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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 礼物

那一年春夏交季的时候,顾青杳在她通济坊的小院子里,把最小的妹妹顾青荇给嫁了出去。

卢晔虽然父母走得早,但宗族里的长辈们很愿意为他张罗,再加上他的官声不错,同僚们也来了不少,因此婚事办得很热闹。

从蜀地来一次长安不容易,所以顾青杳作为新娘子的长辈受了新婚夫妇的拜礼。

应了卢晔一声“长姐”之称,接了他敬的茶,顾青杳从身后的杨骎手中接过一封厚厚的红包递给卢晔,表明愿意接纳他作为妹婿。

顾青杳饮了茶,将茶盏往旁边一递,杨骎殷勤地就接了过去,严丝合缝、无须多言。

然后就到了长辈训话的环节。

对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一双新人,站在她身后的杨骎觉得顾青杳忽然很有老太君的架势,他仿佛透过这一瞬间窥见了很久以后她对着自己的孙辈、重孙辈教导时的情形。

“荇妹,你我虽非一母同胞,但缘分深厚,你读女学、做女官都算是跟着我走了这条路,但我希望你可以走得比我顺遂。”

新娘子的眼睛了闪烁着泪光,很郑重地俯身一拜。

顾青杳把目光转向了卢晔。

“卢大人,我三妹妹是有本事的人,有本事的人都有脾气,往后你们过日子,倘使荇妹的脾气上来了,你年长,要包容她,照顾她的生活,体谅她的心情,万事和她商量。”

卢晔点头:“长姐教诲,我记住了。”

“今日,我忝居长辈之位,想要劝你们往后有话不要憋在心里面,哪怕是吵架也要讲出来,这就算是我作为过来人的一点经验教训吧。”

把三妹妹送出嫁没过多久,这一年的端午接踵而至。

杨骎现在正如他像顾青杳保证的那样,只要她需要,他“什么夫都可以做”,每天在家里出来进去地到处晃荡,他这人似乎就是有那种本事,但凡有他在的地方,只要他愿意,到处都有他的身影和气息,叫顾青杳避之不及。

现而如今,不管顾青杳愿不愿意听,杨骎大事小情都要跟她提一嘴,前一晚吃饭的时候,他向她告假,说端午连着自己的生辰,打算去看看母亲。

顾青杳毫无异议地点头同意:“你去呗。”

杨骎低下头剔鱼刺,然后把整段白嫩的鱼肉放进顾青杳的碗里:“我就回去露个面,不出两个时辰就能回来。”

顾青杳将那剔了刺的鱼肉留了一半,另一半夹回杨骎的碗里:“谁问你了?”

杨骎剔完鱼刺又开始剥虾壳:“那你想吃什么?”

顾青杳想也没想:“看豚郎想吃什么。”

杨骎一摇头:“你别老顾着他!”

顾青杳停下筷子,捧着碗想了想:“那我想吃粽子。”

想起来他似乎对粽子意见很大,于是又补了一句:“你要是不乐意吃那玩意就算了。”

“我乐意,”他摇头晃脑的也不知道在笑什么,“你乐意我就乐意。”

端午当天,顾青杳带着豚郎一大早就往归元寺里去进香,杨骎一个人在家里边,先是给花圃里种的菜蔬都松了土上了肥浇了水,然后把水缸里水挑满,这时候上锅蒸的粽子已经熟了,顾青杳晌午回来吃还是热的,收拾停当后,他叉着腰在院子里站了片刻,突然觉得很平静、很满足、很充实。

他也想不到自己会有朝一日在长安一隅角落里过起隐居生活。

迎着初夏的晨风,清清静静地站了片刻,待汗微微消去,他打算换身衣裳往齐国公府去看看母亲。

离开了从前的生活后,除了为着顾青杳的身份去过东宫一次找太子,他再没回过头找过任何杨家人。

心照不宣的,杨家人也没有来找过他。

既像是和旧时光的割席,也像是某种意义上的明志。

虽然可能无人在意,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坚持罢了。

门环叩响,像是有客登门。

他和顾青杳隐居在此,与避世无异,荇妹婚后跟着卢晔回范阳老家祭祖,据说还要去蜀地拜会女方父母,返程也当在中秋后了,所以来人会是谁呢?

杨骎赶着出门,有那么个瞬间几乎想装作家里无人,让来客自行离去。

但来人似乎是执拗得很,敲门声不止,让杨骎几乎感到了一种被打扰的烦躁。

门外传来长寿郎的声音:“公子在家吗?”

杨骎没好气地拔下了门栓,拉开大门劈头盖脸地冲长寿郎嚷嚷:“敲敲敲,敲什么敲,我又不聋——”

齐国夫人站在长寿郎的身后,此时徐徐地显了身影,让杨骎一愣。

沉默地把母亲迎进来,杨骎在院子里的葡萄架子下支起了桌椅,又用凉凉的井水冲洗了茶具,水烧开,泡了一壶清茶,杨骎对着母亲沉默了。

齐国夫人也利用这片刻的工夫看明了儿子目前生活的环境。

就是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比上不足太远,比下有余不多。

他就为了那样的一个女人,和这样的一种生活,舍弃了让世人羡慕的一切。

齐国夫人不理解,从前不理解,现在依然是不理解。

看了看眼前清澈的茶汤,却并没有端起来的想法和喝下去的**,齐国夫人忖度着开了口:“子腾,你最近都在干什么?”

杨骎低着头,用鞋尖去拨弄地上的大蚂蚁,倒是像个彻头彻尾的小孩子:“现在每天也不干什么,就是跟着一个富婆混一碗软饭吃。”

齐国夫人知道他这么说是要故意激怒自己,于是就按下了怒气:“你的抱负呢?不要了?年纪轻轻,就消磨在这种生活里?”

母亲的语气让杨骎有点不乐意听,也就语气不善地反问回去:“这种生活?哪种生活?”

齐国夫人今天来是劝儿子回家的,所以语气是缓和了又缓和:“你父亲从辽东那边来信了,她为你做的事情,我和你姐姐都知道了,既然你们待彼此都有情,娘也不再拘着从前的想法,回来吧,带上她,给她夫人的名分,从前既往不咎,只当是对你二人的考验。娘年纪大了,就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在身边,回来吧。”

听母亲这样说,杨骎长长地沉默着。

门外传来的车轮声和门环碰撞声打破了这初夏的沉默。

杨骎听出了顾青杳的脚步声,立刻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迎她。

“放进来就成,麻烦你了啊,”顾青杳在和人说着什么,一回头瞥见了杨骎,“哎,你不是说要回家去看你母亲?这都快晌午了,怎么还没动身,去太晚不好吧?”

顾青杳忙着指挥一个拉车的青年汉子把一车大白菜卸到院子里,因此对杨骎只是匆匆一瞥,没顾得上细瞧,又因为杨骎的身子挡着她的视线,一时没看到坐在院中的齐国夫人。

杨骎立刻搭把手跟着顾青杳一起搬白菜:“急什么,又不用回去帮忙干活,你怎么买这么多大白菜?”

“本来也没想着今天买,从归元寺上完香回来看见路上有农人拉来卖,又新鲜,价格还划算,卖白菜的大叔还肯叫他儿子给我整车拉到家里来。”

顾青杳嘴里说着,手里忙着,还笑着向拉车的青年汉子道谢,杨骎见状立刻从袖中往外拿碎银子结车钱。

待那青年汉子拉着空车走了,杨骎才有点含酸带刺地对她嘟囔:“我看拉白菜就是个借口。”

顾青杳懒得理会他这种隔三差五就要发作的醋意:“大白菜放得住,搁菜窖里,能吃好几个月呢。还能腌泡菜,崔姨从蜀地给我寄了个方子,夏天热起来我就乐意吃那一口。还有咱们在高句丽的时候吃的辣白菜你还记得吗?我也想试着腌一坛子,现在西市能买着那边的辣椒了。”

杨骎一听吃就很容易上心,一边帮着顾青杳搬白菜,一边计划着腌白菜的日程,还不忘发发牢骚:“豚郎那个小兔崽子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这么多白菜他不跟着帮家里大人干活,又跑哪儿四处撩闲去了?”

“他跟归元寺的无尘小师傅投缘,我就让他在寺里多住几天。你少说两句话吧,有这点说话的功夫活都干完了,你是不是老了?最近我发现你的话格外多——”

杨骎自顾自地往菜窖里运白菜,顾青杳这才腾出功夫喘一口气,想倒杯水解解渴,一转身发现齐国夫人已经坐在那里好整以暇地看了两人好些辰光。

顾青杳对齐国夫人的出现显然是有些惊讶和意外,但也并没为此失了礼数,浅浅地往杨骎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他已经拎着两颗大白菜进了灶房,浑然已经忘却母亲还坐在院子里似的。

走上前去,顾青杳施了个对长辈的礼:“不知道夫人今天来,是我们待客不周。夫人晌午留下来一道用饭吧,子腾说做白菜汆丸子,烙葱花油饼吃。”

齐国夫人微微摇了摇头:“你去叫子腾出来,我有话跟他说,说完我就走了,你……你们俩往后好好过日子吧,粗茶淡饭,平淡是真,逢年过节的,记着带着孩子来看看我。”

杨骎送完齐国夫人回到灶房,从顾青杳的手里接过了菜刀,顾青杳转而去搓丸子,杨骎抬起胳膊肘拦了她一下:“你放着我来弄吧,进屋等着去,马上就能吃饭。”

“不用,一起弄吧,”顾青杳看了杨骎一眼,“那你还去齐国公府吗?”

杨骎一摇头:“都见过了,不费那个事了。我母亲不留下来吃饭是因为那边这个宴那个席的她得回去,不是瞧不上咱们家的意思,你别多想。”

“我没往那个方向想,”顾青杳跟杨骎错了个身,在狭小的灶房里扭身转到锅台去烧水,“我觉得那些宴啊席啊比不上白菜汆丸子和葱花油饼。回头泡菜和辣白菜腌好了,给你家里送一点,甭管人家吃不吃,是个礼数。”

“我不送,自个儿留着吃还不够呢,给他们送?”

顾青杳歪着脑袋一乐:“别空着手回来呀,送出去两坛子泡菜,带点人参鹿茸回来,皇帝都有一门穷亲戚,你守着高门大户的母亲、姐姐,不打秋风可就浪费了哦。”

于是杨骎就跟着乐了:“那要照你这么说我看行,送两坛子腌白菜出去,我给你拉两车珍贵药材回来!”

忘了是谁岔了个话题,两人都将齐国夫人登门的事抛在了脑后,直到用过了晌午饭,还剩下半张烙饼谁也吃不下正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杨骎突然问了一句:“你跟我母亲说什么了?”

顾青杳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啊,就问晌午留不留下跟咱们一起吃饭,怎么了?”

“没什么,她可能就是突然想通了,”杨骎伸手到胸前摸出了一个东西握在掌心伸到顾青杳面前,“她说让我把这个东西给你。”

顾青杳抓起桌上的湿帕子擦了擦手上葱花饼的油,然后摊开手掌把东西从杨骎手里接了过来。

“嚯,好家伙!”顾青杳毫不掩饰地轻叹了一声,“这可比你当初送我那个还稀罕呢吧?瞧瞧这俩眼珠子,鸽血红的宝石,有钱都未必能买到。”

齐国夫人临走时,将一块翡翠玉兔坠子交给了杨骎,什么都没说,但在杨骎看来这个举动背后所代表的一切已经胜过千言万语。

杨骎对一切身外之物感触不深:“弘农杨氏几百年的大家族,像样的东西总归还是有几件的。我母亲也属兔,这东西她从小一直戴着,是她的陪嫁。”

顾青杳一边点头一边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问道:“连皇后嫁人时都没舍得给?”

杨骎也配合着她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答道:“我姐姐属牛,当时给了她别的好东西,这个就便宜你了!”

顾青杳看着那价值连城的翡翠玉兔笑得眯起眼睛来:“这个便宜,我占了!”

她把翡翠玉兔挂在脖子上,珍而重之地藏进了衣服里面,又隔着衣衫按了按胸口:“将来生个小闺女,到时候传给她。”

杨骎正打算乘胜追击地再把自己的家庭地位从马夫、车夫、伙夫、情夫的基础上往上提一提,却见顾青杳突然站了起来,就知道恐怕还不是递这话的时候,然而又并不觉悻悻失落。

他也跟着站起来:“碗筷我收拾吧,你起了个大早去上香,吃饱了正好睡一会儿。”

顾青杳背对着他开了那口角落里的红木箱子:“收了你的礼,我也有东西送你。”

说着转过身来递给了杨骎一叠信函样的东西,让杨骎收了一半碗筷的手停了下来,却犹豫了片刻,想接过来,但又不知为何有点怕。

“梁瑶跟着远达兄不日就要回京述职,我估摸着远达兄在地方上已经有了三五年的主政经验,这次回长安怕是要长留高升了,趁着这个机会干脆聚一聚为好。荇妹也说会赶回来。”

“我这边要请的人就是零星几个,你那边看你,就请最亲近的人好了,不然咱们家院子小,根本坐不下。”

顾青杳递过来的是一叠喜帖。

“哟,”杨骎突然有点不知所措了,看看喜帖又看看顾青杳,看看顾青杳又看看喜帖,“我这是有名分了?”

“恭喜恭喜。”

杨骎骤然来了劲头:“那我不得摆酒摆个大的?!”

顾青杳哭笑不得:“你是不是成亲上瘾?这些年左一回又一回的,哪一回得着好了?办得越大收场越落寞,你咋老不长记性呢?”

杨骎说什么呢?什么都说不出来,就知道捧着喜帖傻乐。

偏此时,又有那不速之客叩响了门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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