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海面泛着雾青色的光，奢寒抱着顾南衣浮出水面时，晨露正从礁石上滚落。
“就送到这里了。”
鲛人松开环在他腰间的手，尾巴在浅水区摆动。
浪花扑上来，打湿了顾南衣的衣摆，那件青色长袍下摆立刻泛起深色的水痕。
他转身时踉跄了一下，在水里呆了这些天，他都有点不习惯踩在实地上的感觉了，奢寒立刻伸手扶住，指尖触到他腕间时，两人都顿了顿。
顾南衣微微的扭头，视线悄悄的看过去：“你真的，放我走？”
奢寒脸上还是挂着和前几天一样如出一辙的浅笑。
“怎么？衣衣舍不得我？”
“谁舍不得你了！还有说了多少遍不要这么叫我。”
奢寒只是笑着看他，眼睛里的情绪却烫的顾南衣不敢再多看。
“这个给你。”
奢寒从怀里掏出个海螺，螺壳上细细刻着漂亮的珊瑚纹路，他递了过去。
顾南衣犹豫片刻，到底还是接了过来：“这是什么？”
“你会知道的。”
就这么沉默了一会，直到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
奢寒突然拽住了顾南衣的手腕，往他掌心塞了颗浑圆的珍珠：“戴在身上，能缓解你身上寒毒发作的时间。”
他看了看手掌上的珍珠，内里流转着幽蓝的光，像是封存了一小片海。
潮水开始退去，奢寒转过身。
顾南衣就这么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心里不断的泛起一股熟悉的感觉。
就好像，在很久以前，这个画面也曾经出现过。
鲛人银色的长发在海风中飞舞，在晨光中的转身，那个侧脸几乎让埋藏在记忆里那个身影瞬间鲜活了起来。
手里海螺上的纹路好似在提醒着什么，他几乎是一下子就失去了声音：“是你。”
顾南衣立马向着眼前的大海追过去，他大喊：“等等！”
在光线下，他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对方好似对着他漏出一个笑容，随后便沉入海中。
海水将他的衣摆全部打湿，但他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
怎么前几天一直没想起来呢，一样的银色长发，一样爱笑的脸庞，一样是鲛人，还有嬉戏打闹时的熟悉感。
但顾南衣最后确是缓缓的笑了起来，原来，是你啊。
当朝阳完全跃出海平面时，那片海域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他的脚印一路蔓延，很快就被上涨的潮水抹平，顾南衣将小海螺贴身放好，随后握紧珍珠转身走向了岸边。
……
七岁的顾南衣第一次遇见那条小鲛人的时候，是在海边凡人废弃的渔船底下。
他那会儿已经不是第一次跟着师傅下山给人治病了，打完下手没什么事师傅顾愁就挥手放他出去玩了。
顾南衣也是在那里第一次见到大海。
那会儿的奢寒鱼尾巴没比他胳膊长多少，银蓝色的尾巴被渔网缠得死死的，他看见对方那会儿奢寒还龇着牙凶巴巴的对他吼。
但是鲛人是真的漂亮，尤其是那头银色的长发瞬间蛊惑了小小的顾南衣的心。
他蹲下来的时候还怕吓到人家，轻手轻脚的，不过也没什么用，对方“嗖”的一下就把鳞片竖起来了，和他养在山里的刺猬炸毛的时候一模一样。
“你别怕，我是好人。”
小小的顾南衣想了想，然后从怀里掏出半块桂花糕：“这个给你吃。”
小鲛人鼻翼微动，然而依旧还是那副凶凶的表情，但是肚子传来的声音一下子就出卖了他。
顾南衣没忍住嘴角上扬了一下，小鲛人脸立马涨红恼羞成怒的就要往渔船里钻。
他连忙道歉：“哎，等等，对不起我错了，你别走啊！”
总之是经历了一番折腾，他总算是把这条漂亮但是非常容易生气的鱼给哄出来了，以痛失今天身上带的所以桂花糕为代价。
顾南衣还顺便把漂亮鱼身上的渔网给搞下来了，然后颜控的他就这么单方面和对方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后面的时间他几乎每天来海边找对方玩，顾愁还奇怪他徒弟什么时候胃口那么大了，天天吃俩三份的糕点。
估计是看在每天的吃食以及初见时身上被摘下来的渔网的份上，小小的奢寒也没在拒绝顾南衣的靠近。
就这样，八岁的顾南衣猫着腰钻过礁石缝时，怀里的油纸包还冒着热气。
潮水刚退，石缝里蓄着浅浅的海水，倒映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
“娇娇！”他压低声音喊，手指拨开黏糊糊的海藻帘。
“哗啦——”
一道银色的小身影猛地从水里窜出来，冰凉的水珠溅了顾南衣满脸。
因为对方一直没有告诉他名字，所以小小的顾南衣就自己给对方起了个名字，和鲛人的鲛读起来差不多的“娇”。
虽然对方看起来不太满意的样子，每次他这么叫都要溅他一脸的水。
小鲛人比他高一点，尾巴上的鳞片还没长硬，软乎乎地泛着珍珠光泽。此刻正用爪子勾着他衣襟，湿漉漉的鼻尖一个劲往油纸包上凑。
“烫！”顾南衣笑着往后仰，还是被小鲛人抢走了油纸包。
里面裹着三块金灿灿的桂花糕，是他今天刚从师傅那里领的。
对方急不可耐地咬了一大口，随即被烫得直甩尾巴，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顾南衣的鞋。
但他还是囫囵吞了下去，腮帮子鼓得像只小河豚。
“慢点吃。”顾南衣很有当哥哥的责任感，还掏出帕子给奢寒擦脸。
“又没人跟你抢。”
没错，他已经自认为比对方大了。
奢寒翻了个白眼，但是看在这个长的还算好看的人类天天送吃的的份上，他也懒得计较。
天知道他一爪子就能把那艘烂船打烂，要不是这个人类突然出现他那会儿早跑了，不过吗现在天天有东西吃也还不错。
每天黄昏，顾南衣就揣着偷藏的糕点溜到礁石滩，他的好朋友“娇娇”总在浅水区等他，他要是来晚了对方等烦了尾巴还会拍得水花四溅。
有次顾南衣教他写名字，奢寒湿漉漉的手指在沙滩上划拉半天，歪歪扭扭写了个“鲛”字，还得意地甩尾巴。
顾南衣笑得直打滚，结果被浪头浇了个透心凉，奢寒就赶紧游过来把他身上的水给烘干，人类可是很脆弱的，生病也难治。
他们俩还有个独属于他们的秘密宝箱。
说是宝箱，其实里面就是顾南衣捡的破贝壳，“娇娇”给他找来的漂亮贝壳、他自己编的草蚂蚱，还有他们剩下来的半块永远化不完的麦芽糖。
有回顾南衣发烧没来，第二天就发现宝箱里多了颗珍珠，摸上去暖暖的，也不知道奢寒上哪给他找来的。
就是那一次让这条鲛人意识到了他们种族的差异。
对于他来说无所谓的水流对于顾南衣来说却足够让一个幼小的人类生病了，后来他们玩耍过后奢寒就会手动用灵力把他身上的水给烘干。
他们就这样愉快的玩耍了很长时间。
直到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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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竹马喜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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