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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离妄缘(九)

贵妃等人本在一处泉眼边赏竹烟波月,天色骤变,众人便草草起身,移步一旁的汀兰楼中。

顾曾赶到时,汀兰楼大门紧闭,几个宫人噤若寒蝉地守在门外,见到她赶忙劝阻:“娘子还是先在外候着吧,里面可进不得。”

顾曾谢过几人好意,正要推门,便听屋内传来一阵“乒铃乓啷”的摔砸声,贵妃尖锐的喊声清晰入耳:“他简直目无尊法,罔顾人伦!抛却身份地位之差,阿珏待他是何等赤子之心,他却恩将仇报欺辱轻薄了你,这等大逆不道的狂徒,本宫绝不容许他再无法无天下去!”

顾曾上次在御花园见到贵妃时,她虽然笑里藏刀,但脸上总还是挂着体面的笑容,今日想必是恼怒至极,声音听来凄厉不堪。屋外寒风潇潇而过,她犹如一具前来索命的幽魂,宫人们早已吓得跪了一地,连顾曾也凭空打了个寒颤。

又听另有一人开口道:“此事体大,不容……”

“胡说!”贵妃厉喝,“他程容与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么?如今宫内宫外流言蜚语不断,皆言他妄存异心、意图谋反,本宫既要他性命,他若敢不从,便坐实了他大逆不道之心。”

劝不动她,先前那人只好叹了口气:“雅帕殿下,你别光哭呀,倒是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顾曾心中一惊——贵妃已勃然大怒,绝对不能让雅帕再继续拱火。

她“砰”的一声推开了门,满屋的眼睛霎时齐刷刷向她望来。

汀兰楼本做姜礿的练字书房用,并不开阔。如今狭小的屋内挤了几十个人,脂粉交融,压抑刺鼻,颇叫人喘不过气来。中央有一硕大的香炉正在缓缓燃着沉香,烟雾缭绕,散之不去。

顾曾皱了皱眉,正要开口,贵妃连带着拿她撒气:“既来这么迟,那便不要来了,给本宫拖下去!”

宫人瑟缩着正要上前,人群中却突然有人弱弱开口:“娘娘且慢。”

顾曾一下便听出来是关夫人。

关夫人屈身行礼:“此事悬而未决,不能轻易泄露了风声,既然她来了,那就先让她候在一侧罢。”见贵妃不言,关夫人忙招呼顾曾,“阿曾,还不快谢恩,到表姨母这边来。”

顾曾还想说些什么,但关夫人拼了命地给她使眼色,眼珠子都快眨出眼眶了。她这表姨母难得不顾自身安危护她一次,顾曾这次没拂了她的好意,如言站到了关夫人身侧。

她瞥了一眼伏在贵妃身侧的那位年轻女子,她的衣衫已是破烂不整,白净如玉的双腿上还存有几条触目惊心的血痕,姣好的浓妆已全然花成一团,可见缕缕泪痕,可她只是一言不发地紧咬着下唇,悲愤又倔强,更惹人怜爱。

莫说是不清楚事情原委的旁人,连顾曾见她这种模样都有了想把程彧千刀万剐的心思。

“雅帕殿下,”先前开口的那位夫人说道,“你跌跌撞撞跑来,只说程二公子非礼了你,要我们为你做主,可空口无凭怎么行?你莫羞莫怕,且将前因后果如实言明,这么多人在场,总会为你评个公道,不会叫你白受了委屈。”

此人只居于贵妃下首,想来身份尊贵,敢在贵妃盛怒之时与她对着干。

关夫人凑到顾曾耳边小声道:“那是齐王妃,德翎郡主的母亲。”

顾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德翎郡主自小便和太原王氏定了亲,和程彧没什么纠缠,而齐王妃也因此幸免于雅帕的毒手,才能在此时清醒地站出来主持两句公道。

雅帕幽幽啜泣道:“‘前因后果’?我又怎知什么前因后果……”

邓家夫人喝道:“不错!如程二那种好色至极的无耻之徒,做出什么罔顾礼法之事都不奇怪!前年踏春,他也是平白无故就牵起了我家阿璟的手,说了一串荒唐话,害得阿璟这孩子误入歧途,为他不知伤心了多少次,直至现在还时常以泪洗面。”

她说着说着竟也掩面而泣起来,众夫人安慰之余,纷纷站出来控诉程彧对自家女儿的诸多恶行。

“他害得我家珠儿茶饭不思,长病不起,活活丢了半条命去!”

“我家小莲为了他,不知拒绝了多少上门求亲的好儿郎,如今年逾二十还独守空闺,你们瞧瞧我这头发都白了一大半。”

“我苦命的嘉儿被他害得声名尽毁,到最后不得不下嫁了个不成器的婆家,如今在婆家受尽折磨,我这个做姨娘的没用,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苦。”

小小的汀兰楼几乎要被掀翻了天,最后,这帮夫人们各自暗示一番,齐刷刷跪地:“请贵妃娘娘为我等做主,重惩此劣徒,将其驱逐流放,永世不得归京。”

群情激奋,贵妃早已是怒发冲冠,她亦有意严惩,拍案而起:“让羽林军把程二给我押走,传话给陛下,程二轻薄雅帕一事有损皇家颜面,罪大恶极,不容宽恕,尔今证据确凿,诸位皆为见证,本宫便将他……”

“证据确凿?可笑。”她身侧,有一素袍玉簪的妇人缓缓起身,眼神之冷,仿佛镀了层寒霜,“你们口口声声诬陷我儿,是当我死了么?”

贵妃不甘下风地随之冷笑:“尉云郡主,你生了个这般不知廉耻的儿子,本宫没拿你问罪已是宽宥,你居然还敢站出来阻拦?”

顾曾不动声色地探身多看了两眼。

她自进门就留意到了那人,见她未多梳妆,气质颇为淡雅从容,在一众花团锦簇的贵妇中,如得道高人般清冷出尘,此刻方知原来她就是尉云郡主陆挽山。

陆挽山微微噙起唇角,手中银丝般的拂尘一扬:“诸位先别跪在此地,我有几句话要问雅帕殿下。待我问过,你们再请命也不迟。”

齐王妃拍了拍她的肩,小声道:“郡主多年不归京,想必有所不知,容与他的确有些……放浪形骸,此事恐怕不是你我可以相助的。”

陆挽山只笑而不语,视线一偏,落在了顾曾身上。

顾曾正在沉吟何时才是她出面的最好时机,可自她进屋,这群人就一刻都没消停过,根本没人听得进去她的话。这些夫人自持身份,鲜少在人前如此失态地哭天喊地,而今如此反常,想来与雅帕的迷香脱不了干系。

好在总还有清醒之人。

尉云郡主是当朝唯二的异性郡主,其父护国功臣加身,就算是贵妃也不敢太为难她,若能由她率先出面缓和此事自是最好不过。

顾曾留意到陆挽山的视线,立即朝殿中央那鼎硕大的香炉瞥了一眼。

陆挽山几不可察地颔首,会心一笑,朗声道:“山雨欲来,天气闷湿,又听了太多不知所云的蠢话,我这头风都要发作了。来人,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我要透气。”

她一声令下,立刻便有几个身手矫捷的女官应声,不顾众夫人的怨声载道强行破开了窗。

楼外已是雾气濛濛,湿润的青草气随着呼啸而过的穿堂风扑面而来,屋内霎时清爽不少,细雨落檐,打湿了好几位夫人的锦衣华服,然而四下一片寂然,竟无人敢出面指责陆挽山的横行无忌。

吹过几息长风,有好几位方才吵嚷得厉害的夫人扶着额头,情不自禁地后悔起来——那些脱口而出的话的确有些偏颇,可是方才怎么就那样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了呢?

衣不蔽体的雅帕面色惨白,忽然掩面咳了两声,随后竟发起抖来。

贵妃见了,心疼道:“好孩子,着凉了罢?”她怒气汹汹地起身,直指陆挽山,“雅帕方受了惊,若再着凉,免不了要大病一场。你令人将此楼门户大开,是还嫌此事传得不够广么?若是再被路过的谁瞧去,你要雅帕以后还怎么做人?”

她对身边侍候的宫人使了个眼色:“将门窗关紧,风声进不来,也休想传出去。”

“我看谁敢?”陆挽山一声清喝,声音远不如贵妃那般尖利刺耳,然而平静无澜的眸中似乎深不见底,带着不容忤逆的威严。

她从北境带来的女官个个挺拔玉立,横身挡在贵妃的人面前,虽不见兵刃,此刻这小小的汀兰楼内却大有两军对战时的剑拔弩张之势。

陆挽山冷笑一声,与气得僵在原地的贵妃擦肩而过,而后于案几上抄起一壶茶,掀开茶盖,将满壶的茶水朝那香炉泼去。

香炉中残存的火星于风中挣扎了一瞬,灭了。

贵妃毫无防备,千金之躯被溅上了几滴热茶,脸色红白交加,惊惧不定。她忍无可忍,扬起玉指指着陆挽山的鼻子:“贱人,你放肆!”

陆挽山不以为意,将手中拂尘一甩,搭在身前,躬身行礼道:“贫道久居苦寒之地,穷山恶水为伴,喝不惯南楚公主赠与的这壶好茶,也闻不惯这百花洮南香。贵妃,贫道远来是客,你如今尊礼重道,不如就让让我罢。”

她越过贵妃,来到面色惨白的雅帕面前,轻笑:“雅帕公主,我是容与的娘亲。虽然多年不在他身边,却也容不得别人无端欺侮他。自然,若他真有过错,我也会第一个饶不了他。现下我且问你,你当真是被他非礼了么?”

雅帕只在心中暗道倒霉。

计划本是天衣无缝,怎料半路杀出个别人的亲娘,还是如此蛮横之人,竟连贵妃都不放在眼里。可是箭已在弦,不得不发,她稳了稳心绪,朝陆挽山晃了晃手中紧握着的外袍,啜泣道:“郡主且看,这不正是二公子今日穿的衣服么?”

“先不论这个,”陆挽山莞尔,“公主先前应当从未见过我家容与,怎么能在那种时刻一下就认出他的?京城年龄相仿的小公子何其多,你是因何确认是他,他当时又对你说了什么,公主可否如实相告?”

雅帕仔细回想着程彧究竟说了什么,可脑海中只能想到他满脸不耐烦地骂她“无趣”和那句“对她没兴趣”。

她心知自己若是生编硬造,便会立刻被这难缠的尉云郡主抓到把柄,遂言简意赅道:“我与二公子曾在灵沼行宫有过一面之缘,自然认得出是他。”

“原来如此,”陆挽山即刻抬手,“来人,去查二公子在灵沼行宫时曾和这位公主殿下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人群中有一女官高声应了是,匆匆离去。

雅帕心中开始慌乱起来,若是被陆挽山将那天的事公之于众,难免不会有人怀疑她是公报私仇,若再深查下去,她这个假公主的身份想必也瞒不住,届时她恐难活命。

她楚楚可怜地看着眼前这冷脸郡主,心中唯有恨极。她心知若东窗事发,嫁给荣王继续享她的荣华富贵便是无望,唯一能够自保的办法便是完成所托,将程彧的罪名坐实,而后期盼那人能看在她如此手段的份上救她一命。

陆挽山不会错过她眼中转瞬即逝的无措,笑盈盈对她摊开手掌:“公主,请把你手中这件衣服给我。”

雅帕将那件外袍抱得更紧:“尉云郡主难道要公然毁掉这唯一的证物么?”

陆挽山淡淡笑了:“这么多人看着,你当我和你一样蠢么?”

雅帕的脸色已是难看至极,陆挽山又面不改色地催促了一遍:“东西给我。”

碍于她的威压,雅帕不想引起更多的怀疑,终于不情不愿地松了手。

陆挽山接过那件外袍,扬手一展,一件胸口绣着仙鹤祥云的绛紫色长袍抖落开来。见此袍通体如锻,光亮异常,亦未见瑕疵,她了然笑了笑:“雅帕公主,话又说回来,他对你施暴,你可曾呼救?若是呼救了,这偌大一个园子里竟无一人听见么?”

雅帕哭戚戚道:“他上来便扯我衣服,我尚不及出声,他便将我打晕了过去,再之后的事……我亦不知。”她的眼泪跟着决堤而出,已成崩溃之态。

贵妃一把推开陆挽山,将雅帕抱在怀中,咒骂道:“好你个狠心的毒妇,为何要苦苦相逼?这孩子已是如此可怜,你非想要看她死么?”

陆挽山冷眼旁观地看她二人抱头痛哭,仍是不依不饶:“既然如此,那可真是有趣了。公主殿下方才一进门便说自己被轻薄,可一再坚持清白还在。容与他将你打晕,就为了撕扯你衣服,害你衣不蔽体么?他又究竟为何要留下自己的衣服,就为了给你做证据么?”

人群中逐渐有人被她说服,那几位义愤填膺细数程彧罪行的夫人也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他就算太荒唐,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凭心而论,程彧那小子虽然冥顽不灵,却也从没有轻薄过她们的女儿。至于刚刚不由自主说出的那些不实之言,大抵是一时被气糊涂了……

“陆挽山,就算你巧舌如簧又如何?”贵妃连连冷笑,“事情再明了不过,定是你那宝贝儿子喝醉了酒,见到雅帕后起了贼心,好在他一向是个废物,有贼心却没贼胆,半路逃之夭夭,这才让雅帕免于一劫。”

陆挽山哈哈大笑:“贵妃娘娘,你仔细看看我手中这件衣服,二品官服,你不识得么?”

贵妃横眉:“你究竟想说什么?”

陆挽山负手而立:“我人虽然不在京城,但亦有所耳闻——容与这孩子有个毛病,便是不爱穿官服。若非陛下敕令,抑或是要紧的大事,他是绝不会穿这身衣服的。今日不过区区宴游,他穿官服做什么,就为了让人拿着来栽赃陷害他么?”

贵妃不答话,算是默认了她所言。

陆挽山冷冷道:“雅帕公主,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当真没看错?当真是我儿程容与非礼了你么?”

雅帕只是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底更是恨得牙痒痒——她怎就如此倒霉,头一次和程彧见面,他是奉命来灵沼宫接待使团,所着便是这套官服,她的心中也从没当回事,谁知道这小子从来不正经穿衣服!

若真是让她失了先机,迷香的药效总会过去,待到连最向着她说话的贵妃都清醒过来,恐怕再难成事!

顾曾知道陆挽山在故意拖延时间,然而心中亦跟着称奇,陆挽山说得不错,她认识程彧这么久以来,只见过他穿过一次官服,好像就是上次见面那晚,他深夜从灵沼宫策马赶来关心她的伤势……

蓦地一恍然,顾曾的瞳孔微颤。

她似乎知道程彧今日为何会穿这件衣服了,这也许是一个别人想破脑袋都想不出的缘由。

因为她上次曾夸他穿这件衣服好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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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离妄缘(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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