样玩弄于鼓掌之中……”

文懋卿像一只失落的游魂,飘荡在宫廊之间。

经过的宫人向她行礼又匆匆逃开,都在低声讨论平日里端庄有礼的太女殿下这是怎么了,更有要偷偷去找姜女史、找前些日子主事的聿策王子的,可是这一切已经与文懋卿无关了,她满脑子都回荡着秦夫人声嘶力竭的控诉。

“殿下?”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不确定地唤了一声。他被软禁在东宫,见不到什么人,此时在东宫中见着她,便迎了上去。

看着文懋卿的背影,她墨色的长发在暮色中飘动,他连眼神都渗透着笑意:“这都亥时了,殿下是往哪去?怎不梳发便跑出来了?”

文懋卿顿了一顿,却没有回头,依旧跌跌撞撞向寝殿的方向走着。那人这才发现不对劲,几步上前便站在文懋卿身前,抬起她的脸,竟满是泪痕。

“发生什么了?”他胸中莫名生出万丈的怒气,眼前少女从前飞扬的灵气似乎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绝望与哀恸。

文懋卿盯着眼前的人,她承诺要保护的人,她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她的师兄,她的政敌——季臻。

她没说话,仿佛那绝望与哀恸来自于他。季臻也便不说话,只默默看着她,却见她握着什么东西,锋利地刺伤了手掌,一颗颗血珠落在地上,他低头看,她手里握着一只花珈。

隐约之中,季臻感到一丝心慌。他扯下衣袍为她包扎手心的伤口。文懋卿任他动作,就是不去看他。

季臻也不抬头,只专注地照料他握在手心的柔荑。他将她包扎好的手握在手心里,却猛地被文懋卿挣脱,他抬头看文懋卿,被那人眼中的冷漠、耻笑、质疑的目光刺得体无完肤。

“你知道我方才从哪里回来么?”

“臻不知。”

“冷宫。”文懋卿道,“我本来以为我都知道,再听一次也没什么。谁知道我只是一知半解,真相比想象中更可怕。”

文懋卿终于愿意说话了,季臻却觉得这个夜晚开始一点点破裂,无数只鬼手从缝隙中伸出来,企图撕开他平静的面孔。

“可是一切都不重要了。季臻。”文懋卿冷冷道,就像面对的不是与她同生共死的季臻,而是那些她要面对的仇敌。

季臻的情绪在脑中、心里疯狂波动,险些搅弄得季臻无法正常思考,过了很久,他看着文懋卿的眼睛才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殿下恨我?”

文懋卿勾起嘴角短暂地笑了一下,季臻知道,这是她不屑的表情。

文懋卿说道:“我不想恨你。我答应了谢夫子,要保你一命,现在我做到了,一切都结束了。”

她以为季臻只是转而与他人同盟,其他什么都没变,她笑自己痴傻,一直被人耍得团团转、一直为人做嫁衣,却还为那个人担忧。

“文懋卿……”季臻感到文懋卿离他越来越远,胆怯又期待地往文懋卿的方向一点一点走过去。

“站住!”文懋卿看他靠近,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猛兽,惊叫着连连后退。

季臻无力说道:“我以为你知道的,我的信念,我想做的事……”

“季侯以为懋卿应该知道什么?”文懋卿反问道,“我应该知道季侯智计举世无双,与所有人互相利用、各取所需?还是应该知道你痛恨流民、痛恨权贵,自然也痛恨我这样懦弱无能的人。可是我怎会知道,你可以把所有人、甚至自己的性命都算计进去啊!”

“文懋卿!从前我们各自为政,互相防备,但是月氏回来之后我再没有想伤害过你!”季臻去拉她的手,“我是想扶植你,是想平衡上元的势力,我想建立一个理想的上元,所以……”

“想平衡上元的势力,还是想让我们自相残杀?”文懋卿的哭腔愈加浓重,“我怎么这么笨啊,傻傻地当了你的刀,我的家人因我的愚蠢而死,我的朋友全都被我算计……”

“不是的,你没有错,文懋卿,是我们选择的这条路,有它的规则!权贵无知,就将他们一个个剔除;愚民蠢钝,就……”季臻一顿,继续说,“只要他们不干扰我们的计划,我们可以不管他。我们可以集结所有有用的力量,创造上元盛世……”

她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对着季臻吼道:“无能者因平庸,无知者因浅薄便不配活着吗?你的信念一定就是对的吗?你的规则就一定无可指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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