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妈妈一愣,旋即满面笑容,点头答应不迭。娉姐儿就派人将陶礼夫妻叫来——这位礼管事的差事就是打理娉姐儿陪嫁的商铺,让他们与鞠妈妈商谈主要的细节。
陶礼深谙经商之道,是打理商铺的好手,听了鞠妈妈经营的布庄的情况,也觉得这个思路可行。娉姐儿就和鞠妈妈约好了下次联络详谈的时间和地点,开始筹划着如何与郦轻裘同僚的家眷交际了。
说来也巧,只隔了一日,郦轻裘下衙之后就问娉姐儿:“有几个朋友,嚷嚷着要见你,你若愿意,明日我下了衙,到家来接你,一起到镇国中尉府邸聚一聚。”
通家之好是不用避嫌的,娉姐儿过门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头上又没有长辈管束,不必苦守新妇足不出户的规矩。郦轻裘的至交好友提出与他的新夫人一道吃顿饭,也算是合情合理。
娉姐儿便问道:“都有哪些人呢?”郦轻裘便数起来:“镇国中尉夫妇自不必说,此外还有轻车都尉赵和康夫妇,他们两个都是我的厚朋友,当时是陪着我一块迎亲的,另外还有孙颖天夫妇和李皋甫等人,都是与我一道当差的……”
娉姐儿也就是随便一问,郦轻裘说起姓名,她也都不认识。问了一圈,得知只有两位年轻些的侍卫还没有家眷,别人都是携带妻子一同赴宴的,不愁无人作伴,娉姐儿本就欲和这些武官太太们打好交道,焉有推拒之理?于是大大方方地答应下来:“妾身明日就准备着。”
郦轻裘看起来十分高兴,不无自得地揽住娉姐儿纤细的腰肢:“以我家夫人的美貌,艳冠群芳是不必说的,肯定要把他们家里的黄脸婆给比下去了。”
娉姐儿很不喜欢他不尊重女子的态度,也不喜欢他将自己当作攀比的工具,心中对郦轻裘又更添几分厌恶,她别开脸,什么都没说。
原本还以为贺氏的事情虽然哄得他松了口,按照自己的思路处置,但娉姐儿的处置方法到底有几分阳奉阴违、偷梁换柱的意味,她忖度着郦轻裘事后怎么也该过问一两句,所以提前准备了说辞,谁料郦轻裘好似浑然忘了此事,撑舡的船娘们也没有汇报过郦轻裘动身去晴帆舫看望贺氏的情况。
娉姐儿不由地在内心的小本子上就郦轻裘的为人又添了几句考语:记性不好、薄情寡义。
想到贺氏得知自己被软禁的消息,该是如何惊怒交加,她会继续坚持自己的倔强倨傲,还是后悔当初的冒犯引来的恶果呢?
若是从前的娉姐儿,又爱看热闹,又斤斤计较,想必是乐于亲自登门,观赏贺氏的困兽之态的。可是从前的那个娉姐儿已经被一波连着一波的浪花拍打得丧失了多余的热情,整个人疲倦而又淡漠。将贺氏软禁起来之后,心里想的只是解决了一桩麻烦的事情,却并没有多少痛快的感觉,自然也没有兴致去享受所谓胜利者的乐趣了。
日子波澜不惊地过着,借着往来于同僚之间的筵席,娉姐儿也算是融入了郦家的交际圈子。却也只是与那些武官太太们结交了一份浮于表面的情谊,再没有似结识谢握瑜与姚天锦时那种恨不得引为知己的相见恨晚的感觉。盖因娉姐儿是续弦,与丈夫同侪的家眷们到底差了几岁年纪,审美趣味和兴趣爱好都差了许多,谈不到一块去。而几名年轻侍卫的妻子,虽然与她年纪仿佛,职位却又比郦轻裘低了些,没有与娉姐儿平辈论交的底气,又因为她过分艳丽张扬的容貌,判断她并不是一位可亲的人,所以待之颇为生疏客套。
当然,这一份并不坚实的人脉,用以打通布庄和成衣铺的销路倒是绰绰有余了。绝少有夫人不在意衣着打扮的,听闻娉姐儿手底下的铺子专营新奇细巧的花色,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也都很愿意卖正当红的宁国公府一个面子。娉姐儿就命陶礼和鞠庄头商议了种种细节,搭伙拓展了布料和成衣的业务。
娉姐儿苦心经营,得到的利润,当然是算作她自己陪嫁的出息,并没有收归郦府的公账。当然,她也没有忘了到底是借由丈夫的人脉,生意才经营得如此顺利,于是从红利中抽出几成,过了明路,放进了公账的收入之中。郦轻裘见她生财有道,又很顾全大局,心中更加欢喜,待她的态度也越发亲厚敬爱。转眼新婚头一个月已经过了,他竟还未提起去别的妾室房中歇宿,仍是下了衙就往鸾栖院去,偶尔有些久旷的妾室效法贺氏,主动在路上拦截兜搭,他都不为所动。
甚至偶尔休沐的时候,他也会推了朋友的邀约,在家陪伴妻子,或是带着娉姐儿去某处游玩。
娉姐儿难得地享受了将近一个月的舒心畅意的日子,虽然对这桩婚事仍然算不上满意,但郦轻裘的表现尚算可圈可点,妾室与下人们除了初来乍到时有些不敬,后来也慢慢为她所降伏。这样的生活,倒是比未出阁时日日怅然若失、蹉跎年华要快活一些。
若说有什么不称心的,也就是近来信期又至,身上不大爽利。新婚燕尔,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娉姐儿本就生得美貌,郦轻裘又是需索无度之人,夫妻二人几乎夜夜都要行周公之礼。如此频繁,娉姐儿还以为很快就能怀上身孕,谁料头一个月希望就落空了。
也不怪娉姐儿心急,她如今双十年华,似她这样的年纪,快些的已经生育了两个孩子了,比如就比她晚出生了一时半刻的双生妹妹婷姐儿,就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此外郦轻裘膝下尚无子嗣,无论是余氏还是姚氏,私底下也都曾提点娉姐儿早早生个儿子,才好安身立命。
转念一想,孩子乃是上天所赐,急也急不来的,况且如今过门才区区一月,来日方长。娉姐儿也就慢慢缓和了心中的焦躁。
郦轻裘发现妻子身上不好,似乎有些失望,但也没有提出要去别的房中歇宿,只是夜间在鸾栖院的床上焦躁地烙着煎饼。
如此两夜过去,娉姐儿发现他是个守不住的人,便到了安排通房侍寝的时候了。
鸾栖院的消息一向把守得很严,尽管除了贺氏之外的妾室日日过来晨昏定省,她们却没有半点途径掌握夫人的小日子,所以尽管因为许久没见过老爷的面,多少有些焦躁和幽怨,却没有谁因为知道出头的机会来了,而格外争抢着表现自己。
眼下最有利的做法或许是从自己的陪嫁中挑一个美貌又忠心耿耿的小丫头,将郦轻裘笼络在鸾栖院里。
娉姐儿的陪嫁,无论是人还是物都多得两只手数不过来,身边自然也有大批正当龄的美貌丫鬟可以当作合适的人选。
只是她却无意这样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除了大贤大圣,任何人都是优先为自己考虑的。眼下她的丫鬟们之所以忠心耿耿地服侍着她,为她鞍前马后,原是因为她们的荣辱利弊与娉姐儿都是一体的,她们的体面来自娉姐儿的尊荣,她们的荣耀来自娉姐儿的赏赐。但倘若她提拔一个心腹来分享自己的丈夫,她们的利益就产生了冲突,总有一些时刻,心腹将不得不为了自己的安危荣辱考虑,而将娉姐儿这个主子放在其次。
提拔自己的心腹做通房,好处只是一时的,长久来看却是埋下了隐患,让自己的左膀右臂与自己渐行渐远,这样的不智之举,娉姐儿并不打算去做。
况且她身边得力的露水泉水,都是沉稳有余,样貌却不过清秀,即使抬举成姨娘,也没有资本和郦轻裘身边那些千娇百媚的小妾斗争。而小一点的汾水样貌倒是足够出挑了,性子又太过轻浮,未必始终忠心耿耿。
所以娉姐儿的打算是在已有的通房中挑人服侍——至于让郦轻裘凭借自己的兴趣自行挑选陪寝的人选这回事,娉姐儿是压根没有考虑过。
略加思忖之后,娉姐儿从几个丫鬟出身的通房里,挑选了这一个月来伺候她最小心殷勤、姿态放得最低的苏氏去服侍。
苏氏原名杏儿,从前是在厨房打下手的小丫鬟,身量细巧,弯眉小口,典型的小家碧玉的美貌。从前房夫人还在世的时候,有一回郦轻裘喝得大醉,命人送醒酒汤来。见送汤的苏氏生得颇有几分水秀,便趁醉收用了。第二日房夫人得知此事,因她素日贤良,也不曾责备丈夫,亦没有怪罪苏氏引诱主子,给了她家里两副镯子六匹布,坐定了她通房的身份。
但苏氏不够能说会道,性情也不过乖巧而已,所以并不得郦轻裘的宠爱,一直待在通房的位子上,并没能升格为姨娘,所以娉姐儿令无所出者皆为通房的规矩,没有触犯苏氏的利益,她也就没有太大的抵触。不仅请安问好总是赶在前头,还隔三差五地做些汤水点心,送到鸾栖院孝敬。娉姐儿见她殷勤,就选定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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