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聖堂不是勾栏瓦肆之地，怎能随意带人进来？巽昇，你可知错？”
“属下知错，甘愿受罚。”
“阁主”，巽忠跪下开口求情，“我们此次违背堂规私自带人进来确实有错，但这只是个小孩，对我们并无危险。昨夜已经向坤留阁禀告过，他们答应会为她安排去处。巽昇年纪尚小，带回这小姑娘是属下的授意，若要惩罚该罚属下才是。”
“带人进山向来是坤留阁的事情，你们越俎代庖若被中宫知晓定会受罚，现在罚了你们才之后才能少在中宫挨训。你作为师傅带头犯错，理应受罚，去思过楼禁闭三日。”
“阁主，私自带人进来若不加以严惩，会使巽虚阁给他人留下口实，属下自请去索魂阁受罚。”
“不至于此，坤留阁既然不追究，我们做做样子便罢了。”巽殇并不想让他受如此重的惩罚。
“阁主，巽虚阁近日来屡次发生违背堂规之事，若不加以严惩，恐怕会酿成大错，到时中宫怪罪下来，恐怕已无力回天。属下愿入索魂阁受罚，以儆效尤。”
巽殇闻言眉头紧皱，郑重地点头，“既如此，那便去吧。”
“师傅，对不起。”巽昇小心翼翼跟在巽忠身后，满是愧疚。
“救人有什么对不起的，不过是去那儿待几天，等我出来给我准备好药就行。”
巽忠毫不在意大摇大摆地往索魂阁走去，巽昇放心不下紧贴着他。突然乾风一个止步，他便撞上了前方人的后背。巽忠回头看他在一个趔趄后站稳，再次叮嘱他：“我们虽干的是杀人的勾当，但你要记住现在的自己，一旦没了善心，我们就跟索魂阁里的那群人不认鬼不鬼的没什么两样。这次做的不错，受三日苦换一条人命，值得。”
“师傅，我替你去吧。”
“该受罚的是我，你替我像什么话。”看着眼前半人高的男孩子沮丧地低着头，巽忠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想真正保护一个人，你现在的能力还远远不够。既然你选择把人带进来就要护他周全，不要让她走我们的路。知道吗？”
巽昇抬头看着他，感觉到一丝怪异，但始终说不上来，索性直接问道：“师傅，你会平安出来的吧？”
巽忠噗嗤笑了出来，“说什么傻话呢？好好练功，不许偷懒，等我出来。”
说完将他整齐的头发揉的乱糟糟的，转身向山顶走去。
巽昇莫名地感到心慌，站在石阶上，看着他的身影逐渐模糊，最终消失不见。他很想跑上去让他别进去，但师傅向来不会听自己的，他只好宽慰自己往日那些进入索魂阁的人最后不过是受了些皮外伤，师傅武功这么高应该不会有事。安慰好自己后，他急匆匆往山下跑，有个人刚才被自己遗忘了。
“这从哪来的？这么胖的小孩。”“怎么不说话呢？”
巽昇跑到坤留阁时，一群人正围在一起讨论着什么，他气喘吁吁走过去，见这小女孩正站在人群中央，玩弄着他的腰牌。
“巽昇，带她进来。”
巽昇拨开人群走进去抱起小女孩走进议事庭。
“她之前叫什么？”
“问过几次，她都没说。”
“不说就罢了，这么小的孩子，暂时也做不了什么，先不赐名。”
“阁主，有件事能否容属下阐明？”
“说。”
“她年岁尚小，连话都说不全，若现在安排去习武习艺怕是事倍功半，浪费师傅们的时间。前几日听说后厨缺帮手，能不能让她先去那儿待着，等她长大些再安排具体去处？”
“你考虑得倒是周全，那就先送去后厨做些闲散事。坤颖，带她过去。”
“是。”一旁的婢女应声过去拉起地上的小女孩向外走去。
“谢阁主。”巽昇向前方高坐的人行礼后开心的目送着小女孩离去。
“巽昇，巽昇，醒醒，快醒醒”。巽牧使劲摇晃床上熟睡的人，半响，巽昇才睁开疲惫的双眼。见人醒来，巽牧一把将人拉起来，“快起来，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巽昇眯着眼，含糊地问道。
“你师傅出事了，快走。”巽牧走到床边拿外衣，听见急切的脚步声，转过头，巽昇已经跑出去。他立即跟上，两人从卧房一路狂奔到前院。
巽殇将白布盖在巽忠身上，望向人群外着白色里衣的赤脚少年，冲他点了点头。巽昇从人群中挤过去，看着地上被白布覆盖的人，不敢再上前。
“看看他，送他最后一程，巽昇。”见他止步不前，巽殇颇为不满，“巽虚阁的人怎能连具尸体都怕。”
严厉的语气逼迫着巽昇走向中间，他缓缓蹲下身来又停止了动作，“把布打开，看看你的师傅。”
巽昇颤抖着手将白布掀起，轻瞥了一眼，内心突然泛起恶心，干呕了几声后，他再次看向地上的尸体，“怎会如此？”这人的脸上被划得没有一寸完好之处，皮肉向外翻开溃烂不堪，一个眼眶凹陷，似乎少了什么。巽昇用手捂住嘴，强忍住汹涌的呕吐之意。
“看见了？进入索魂阁丝毫不反抗就是这种下场。我们巽虚阁向来没有束手就擒之人，若再有这般被抬着出来的，我定叫你们尸首分离，魂归异处。”
巽昇一直跪在地上，直到巽忠被抬走，周围的人都走光，他也没有动过一下。“回去吧，再这样阁主会生气的。”巽牧蹲在他身旁，好心劝他。巽昇沉默着低下头。
“你不要自责，他是自己选择的。若是违背堂规自杀肯定会牵连到你，所以他才这么做，跟你带人回来没有关系。”
“不是的，如果我没有执意带人进来，他就不会进入索魂阁，他就不会......”
“巽昇，你师傅想一走了之，不管你是不是带人他都会找到由头进去的。他厌倦了现在的生活，去找寻他想要的了。”
巽昇终是忍不住，靠在巽牧肩头放声哭泣。
“你想想你师傅临走前跟你说过什么，肯定是他没办法做到，就交付给你了。”
巽昇抽泣着抬头，突然深手抹干眼泪。巽牧疑惑地回头，那个胖胖的小女孩倚靠在柱子上，好奇地看着他们。
叮叮当当的声音逐渐靠近，二人这才看清她换了身衣裳，腰间还挂着一个小铃铛。胖乎乎的脸蛋已经洗的干干净净，白白的脸庞上乌黑的眼睛安静地注视着左前方的人。
巽昇有些不好意思，又揉了下眼睛将仅剩的一点泪水擦干，低头问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牌，给你。”她从要上挎的荷包里拿出腰牌递给他，巽昇伸手接过，她又低头在荷包里翻找。
“你在找什么？”巽牧忍不住问道。
小女孩依旧不回答，找了一会儿没找到想要的东西，干脆将荷包取下来，抓着荷包朝地上抖动，荷包里的东西纷纷掉落出来，两人的目光随着一个白乎乎的东西走动，看它慢慢滚圆，小女孩见状赶忙追着它而去，白乎乎的东西滚到墙角边停了下来，小女孩开心地捡起来往回跑。动作过急一头栽进巽昇怀里，“慢点。”巽昇将人扶起来，小女孩乌黑的眼睛笑成一弯明月，“给你。”巽昇疑惑地接过来。
“包子啊。”巽牧看清这沾着灰尘的东西后笑了出来，肩膀捅了下巽昇，“她还挺懂事的，知道你吃不饱。”
巽昇拿着早已凉掉的包子，将人抱坐在腿上，“有没有人欺负你？”
小女孩摇摇头。
“她估计不知道什么是欺负。”巽牧绕到小女孩面前，低声问她：“你在那儿吃的饱吗？肚子饿不饿？”
“不饿。”
“有人打你没？”
小女孩顺势躺在巽昇胸膛上，开心地笑出声。
“看着样子是没有”，巽牧肯定地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你几岁了？”巽昇低头问向怀中的小孩。
“三岁。”
“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儿呢？”
小女孩又不回答，低头玩起他的腰牌。
“唉”，巽牧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我们才比她大五岁，怎么感觉差这么多？”
想起师傅临走前的叮嘱，巽昇的心情再次低落下来，“师傅跟我说过，不要让她走我们的路。”
“这哪是我们能决定的，说不定我们哪天就死了，连自己都顾不过来呢。下个月就要考了，先把我们这关过了再说吧，至少她还要再两年才能知道要去哪儿。”
轻轻的鼾声打断谈话，两人不约而同低头看去，怀中的小女孩已经闭眼睡着了。难得的静谧时光，两人都不忍心打破，坐在地上等她进入深睡。
将人放到床上后，厨娘过来关门，见人仍未离去，开口问道：“怎么了？有什么忘掉了吗？”
“没有。秀姨，这人是我师傅带回来的，她人还小，还请你能帮忙照顾一下。”
秀姨看着一脸严肃的孩子笑了出来，“我知道，你也是个孩子呢，照顾好自己就行，我会把她当自己女儿看的。”
巽牧等了许久才见人过来，跑上去拉着他往前走，“得快些回去了，一会巡夜人发现我们不在，要吃鞭子的。”
“巽牧。”
“干嘛？”
“擢翼考一定要过。”
巽牧转头看了他一眼，又朝前方看去，“为什么？我师傅说成了后翼生就是两脚全进了地府，永远都退不出来了。”
“只有成为武功高强的人，我们才有能力保护我们想保护的人，我师傅临走前让我保护好她。”
“你会努力考的吧？”
“会的。考不考都是这样，还不如换身绿色衣服穿呢！”
“那到时候我在中宫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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