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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立威

思追的伤势彻底痊愈后,叶啸鹰的贴身护卫任务便也解除了。这位未来的金甲大将军显然松了口气,恢复了他往来于王府与军营之间的日常,只是偶尔在府中遇见思追时,虽依旧不算热络,但那份“杀鸡焉用牛刀”的不服气,已淡去了不少。

这日,思追在听雪轩里终于将一件构思许久的小巧暗器打磨完成。这“流星逐月梭”不过掌心大小,机括精巧,发动时无声无息,却能于瞬息间连环射出七根淬了麻药的细针,最适合近身防身。她心中欢喜,第一个念头便是想与萧若风分享,或许还能请他品评一下机括的设计。

她兴致勃勃地去了萧若风常待的书房,却扑了个空。正巧赵管家端着茶点经过,见她在寻人,便笑眯眯地告知:“姑娘找王爷?真是不巧,王爷一早就去城西大营巡视操练了,怕是得傍晚才能回来。”

思追闻言,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失望。赵管家人老成精,最是体贴,见状便又道:“不过,叶侍卫长正好也要去大营向王爷禀报军务,姑娘若是有急事,不妨让叶侍卫长带您一同前去?只是军营重地,不比王府自在,姑娘需得紧跟着叶侍卫长才好。”

思追眼眸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她向赵管家道了谢,便去寻叶啸鹰。叶啸鹰听闻她要同去军营,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既然是王爷吩咐过要善待的客人,又是赵管家的安排,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硬邦邦地丢下一句:“军营规矩多,跟紧我,莫要乱走乱看。”便算是答应了。

两人骑马出了城,不多时便到了城西大营。辕门守卫显然认得叶啸鹰,验过令牌后便放行了。军营中号角连营,杀声震天,操练的士兵们阵列整齐,刀枪映着日光,闪耀着一片肃杀之气。思追虽是第一次来到这等地方,却并无怯意,只有满眼的新奇,紫眸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然而,这份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当他们穿过一片校场时,几个看似军官模样的人聚在一起,见到叶啸鹰,其中一人便阴阳怪气地高声笑道:“哟!我当是谁这么大阵仗,原来是咱们的叶大侍卫长回来了!怎么,在王府里给娇客当惯了护花使者,还记得怎么握刀吗?”

另一人立刻接口,目光不怀好意地在思追身上扫了一圈,言语轻佻:“叶兄好福气啊!这护卫的差事真是令人羡慕,日夜相伴的,也不知是护卫呢,还是……嘿嘿!”几人发出一阵心照不宣的哄笑,显然是故意找茬,想激怒叶啸鹰,让他下不来台。

叶啸鹰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握紧了拳,骨节发白。他正要发作,却见思追轻轻拉了一下他的披风,示意他稍安勿躁。

她上前一步,紫眸平静地看向那几名军官,声音清越,却带着一股冷意:“几位军爷是在议论我吗?”

那为首之人见她一个女子竟敢搭话,更是嚣张,嗤笑道:“小娘子倒是胆大!怎么,我们说不得?叶啸鹰不过是个……”

他话音未落,思追手腕一翻,那枚刚制成的“流星逐月梭”已悄无声息地滑入掌心。但她并未动用这新暗器,而是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摘下了背上那张造型古朴的长弓,搭箭、拉弦、瞄准、发射,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

“嗖!”

一支白羽箭几乎是贴着那出口不逊之人的耳畔飞过,“夺”的一声,精准无比地钉在了他身后十步开外的箭靶红心上!箭尾兀自剧烈颤动,发出嗡嗡的鸣响。

整个校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支仍在晃动的箭矢上,以及那个持弓而立、紫眸冷冽的少女身上。

思追缓缓放下弓,目光扫过那几个脸色煞白的军官,语气依旧平淡,却字字清晰:“我的箭,不太喜欢听污言秽语。下次若再让我听见谁嚼琅琊王府和叶侍卫长的舌根,它射穿的,可就不是箭靶了。”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身旁有些怔住的叶啸鹰,唇角微弯,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叶大哥,我们走吧,别让王爷等久了。”

叶啸鹰看着眼前这个瞬间从温婉少女化作利刃出鞘般的女子,心中震撼莫名。他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这个被王爷另眼相看的姑娘,绝非凡俗之辈。那份临危不乱的镇定、那手出神入化的箭术、以及那维护他尊严的举动,都让他之前那点轻视之心荡然无存。他深吸一口气,抱拳沉声道:“是,思追姑娘,请随我来。”

这一次,他的语气里,带上了发自内心的尊重。两人不再理会那群噤若寒蝉的挑衅者,径直向中军大帐走去。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仿佛也预示着,一段新的、基于实力与信任的关系,正在这片充满阳刚之气的军营中,悄悄建立。

叶啸鹰领着思追穿过戒备森严的营区,向着校场深处走去。越往里走,操练的呼喝声、兵刃相交的铿锵声便愈发震耳欲聋。空气中弥漫着尘土、汗水与钢铁混合的独特气息,一种肃杀而充满力量的感觉扑面而来。

远远地,思追便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校场的高台上,萧若风并未身着亲王常服,而是一身玄色轻甲,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如松。他正负手而立,目光如炬地俯瞰着下方正在演练阵法的士兵。阳光洒在他身上,轻甲反射出冷冽的光芒,他偶尔抬手指出阵型变换的疏漏,声音清朗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此刻的他,不再是王府中那个温和儒雅的师兄,而是执掌军权、号令千军的琅琊王,英姿勃发,气势迫人。

思追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紫眸一瞬不瞬地望着高台上那个光芒万丈的身影,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种陌生的、悸动的感觉悄然蔓延开来。她竟有些看呆了。

许是心有所感,高台上的萧若风恰在此时转过头来,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站在校场边缘的她。四目相对的刹那,思追像是被烫到一般,慌忙移开视线,脸颊微微发热,假装若无其事地扭头去看旁边士兵们操练,心中却暗恼自己的失态。

萧若风显然看到了她那一瞬间的慌乱,唇角不由勾起一抹极浅的笑意。他迅速对身旁的副将交代了几句,便步履从容地走下高台,朝着思追和叶啸鹰的方向走来。

“师兄。”见他走近,思追连忙收敛心神,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只是耳根仍有些泛红。

萧若风走到她面前,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语气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怎么到军营来了?这里尘土大,不比王府清净。”他自然看出了她方才的窘迫,却体贴地没有点破。

“我新做了个小玩意儿,想请师兄看看。”思追说着,从袖中取出那枚精致的“流星逐月梭”,递了过去,顺势也化解了方才的尴尬。

萧若风接过,仔细端详,眼中流露出赞赏之色:“构思精巧,机括联动流畅,不愧是唐门技艺。”他一边把玩,一边与思追探讨着其中几个巧妙的设计,两人相谈甚欢,仿佛周围震天的操练声都成了背景。

聊了一会儿,萧若风见思追对军营颇为好奇,便道:“既然来了,我带你四处走走?军营虽粗犷,却也别有气象。”

思追自然欣然应允。萧若风便屏退了叶啸鹰,亲自陪着思追在校场内信步而行。所过之处,训练的士兵们虽依旧纪律严明,但无数道或好奇、或探究、或惊艳的目光,还是有意无意地瞥向这对并肩而行的男女。琅琊王亲自作陪一位容貌绝丽、气质独特的少女,这本身就是军营中一道极为引人注目的风景。思追感受到那些目光,却并不在意,她的注意力完全被眼前宏大的练兵场面和身边人的讲解所吸引。

正当她兴致勃勃地观看着一队骑兵演练冲锋战术时,一个魁梧的身影突然挡在了前方,阻断了去路。

来人同样身着军官铠甲,面色倨傲,眼神不善地扫过思追,最终落在萧若风身上,抱拳行礼,语气却带着几分挑衅:“末将骁骑营副尉,臧霸,参见王爷!”

萧若风眉头微蹙,面色沉静:“臧副尉,何事?”

臧霸直起身,目光再次转向思追,毫不掩饰其中的轻蔑:“末将听闻,方才在营门处,有位姑娘箭术‘惊人’,险些伤了我麾下弟兄!末将特来请教,是何方高人,敢在我军营重地如此放肆!”他刻意加重了“惊人”二字,满是讽刺意味。显然,他是替之前被思追一箭震慑的那几人出头来了,背后恐怕少不了三皇子萧若明的授意。

萧若风面色一沉,眼中已有寒意:“臧霸,休得无礼!退下!”

然而,思追却轻轻拉了一下萧若风的衣袖,示意他稍安勿躁。她上前一步,眼眸平静无波地迎上臧霸挑衅的目光,声音清冷:“原来你叫臧霸。你的弟兄出言不逊,辱及琅琊王与叶公子,我小施惩戒,有何不妥?你若不服,划下道来便是,何必在此聒噪?”

臧霸没料到这看似柔弱的少女竟如此硬气,愣了一下,随即狞笑道:“好!有胆色!既然姑娘如此自信,可敢与臧某切磋一二?也让兄弟们见识见识,姑娘除了箭术,还有何本事!”

萧若风正要再次阻止,思追却已抢先开口,语气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傲然:“有何不敢?只是刀剑无眼,臧副尉想怎么切磋?”

“简单!”臧霸指着校场中央的演武台,“上台,不用兵器,拳脚上见真章!若姑娘能在我手下走过十招,臧某便心服口服,并向姑娘赔罪!若不能……”他嘿嘿一笑,未尽之语充满威胁。

“思追,不可!”萧若风低声道,一向波澜不惊的他眼中流露出担忧。臧霸是军中有名的悍将,力大刚猛,拳脚功夫极为了得。

思追却对他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紫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低声道:“师兄放心,我有分寸。” 说罢,她转向臧霸,朗声道:“好!就依臧副尉!不过,十招太多,五招之内,若我不能让臧副尉‘心服口服’,便算我输!”

此言一出,不仅臧霸勃然变色,周围早已被这边动静吸引、渐渐围拢过来的士兵们也发出一片哗然!这少女口气也太狂了!竟敢扬言五招内让以勇猛著称的臧副服输?!

两人先后跃上演武台。顿时,整个校场的目光几乎都被吸引了过来。

臧霸抱拳一礼,随即低喝一声,身形如猛虎出闸,一记势大力沉的直拳便向思追面门轰来,拳风凌厉,显是想一击立威!

出乎所有人意料,思追并未闪避。她眼眸一凝,体内雄浑的内力瞬间奔涌,贯注于右臂,竟是不闪不避,同样一拳直直迎上!

“砰!”

两拳相撞,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气劲以双拳交击处为中心,陡然炸开,卷起地面尘土。

台下众人皆惊!谁都没想到这看似纤弱的少女,竟敢与以刚猛著称的臧霸硬撼拳力!更令人吃惊的是,双拳对撞后,思追身形只是微微一晃,便稳稳站住。而臧霸竟被震得“噔噔噔”连退三步才稳住身形,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只觉得拳骨隐隐作痛,一股阴柔却后劲十足的内力顺着手臂经脉窜入,让他气血一阵翻涌。

“好深厚的内力!”臧霸心中骇然,再不敢有丝毫轻视。他怒吼一声,再次扑上,这次双拳齐出,使出了看家本领“开山掌”,掌风呼啸,势要将思追拍下擂台。

思追见状,嘴角微扬,露出一丝傲然的笑意。她手腕一翻,那柄看似朴实无华的“溯影流光尺”已悄然滑入手中。尺身非金非玉,在日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来得好!”她清叱一声,不退反进,手中流光尺并非用以巧破力,而是运足内力,尺身泛起一层淡淡的紫芒,以尺代棍,一式“横扫千军”,硬生生迎向臧霸的双掌!

“轰!”

尺掌再次相交,爆发出比之前更猛烈的气浪!这一次,臧霸只觉得双掌仿佛拍在了一座铁山之上,那尺身传来的反震之力刚猛无俦,远超他的预料!他闷哼一声,整个人被这股巨力推得向后滑出数丈,脚下在青石板上犁出两道浅痕!

而思追,只是衣袂飘动,持尺而立,紫眸中战意盎然。她就是要用这种最直接、最霸道的方式,回敬对方的挑衅!

臧霸又惊又怒,接连两次硬拼落于下风,让他颜面尽失。他狂吼一声,体内真气疯狂运转,使出了压箱底的绝技“裂石腿”,一腿扫出,腿风如刀,直取思追中路,威力比之前拳掌更胜数倍!

思追眼神一凛,体内唐门独有的阴柔内力与一股源自血脉的沛然之力完美融合。她将流光尺在身前一横,尺身紫芒大盛,竟是不设任何花巧,再次选择了硬接!

“铛!”

仿佛金铁交鸣之声响起!流光尺稳稳架住了这开碑裂石的一腿!巨大的冲击力让思追脚下的青石砖瞬间龟裂,但她身形如磐石般岿然不动!反倒是臧霸,只觉得小腿骨如同踢中了万年寒铁,剧痛钻心,攻势瞬间瓦解!

就在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身形微滞的刹那,思追动了!她手腕巧妙一抖,流光尺如灵蛇出洞,不再是硬撼,而是精准无比地点向臧霸因发力而微微暴露的胸口膻中穴!

这一尺,快如闪电,蕴含着她精纯的内力!

臧霸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胸口一麻,浑身气力仿佛瞬间被抽空,整个人僵在原地,动弹不得!那记凌厉无比的裂石腿也无力地垂落下来。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台上这极具冲击力的一幕:威猛无比的臧副尉,竟在硬碰硬的对抗中,被这紫眸少女以更强势、更霸道的方式彻底压制,最终一尺制住!

思追缓缓收尺,尺身上的紫芒悄然隐去。她看着满脸惊骇、无法动弹的臧霸,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臧副尉,承让了。现在,可服气了?”

臧霸僵立半晌,才勉强冲开被制的穴道,脸色惨白。他方才真切地感受到了双方在力量与内力上的绝对差距!这少女的内力之雄浑,体魄之强韧,远超他的想象!他咬了咬牙,终究是军中汉子,输得起,抱拳躬身,声音干涩,却带着一丝敬畏:“姑娘……神力惊人,内力深厚!臧某……心服口服!之前多有得罪,请姑娘海涵!”

思追微微颔首,并未多言,转身跃下演武台。整个校场鸦雀无声,所有士兵看向她的目光,已从最初的好奇、轻视,彻底变成了对强者的敬畏与震撼!她走到萧若风面前,亮亮的眼睛中带着一丝完成恶作剧般的得意笑意,轻声道:“师兄,没给你丢脸吧?”

萧若风看着她,眼中难掩激赏、骄傲,还有一丝后怕。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抬手,极其自然地替她理了理方才因动作而微乱的鬓发,声音低沉而温柔:“何止没丢脸……你今日,可是让整个军营都记住你了。”

他的动作亲昵而自然,仿佛演练过千百遍。思追微微一怔,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和话语中的维护之意,脸颊不禁又有些发热,心中却涌起一股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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