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突如其来的利刃,王储殿下却没有产生任何警觉。
他甚至松了一口气。
有些恨,能直接表露出来,总比深埋在心底好。
他不介意接受光明磊落的恨,但不能忍受彻底的无视和疏离。
有爱才有恨,这是烂俗黄金档电视剧都深谙的道理,他自然也懂得。
想到这里,洛尔迦又不由得由衷感到愉悦,像是在爱情的博弈场上赢了一局,至于赢了谁,他也说不出。
也许是那只瘫在地上,代号“黑蛇”的雄虫?但潜意识里,他又觉得不是。
他没谈过恋爱,也没有任何深层次的虫际交往经验,所以一切都是推断出来的。
用他那颗属于情报逻辑学的缜密脑子,计算,谋划,将一切纳入他的棋盘。
亚雌一手死死地拽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已经将匕首不着痕迹地逼近他的心脏。
明知道现在的伏瑟尔在他手中不过是任他摆布的俘虏,就算对方能拼着最后一口气挣扎一下,也并不能对他造成多大损伤,他可以一把推开的,但洛尔迦不愿意。
恨,也是需要成就感的。
他轻握住伏瑟尔的手,身躯却欺了上去,直接让匕首刺破了胸膛,滚烫的鲜血绕着那双苍白的手蜿蜒而下,像艳丽的玫瑰酒。
与此同时,他也恰到好处地蹙起俊美的眉眼,露出了一丝虚弱。
伏瑟尔愣了一下,尽管现在神志不清,他还是潜意识觉得这只雄虫好像有病。
哪有虫自己往刀尖上撞的,他压根还没用上力。
洛尔迦脸色依旧温和平静,甚至嘴角还噙着若有若无的弧度,那张冰山一样的扑克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讳莫如深的神情。
“你要谋杀你的雄主吗?”
他沉沉地垂下眼眸,神情看似虚弱,却始终透着上位者惯有的有恃无恐,又裹挟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亚雌后槽牙打着架,压根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猩红的血液流淌到手腕上的那一刻,他有瞬间的愣神,但那对红瞳随即又被疯狂的杀戮覆盖了。
现实确如艾米所述,他就是条捂不热也养不熟的野狗,一只连神志都无法控制的劣等贱虫。
除了刻在骨子里的任务,他对其他的一切都不在意。
这条野狗如果面对的是一般虫子,那确实会产生不可避免的社会损失和伤亡,但好在现在在他面前的,只有洛尔迦。
洛尔迦就那样毫无防备地坐着,沉静而漠然,看似浑身破绽,实则像一幢坚硬而巨大的冰山,从下而上升腾着冉冉寒气,强大到无法推动半厘。
他轻而易举就拿开了碍事的匕首,然后一把将他的雌君再度拉入怀里,手指灵巧地穿/插过那稀碎的虫翅,看似强势的禁锢下满是小心翼翼。
“就算要杀我,你也得好好活下去啊。”
雄虫淡漠的眸子此刻显得无比克制而深情,他认真地撩开雌君凌乱的头发,抚摸着他光洁的额头,“复婚吧,伏瑟尔,只有我能救你。”
这是纯粹的陈述句,只有命令,没有半点协商语气。
现实确实如此,这样崩溃的精神力,只有顶尖的S 级雄虫才能治愈,而目前全帝国唯一一只S 雄虫,就是在身处风云诡谲政坛的王储殿下。
要是寻常雌虫,面对这样能飞黄腾达的橄榄枝,只会感激涕零,但伏瑟尔不会,他只是纯粹的杀戮机器。
没有感情,没有温度,只有对杀戮的渴望成瘾。
亚雌原本收起了部分虫化,以爪为刃,直逼洛尔迦的脖颈,杀机必现,但在听到“复婚”的字眼后,愣了一瞬,眼底露出了一丝迷茫。
复什么婚,他结过婚?
好像是的,但那不是……
随着记忆回笼,一阵尖锐的疼痛刺破了他的脑海,瞬间意识又被疯狂占据。
“洛尔迦!”他咬牙切齿,眼底的疯狂几乎化为实质。
为什么,最后的任务对象是他!
明明与自由只有咫尺之遥,明明阳光就在眼前,只要踏出那一步,他就能在阳光下行走……可偏偏最后的任务,是杀了洛尔迦!
他原以为这个任务轻而易举,没想到他毕生的努力,都敌不过基因带来的精神力压制,就像他那永远被社会踩在脚下的肮脏血统一样。
他放弃了尊严,抛弃了一切,用只有F级的精神力和亚雌与生俱来的劣势基因斗争了一辈子,终于爬上了顶峰,结果在顶级雄虫的精神力面前一败涂地。
要不是他有着T0级别的灵敏身手,洛尔迦只需微微抬眼,精神力便一击必杀。
多么可悲啊,底层亚雌的一切挣扎,充其量只是个无足轻重的笑话。
“我一定会杀了你!”亚雌恶狠狠道,精神力也在此刻完全崩溃,他咳出了一口血,摇摇欲坠,意识逐渐陷入暗不见底的深渊。
洛尔迦仿佛听到了最动听的情话,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眸光认真而温柔。
“好。”
下一刻,天旋地转间,伏瑟尔感到又坠入了熟悉的怀里,额间贴上了一片温凉,密不透风的精神力领域瞬间将他包围。
出于本能的,刻在基因链里对顶级雄虫的恐惧,他挣扎着想逃出那片领域,但却被温柔而不可抵抗的力量抱得死死的,无法挣脱。
他一步步陷落,一步步迷失。
不能坠入那片白色深渊,他会被撕碎……
已经坠入过一次,再掉下去,他必死无疑……
“别怕。”温柔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有谁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一丝丝暖意逐渐从手心蔓延至他的全身。
他渐渐放弃了挣扎。
熟悉而陌生的精神力将他团团围住,温柔霸道地入侵着他的神经末梢,他不由得紧绷了全身神经。
雄虫温柔亲昵地贴着他额头,精神力却柔韧有力地进攻着,丝毫未被对方的疯狂影响。
只是这一次,不再是杀戮的挞伐,只是单纯的精神力安抚。
苍白的火焰像潮水般汹涌而柔和,一遍遍洗刷着这片至暗之地的血腥和余污。
伏瑟尔瞪大了失焦的眼睛,像被强行搂在怀里的鸮子,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也许,他真的疯了,或者,他在做梦。
他用七年的时间,成为布局在洛尔迦身边的一颗隐蔽的棋子,也差点用一夕让洛尔迦死无葬身之地。
可现在,最不可能原谅他的虫子,竟然在救他……
不知过去了多久,亚雌从噩梦中惊醒,瞪大了那双好看的靛蓝色眼睛,才发现一身的血污已经洗净,也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就连头发都被好好打理过。
空气中弥漫着安心的消毒水味,他猝不及防地抬眼,一下撞进了雄虫柔黑的目光中。
洛尔迦一直守在病床边,身板依旧笔直,不知疲倦的样子,直到他醒来。
伏瑟尔忽然发现,洛尔迦微笑的时候竟然是有梨涡的,可作为政治权力中心角色,他从不轻易向其他虫展露他的和善。
他的和善是有条件的,也可以是无条件的。
比如现在。
他温柔得不讲道理。
“能死在你的手里,我很期待。”雄虫微微牵起唇角,那只手依旧和他紧握着,很温暖。
他大衣的领口下还绑着绷带,丝丝血迹隐约可见。
“但我不希望,是以你的性命为代价,那不值得。”
伏瑟尔回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是洛尔迦对他精神力奔溃时扬言要杀了自己的态度回应。
亚雌皱起了好看的眉眼,他以为自己在梦里,竟然在洛尔迦的口中听到了这么恶心肉麻的句子。
他不由得一阵恶寒。
“你有病?”
“报仇就报仇,你抱着我做什么?”
他大力抽出了手,挣扎间,毛茸茸的虫翅扑腾着散落了一地的磷粉,雄虫牵扯到了胸口上的伤,瞬间血流不止。但面对亚雌,他所有动作都那么轻柔小心谨慎,就像在维修一件精美的碎瓷,片刻都不敢掉以轻心。这份仔细和关爱,是多少已婚雄主都不屑做到的。
毕竟,雄虫这种高贵而自私的物种,也许他们会爱自己养的狗,但绝不可能可怜一只连宠物都比不上的奴隶。
或许……他的脑子确实坏了。
雄虫捂着胸口微微抽气,他只是病美人似的蹙了一下眉,亚雌就不敢放肆了。
他也想不通为什么,只是迎上那道虚弱而深邃的眼神,他忽然就丧失了所有莽撞的底气。
他本该对雄虫感到恶心,恶心到胃里翻江倒海,所有神经都挤压到整个太阳穴让他癫狂不已的,可现在他内心出奇地平静。
他甚至在欣赏自己的杰作——他只是略微动弹,就让雍容华贵的储君殿下露出了这样诱人的神色。
他可能也有点毛病。
洛尔迦疲惫地仰起头,惨淡地勾起唇角,“你说得对,我确实病了。”
他痛苦不堪地闭上了眼,满心愧疚,“我把你从我的记忆里弄丢了。”
亚雌没有想象中的悲伤,或者愤怒,只是一脸麻木。
“什么意思?”
靛蓝色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沉静而敏锐,看来他是真的没听懂。
“我忘了关于你的一切。”洛尔迦越发内疚。
“我不该忘了你的,毕竟,我们结过婚,还拥有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去。”
伏瑟尔瞪大了眼睛,他的震惊不亚于沉没在海底数十年之久的莱瑟帝国重现于世一样,这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确实挺深刻的。”刺杀三次都失败的硬茬,怎么不算刻骨铭心呢。
见对方承认,洛尔迦更加怜爱不已,他对这位没有半点印象,但各方面都完美符合自己预期的前妻,总是抱有是莫名的好感和心疼,他现在满心满脑子只想把对方拐回去。
“那,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他诚恳问道。
伏瑟尔抬起眼,长长的羽睫下,眼神依旧冷漠,只是在那份裂冰似的靛蓝色之后,透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神色。
“重新开始什么?难道我现在还打得过你?”
洛尔迦狠狠地掐住了自己的手心,他以前还家/暴?这么恶劣的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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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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