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烂的残阳染红那层层叠叠的云,也往天幕上撒下粉色与紫色的丝带,在市井的炊烟里,人总会感到一种莫名的心安与舒适。
可奈何,地上倒塌的摊子为这美妙的场景增添了不和谐的色彩。
……
一个穿着青色衣服的男人站在倒地流血的妇女前面,说实话,人不应该外貌歧视的,但这副狰狞的面孔与他此刻手里沾血的长剑实在是太过于令人作呕了,如果面首在这里,人应该是已经要被骂得和死了差不多了。
人群依旧熙熙攘攘,他们只是自觉地让出了这一块空地,并时不时地用余光关注事态的发展而已。
沈璃此时此刻一身白衣,倒是有几分不入凡尘的清冷感。但她感觉到,在层层叠叠的冰封之下似乎有什么被点燃了,面首曾经将这东西称呼为“正义感”,自己倒是觉得这更像是愤怒。
「我说……沈璃,对罪恶的愤怒不就是正义感吗?」周边的场景一瞬间停滞,而后一道轻巧地声音倏然在耳边响起,语气平静却又带着几分戏谑,「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沈璃——反正这个世界总是对主角过分宽容。」
随后,一切重新流转。
说实话,宁阿姨是一个和善的人,与丈夫也算夫妻和睦,就这样一个待人和善的人,之前自己没戴面具路过时,她卖的熟水也是很便宜的,所以沈璃也不介意花一点小钱去放松一下心情……
所以,沈璃也不会对此坐视不管,不是吗?
“不对啊,你为什么会有不戴面具路过的时候?”黎月吟奇怪的看着沈璃,“你不是要隐藏身份吗?”
“这话说的……”沈璃摊了摊手,“洛颖离皇城都那么远了,又何况是边陲的浮生府,就算看到了我的脸,又有谁会闲的没事将我的面容和一个身在隔了三个行省的皇宫里的普通宫女做比较?”
“那你又为什么要这样戴着面具?”黎月吟的金眸里含着探究。
“我不想让别人知道那个人做好事的人是我……所以,我借了一个人的形象。”
“为什么?你又是借了谁的脸?”
……
“算了,不说就不说吧……”黎月吟指了指眼前的场景,“那你说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沈璃掩盖住自己眸底一瞬间的杀意,这真的可以算做是自己的通病了,但面首似乎说过,一味的以暴力手段解决问题是得不到正义的反馈的,可恕我直言,沈璃也忘了其他的方式了,所以,她只能以沉默做回答。
「呵,混账,随你的内心去吧,反正你不论如何挣扎,视若无睹还是在线砍死它,亦或者从中斡旋,沈璃!所有人……呵,所有人的结局都不会有所改变的!你大可以放心好了!」
“够了,你有完没完?”沈璃眼神逐渐阴沉下来,“对我这样尖酸刻薄却又实时关注,你不觉得你矛盾的可笑吗?”
「蠢货,这就是你的答案?在这种时候不选择出手相助,反而是选择固执地和我做这无意义的争辩?睁开你的眼睛!要是再晚一点你的公主可就死了!」
……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有人当街行凶?”黎月吟看着沈璃那突然间呆滞了的神色与没有出口的回答,显然她是指望不上了的;她又看了看那男的即将踹到妇女的脚,心一横,随手抄起路边粪夫手里的粪桶就对着那青衣男子泼了上去,在里面的东西都已经泼在将男子的身上时,黎月吟身上爆发出不属于这个年龄应当有的气势来,那双金色的眼眸仿佛在发着光:“记住,犬彘!今天泼了你这个死全家的贱畜的人是我!玉国七公主黎月吟!”
那青色的男子现在变成黄色的男子了,不过他这红色的狰狞面孔倒是真真正正的变成了青色,也不知道是熏的还是自己膈应的。
总之,那一瞬间,仿佛时间都凝固了,黎月吟只感觉自己的心跳在那一刻骤停,全身如同铅一样沉重,就连理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都是万分困难,只有颈侧的冰冷在脑海炸开;眼前是一片撕裂一切的白,耳边是巨大的撞击声……
“阁下,欺负凡人算什么东西?甚至于要起杀心?”
那黄衣男震惊地看着手里断了的剑,刚才的巨大的冲击让他双手的手腕,甚至是手臂都是疼痛至极的,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随手用剑抵住自己的颈侧。
刚才的冲击告诉他,眼前的女人力气很大,大到就是自己这个金丹后期的人都在这一瞬间招架不住她的反击,不,那甚至不能以反击形容,她就只是简简单单的挡了一下后把剑架他脖子上而已。
……
确实,手总是比脑子快,沈璃确实没考虑清楚自己这么做是不是会带来更加严重的后果,但一个人如果连当街行凶这种事情都是视而不见,如果一个人所谓的人性回归叫做漠视生命……
“呵,若是如此,那我真的是连行尸走肉都不如了吧。”沈璃神色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祂穿着雪白的爱奥尼亚式希顿,腰间是金色的低腰腰带,头上戴着的却是金色的步摇,脚上穿的长靴还戴着一个红色的腿环,半披散的深蓝色长发与那蓝色与金色相融合的双眸……
“你长得可真像我的一位故人,也和她一样讨厌当电灯泡以增加所谓的神圣感。”沈璃神色冷漠地赞叹了一句,而后心念一动,周边场景瞬间破碎,“但你应该是知道的,对于同级,就是我自己对我自己都没有多少胜算。”
……
“昭雪,是杀了他还是废了他?”黎月吟嘴角噙着笑容,碰了碰沈璃的肩膀。
“权能数量不对……嗯?”沈璃似乎吃惊于什么事情,但也在下一瞬间回过了神,心思在一瞬间活络起来,“生挖他的金丹未免太过血腥,并不适合小孩子观看,而且这东西对受害者也没什么用……”
“心慈手软可不像是你的作风。”
“赔钱。”沈璃平静地看着那个男的,手中的长剑又往内侧压了几分,“赔摊子的亏损还有医疗费,其他的我就不追究了——你应该知道的,我也是修仙者,我也完全可以按照道上的规矩来。”
那男的屁滚尿流地给钱跑了。
沈璃用水冲走地上的屎之后重新支起摊子,在医馆知道宁阿姨并没有伤太重才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昭雪,一个杀手真的会这么仁慈?”黎月吟呆呆地看着沈璃。
“啊,抱歉,我忘记让他还杀你未遂这件事的债了。”沈璃这才反应过来,“我只考虑了如果真做出实质伤害会不会让这个贱狗记恨上这里……”
“呵,原来如此,我说以你一天砍几十个匪徒换赏金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心慈手软。不过这其实也没事,你没听见当时‘当’的一声之后有一声很清脆的‘咔嚓’声,他的手臂算是废了,那什么叫做本命剑的东西也断了,这其实是足够搞人心态了……”黎月吟嘴角实在是比狙击步枪还难压,“搞不好我们还有望成为他渡劫时的心魔,再添一把乱呢!”
“啊?哦,好的,确实。”沈璃似乎有些心事,就连回应都是已读乱回。
……
三天,让沈璃拉着一个黎月吟跑遍整个浮生府也是足够了的,她们见证了绻县的壁画、鹤县的锻造、葛县的悬崖……
坐在虞县的酒楼高处,你可以看见远处广袤却又荒芜的荒原,远处的地平线隐约可见几座山峰的轮廓,而修仙的机会,只要穿过这片荒原就行……
“黎月吟,你还记得吗?”
“记得什么?”
“我记得,你对所谓的长生感到好奇。”沈璃依旧戴着自己那烧焦的单边面具,“所以说,你应该知道修仙是什么吧。”
“昭雪,我只知道,修仙就是以各种方式寻求力量、追求长生。”黎月吟看着远处难以
辨别的景色,它们已经与远处的天空熔为了一体,“我也很好奇,在这浮生氏与修仙界中间所隔着的几千里的荒原,到底是为了什么存在。”
“黎月吟,你知道吗?这几千里,对于修仙者来说,不过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像是我拉着你飞跃三个行省时那样轻松与便捷……但对于普通人,这是天堑,没有人知道平原之后是什么,这场旅行中没有任何的补给站,全靠意志硬撑。兴许这后面迎接这意志坚定者的是壮阔的奇观、永生的许诺、强大的秘法……可惜,这是最为理想的,这人间不是小说,他们可能要面对的是不把人当人的修仙者。”
“什么?不把人当人的修仙者?”黎月吟瞪大了自己的双眼。
“过去,我曾见证一个人将一个个世界视为可以利用的资源,为了变强,他将万千世界吞并,残杀万千天命并炼化无数凡人的灵魂,最后成就了伪神的存在。呵,你知道吗?为了变强,总是会有无数人前仆后继地去做这种违背伦理纲常的事情,毕竟修仙的境界早已经是注定了的,它只要冰冷的数值,而不是高洁的灵魂,而心魔……啧,心魔这种东西,是最为可笑的,它只对善的不彻底,恶的不纯粹的人生效,毕竟纯粹彻底的人是完全可以对此自圆其说的。”
黎月吟金色的双眼里带上探究:“所以……你又算是其中的哪一类?”
“我吗?之前属于恶的纯粹,现在受别的事物刺激,倒是有点往普度众生的路子上靠。”
“所以,在利益的趋势下,人会做出很多违背道德的事情……”黎月吟呆愣愣地看着沈璃,她头一次觉得,眼前这人沙雕强大的外表下,更是有不可见底的深渊存在于她的内心。
“人总是会先入为主的为自己设立一个美好又虚假的目标,我害怕你对修仙有太过理想化的思想,在付出努力之后得不到正面的反馈,所以……”
“所以,昭雪……在我见证了那个贱畜的行径之后,你竟然觉得我还会对这种东西抱有幻想?不不不,你甚至觉得在我感叹了这群在我玉国领土上为非作歹的狗东西无法管控的情况下我还会觉得修仙者是好东西?”
“抱歉,我似乎……”
“沈璃,恕我直言,你比我更加需要整理思绪,我不知道你活了多少年,也不知道你曾经都经历过什么,但是这样莫名其妙的自说自话是人出现癔症的前兆。倘若一个人只知道封闭自己、憎恨自己,将自己困囿于执念的牢笼,那么他永远都无法得到真正的解脱!这是你教会我的!”
“这倒确实。”风吹起沈璃披散着的长发,“不过,还有一个时辰就是宴会了,你确定就穿这样一套常服?”
夜间,沈璃去重新确认了一下,这次三公主会郑重地发邀请函的原因其实是因为,这次确实可以算作一场大型宴会——但奇了怪了不是吗?饶是沈璃学问再怎么浅薄,她也知道,腊月前旬,除了赏梅花,到底还有什么是要作为宴会的?但如果只是一个梅花,至于把京城所有名贵都邀请过来吗?这场宴会处处透露着古怪,但不论如何,就算是鸿门宴,这也是结交别人的时机……
“宴会再怎么作为社交场,你首先也该有地位才会有社交。而我,不过就只是一个用来体现所谓‘皇恩浩荡’的花瓶,实际上根本没有一点利用价值。所以,我有任何认真对待它的必要吗?它对我的实际作用还不如此处夜间的一场篝火晚会。”
“确实,不过应该也算是有好吃的吧?”
“就是没有也没什么,本人也不想学孟尝君的那个宾客。”
“这也不会是分餐制吧?”沈璃摊手,“就是是了,你也不会惭愧自刎,不是吗?”
黎月吟呆了一下,随后笑了笑:“倒是有道理。”
「你们到底在玩什么地狱笑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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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当电灯泡增加神圣感哪里,咳,众所不周知,沈濯涟曾经在阅读途中吐槽《神曲》中的天使是“不用电发光的电灯泡”
《史记·卷七十五·孟尝君列传》原文节选:孟尝君曾待客夜食,有一人蔽火光。客怒,以饭不等,辍食辞去。孟尝君起,自持其饭比之。客惭,自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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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何者行恶,冰霜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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