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前夕,姜应池在吃完晚饭后接到了苏砚泠的视频通话。苏砚泠也知道伊氏举办宴会的消息,但她手头上还有一些事情脱不开身并不会来北京。
姜应池盘腿坐在沙发上,陈颂正在厨房刷碗,时不时传来流水声和碗筷磕碰的清脆声响。
苏砚泠跟他说话的内容不过是一些说不倦的家常和唠叨,说着说着话题又不可避免地扯到姜应池的终身大事,苏砚泠说:“听听也在北京呢,宴会上你们肯定能见上面,你好好收拾收拾自己,可得给人家留个好印象啊。”
姜应池表面上乖乖点头答应,心里却想,他从小到大所有糗事伊唯听基本都知道,都认识这么多年了,别说好印象,好形象也不一定有……
苏女士显然是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继续说伊唯听的事,姜应池听了太多遍,无非是说她怎么怎么优秀,一直以来,伊小姐在苏女士的心里向来是大家闺秀的典范。
姜应池忽然庆幸苏砚泠这通视频电话是在这个时候打过来,陈颂现在正在厨房忙活,不会听到这些夸赞自己男朋友的青梅竹马的言论。不过姜应池转念又想,陈颂大概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感到吃味,但如果陈颂真的因此吃醋的话,好像……也不错?
姜应池和苏女士虽然并不在同一频道上,但两个人都心情愉悦。
最后,苏砚泠那些听上去有些夸张的赞赏以一句玩笑话收尾:“你什么时候把听听娶回家啊?”
姜应池眼神飘忽:“妈妈……这种事情还是得看缘分对吧……”
“你和听听还不算有缘分吗?两家世交,你妈妈我和听听她妈妈关系又那么好,你俩从小就认识,这还不算缘分哪?”
姜应池并不想跟她掰扯缘不缘分的事,正愁怎么转移话题比较自然时,姜孝妍突然出现在屏幕上。
“嘿——臭小子想我没?”
苏砚泠笑骂她没个正形。
姜应池松了口气,忙不迭朝“救命恩人”说好话:“想了想了,最想姐了。”
他这口气还没彻底松完,隔着屏幕对上亲姐有些疑惑的眼神顿感大事不妙——差点忘了他现在是在陈颂家里,不在之前和姜孝妍一起住的那套房子了,苏砚泠没去过姜孝妍在北京的住处以至于在视频里看不出问题,姜孝妍肯定一眼就能发现。
姜应池吓得坐直了身子。
姐弟俩之间玄学一般的默契似乎很幸运地隔着十万八千里发挥了作用,姜孝妍敛了敛表情,朝苏砚泠说她要跟弟弟单独讲会儿话,苏砚泠不疑有他,又正好觉得口渴,便下楼去喝水。
苏砚泠一走姜孝妍就换了副面孔开始盘问:“老实交代,你人在哪?”
“嗯……”姜应池想了半天,还是决定跟姜孝妍坦白——先把姐姐拉到自己阵营,说不定以后跟家里其他人出柜的时候还可以叫她去做说客。
“姐姐,我谈恋爱了。”
姜孝妍看上去并不意外,早在很久之前,姜应池发烧那晚问她那个没头没尾奇奇怪怪的问题时,她就察觉到这小子搞不好真有上心的人了。
姜应池说:“过几天宴会上你就能见到他了,宴会你会来的吧?”
姜孝妍点点头,心里还是有点好奇和期待,“我和爸一起去。”
得到肯定答案后,姜应池已经迫不及待在思考要怎么打扮陈颂才能让他给自己的家人朋友们留下不错的印象。不过陈颂本身就生得好看,往那一站就很夺目,再精心打扮也是锦上添花而已。
姜孝妍忽然压低的声音打断了姜应池颅内幻想的“奇迹颂颂”小游戏,虽然她是在自己家里,但还是下意识放低音量,用那种在姜应池看来鬼鬼祟祟的语气说:“小道消息,这次伊氏的宴会别有用心,听说是老董事长打算动用一些旧关系解决伊氏燃眉之急。”
姜应池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他向来是伊唯听口中吐槽的那种,在别人讲八卦时很不会提供情绪价值的人,总是让讲述者意兴阑珊。姜孝妍对于他这样不感兴趣的态度也没办法,只好打住话头。
两个人挂电话前,在最后几分钟里总显得欲言又止的姜孝妍飞快地说了一句“记得做好防护措施”紧接着按了结束通话,姜应池举着手机发愣,半天才反应过来姐姐在说什么,瞬间脸色爆红。
宴会当晚,姜应池和陈颂很早就到了伊家别墅的宴会厅,进去之后发现到场的人还不多,姜应池一眼就看到一身礼裙的伊唯听。
水晶吊灯的光芒似星河倾泻,璀璨绚丽,整个宴会厅都金光闪闪一般,奢华漂亮。伊唯听正从二楼回廊往一楼走,指尖轻抚过楼梯旁冰凉的雕花栏杆,离得更近了些,姜应池能看清她脸上优雅精致的妆容,隐去了平日里咋咋呼呼的样子,还真如苏砚泠所说,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家闺秀。
伊唯听显然也看见了他,她伸手整理了下自己珍珠灰的裙摆就向姜应池这边走过来。
在看到姜应池身边的人时她愣了一下,不过两秒她就想起来自己之前见过这人,是去年在和姜氏合作的期间,这位就是姜氏那边的负责人之一,后来她还和姜应池在电话里聊到过他。
伊唯听想起来当初他和姜应池颇不道德地在视频通话时猜测人家的性取向,脸上表情却不变,笑得落落大方同他们打招呼。
姜应池见周围没人靠太近,开门见山就问:“伊氏有麻烦?”
伊唯听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她“咦”了一声,颇为嫌弃道:“你这个人还真是学不会委婉。”
姜应池不理会她的戏精式回答,“我跟你还委婉什么。”
伊唯听无语了,只能简单跟他概括了一下现状:“市场份额下滑,资金链紧张。”
闻言,姜应池沉吟。
伊唯听又说:“我爸这次举办这个宴会其实就是想邀请些业内故交和潜在合作伙伴,希望通过人情纽带来解决。”
伊氏餐饮连续三个季度财报不佳,只有和姜氏合作的那个季度数据勉强算得上好看,现如今市场份额被新兴品牌蚕食,资金链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伊董事长选择用最传统的方式解决问题——人情、交情、旧情。
伊唯听轻轻叹了口气,说:“现在伊氏的消息都压着在,知道你跟你姐消息灵通,你可别给我说漏嘴了啊。”
“放心。”姜应池一边应着一边顺手从旁边侍者端的托盘里拿了两杯香槟,转头递给陈颂一杯。
以为那杯酒要递给自己并且已经伸出手的伊女士:“……”
伊唯听看见他们俩一起出现在这里差不多就有了些猜想,不过眼下情况不容她花时间思考别人的事情,眼不见心不烦,她很快跟这俩人分开,去招待别的客人。
她离开前姜应池跟她说:“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来找我,我尽力帮。”
“好啊,不跟你客气。”伊唯听回头开了个玩笑,“就怕哪天我们家真到了要商业联姻卖女儿的地步,你可做好心理准备。”
闻言,姜应池也只是无奈地笑。他看着伊唯听离开的背影,忽然心生佩服。
伊唯听是伊家独女,这样的身份好处和坏处都很明显,好处是从小受到家人全心全意的宠爱,坏处是被寄予厚望总有时候身不由己。不得不承认伊唯听是很有商业天赋的,她这些年一点点从父亲手中接手整个伊氏,作为唯一的继承人,她的确德才配位,不输男人。只是近来行业不景气,伊氏作为老牌企业面对新兴品牌的冲击是不可避免的。
因为熟悉感带来的钝化,直至现在姜应池才头一回这么仔细地去想伊唯听这个人。姜应池想起之前在国外的时候,有次他安慰失恋的朋友,安慰完别人自己却似乎开始茫然,那个时候他想找人倾诉,第一个想到的倾诉对象就是伊唯听,或许是因为伊唯听总是他们那些人里最通透、情绪最稳定的。
两个人在同一所大学留学,晚饭后他主动去找到伊唯听,回宿舍的路上,姜应池问她会不会因为自己的爱情感到难过。
伊唯听反问他:“为什么要难过?”
姜应池说:“你和你喜欢的人隔着屏幕,喜欢再久也见不到他无法触碰他。”
伊唯听很坦然也很释然:“有时候会有点小难过吧,但是爱本身才最重要啊,我爱他,我知道他爱我,我也相信他知道我爱他,这样不是就很好了吗?”
她这段话说的有点绕,姜应池听懂了,于是他忽然明白,伊唯听的“喜欢”和同龄女生中那些追星的“喜欢”抑或对于二次元动漫的“喜欢”都不太一样。
她喜欢那个素未谋面的人,一如他喜欢着陈颂。
陈颂见姜应池走神,抬手举杯碰了一下姜应池手里的酒杯,淡黄色的香槟酒在容器里跃起一瞬,又像浪潮般落下来。姜应池回过神,抿了口酒,小声跟他说:“我爸和我姐马上就要来了。”
其实来之前姜应池就跟陈颂提前打过预防针,叫他不要紧张,事实上陈颂觉得姜应池可能比他更紧张。
姜应池今晚一身得体的西服正装,从进门开始同每一个人的寒暄都显得游刃有余、从容不迫,陈颂直至今日才真正领略到他作为上位者的沉稳高贵,而他站在姜应池身边,垂眸就能看见姜应池的腕表,平日里姜应池不戴,陈颂能理解,毕竟他要在公司隐藏身份,这腕表一戴出去还怎么装。
这种偏商业性质的宴会陈颂之前很少参加,大多是让姚立结出面,他仅仅去过两三次,每一次都身心俱疲,那让他回想起以前应付父母的时候。无论对父母还是对那些商人,陈颂从来都疲于应付。
或许今晚是有姜应池在他身边的缘故,从开始到现在几乎寸步不离,来找他们攀谈的人大多可以由姜应池应对,需要陈颂开口说的话很少,陈颂竟然头一回产生了自己也在“吃软饭”的错觉。
陈颂无聊的时候就盯着姜应池的轻捏着酒杯腿的手看,偶尔视线会落到腕表上,他看见表盘被灯光照得闪闪发光时会想到家里书房桌上摆的拼图,小王子的王冠在灯光下也会有柔和的光泽,陈颂想,姜应池还真的是小王子。
在姜群斌和姜孝妍到场之前,有个年轻男人来找姜应池,那人应该是姜应池的朋友,过来的时候并没有说客套话寒暄半天,看到陈颂也只是点点头算作打过招呼。
陈颂礼貌地没有去听他们说的话,但距离太近难免有只言片语溜进耳朵,年轻男人兴致勃勃大概是在说圈内传闻什么的,姜应池对此反应很平淡,称得上是波澜不惊,他仅仅是勾了下唇角甚至不给予一句话的回应。
陈颂蓦地意识到,姜应池可以做自己面前撒娇卖乖的小孩子,也可以做外人面前挑得起大梁、戴得稳王冠的姜少爷。他并非什么都不懂,所谓的“豪门水深”,他必然比谁都心知肚明。
姜家名门大家,姜孝妍不会被养成娇花,姜应池更不是花天酒地游手好闲的废物少爷。或许爱人如种树,这样的孩子本应就是天之骄子。
真正见到姜应池的家人时,陈颂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紧张,却的的确确有些心虚,令他比较舒服的是姜群斌只过来打了个招呼就离开去和自己商业上的老朋友叙旧。
只剩下了姜孝妍,姜应池很亲昵地挽住她的手臂,像小时候一样,嘴上说的却是:“姐,这是陈颂,我男朋友。”
姜孝妍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这么坦荡,陈颂当然更是没想到,一时间他竟然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姜孝妍。好在姜孝妍维持住了风度和体面,大方地冲陈颂一笑,说“你好我叫姜孝妍”。
姜孝妍本以为姜应池前不久电话里说的会是伊唯听或者别的名媛闺秀,她转念想到之前姜应池犹豫又迷茫的样子,又猜测会不会是那个普通人家的姑娘,因为家世相差太多姜应池怕家里不会同意。
她没想到姜应池喜欢的,和姜应池谈恋爱的,是个男人。
这样的事情接受起来着实困难,她几乎要端不住酒杯,她想问姜应池为什么会喜欢上陈颂,但她大概已经能猜到姜应池会给她的答案——喜欢就是喜欢,找不到那么多为什么。
是啊,多么坦诚又赤忱的感情,喜欢就是喜欢,仅仅因为是他,所以就很喜欢。
姜孝妍站在洗手台前,直视着镜子里的自己,水流冲过手背,冲久了手就变凉,又或许她从听到姜应池出柜的那句话时手就已经很凉。
她想,小池还那么年轻,对于爱情,他勇敢又坦荡,或许还坚信王子和公主最后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为什么要打碎他的梦呢——他和自己说姐姐我谈恋爱了的时候那样认真又明媚。
或许陈颂真的很好而且对他很好,才会让他这么喜欢。
这样的事情接受起来的确困难,可姜孝妍偏偏对弟弟心很软。
姜孝妍整理好情绪回到宴会厅时,姜应池正被长辈们起哄,要他去邀请伊唯听跳一支舞,撮合年龄相仿的小辈向来是长辈们的一大爱好,显然今天被起哄的两位主角都不太乐意和对方跳舞。
姜孝妍站在不远处看,有些哭笑不得的无奈,轻轻摇了摇头还是上前打圆场道:“听听今天的礼裙不太适合跳舞,不如你们合奏一首,也算满足了叔叔阿姨们的心愿。”
宴会厅中央摆着一架钢琴,钢琴旁边摆放着大提琴。伊唯听学的是大提琴,钢琴是她妈妈喜欢才摆的,以往伊家宴请客人时若要她这位伊家大小姐表演才艺,钢琴都是被晾在一边的,今日倒是派上用场。
姜应池和伊唯听很多年没有练过合奏,现场发挥比一起跳一支舞难度要大上许多,不过姜应池并不在意,毕竟他想和陈颂跳今晚的第一支舞。
一首肖邦的曲子演奏完毕,掌声四起,俩人优雅谢幕。
姜应池终于得空去向陈颂邀舞。在这样的宴会上同性共舞并不是禁忌,姜应池在国外参加的晚宴上这样的场景更是多见,姜应池可以算是到哪都被人捧着,从来都是被邀请的那一个,不料自己第一次主动邀舞就惨遭拒绝。
陈颂看着他笑,面容被灯光修饰得很柔和,“我不太会跳。”
陈颂在一众理由中挑了最温和的一个说法。拒绝的更多原因或许是姜群斌在场让他看到不太好,又或许是公共场合下他和姜应池稍有亲密就会对姜应池造成一些负面的影响——那些姜应池可以丝毫不在乎的原因,却让陈颂不得不顾忌。
于是他很自然地、没有一刻迟疑地说出那样的拒绝的理由。
回家的路上姜应池脑袋靠着车窗户沉默,陈颂以为他是因为自己的拒绝而不高兴,便伸手握住他的手,姜应池很主动地和他十指相扣,将他的手压在了皮质坐垫上。
车辆左转的时候,透过车窗的光线扫过姜应池的腕表,表盘又亮起一瞬,然后暗下去,回归夜色的黑暗。
几乎是一进家门两个人就开始接吻,和姜应池当初不管不顾订了张机票飞回北京的那天一模一样,宴会上的甜品他们都没怎么吃,现在的吻里只有酒味,更像是调'情。
其实早在宴会上,陈颂看着姜应池一身西装游刃有余应付客套话的样子时就想这样子吻他了,说起来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见姜应池穿得如此正式,平日里他已经习惯了姜应池日常居家的穿着打扮,差点忘记对方原是养尊处优芝兰玉树的公子,只不过他现在不想管那么多,他渐渐吻得又凶又急,仿佛要给那人打上属于自己的烙印标记——那一刻他想,既然要留下,那就永远留下吧。
……………………
后来两个人都沉浸在余韵中,姜应池半眯着眼偏头去吻陈颂的手,从手腕到掌心再到指尖,说是吻,其实又舔又咬,留下一圈一圈的红色齿痕,最重的那个在无名指靠近指根的位置,他忽然开口,声音还带着微哑的颗粒感:“让我姐给我们设计一副对戒吧。”
陈颂睁开眼睛看着他。
姜应池继续自顾自地说:“很早以前我就和她说过,她以后一定要为我和我的爱人设计一对戒指,她当时可答应我了。”
姜应池躺在陈颂怀里,耳朵距离陈颂的嘴唇只有一点点空隙,陈颂微微往前凑一点就可以吻到,可惜耳朵并不是姜应池的敏感'部位,他并没有理会陈颂的撩拨,而是问:“好不好?”
他总是这样盯住陈颂的眼睛问他好不好,像是拿准了陈颂拒绝不了,就像不久前他也是这样问陈颂,和我去美国结婚好不好。
“好。”陈颂说。
Una Mattina
听听很喜欢的一首曲子
ps:省略号依然是没招了[抱拳][抱拳][化了][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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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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