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月影说出那句话后，自己都恍惚了一下。
时间线仿佛回到了她签约的那一天。
她的家里很有钱，并不需要做兼职，但是想着体验一下生活也无妨就来了大学舍友推荐的媒体公司。
据说是做什么网络博主。
看穆月影进会议室，曹梦霏笑着看她。“这是我们新出的情侣博主账号，主要就是记录一些女同情侣的甜蜜互动日常，很受年轻人欢迎的。”
“情侣博主？”穆月影眉头紧皱。“抱歉，我想我并不适合。”
她并不适合亲密关系，也不想用这种方式赚钱。
她从高中开始就没有什么亲密的关系，像一座死火山一样，无法想象经营情侣博主账号的话要做到什么样，总之她自认为自己一定不是一个合格的伴侣。
“别急着拒绝，”曹梦霏赶紧拉住她，“你的搭档可是一个大美女。”
美女她也不感兴趣。
可是曹梦霏已经打开了平板，一张照片跳了出来。照片里的人留着一头卷发，笑容明媚。
颜惜文。
这个名字就像一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她的心里瞬间荡起了层层涟漪。
高中时候的颜惜文总是笑容满面，热情地和每一个人打招呼。她很爱笑，很爱说话，身边总是围着一大堆朋友。
在那个体育课需要结伴，上厕所需要结伴的时候，她永远都不缺人陪。
高中需要穿蓝白校服，可是她穿着总能穿出一股阳光明媚的模样。
穆月影一直记得她，或者说，她总是忍不住去关注她。
如果说颜惜文是火种，是太阳，那穆月影就是一座死火山。她在学校独来独往，在家里独来独往，已经习惯了。
而颜惜文就是闯入这片寂静里最鲜活的存在。她明媚阳光，连吵闹都带点可爱，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其中也包括穆月影。
即使是坐在画室里，她的眼睛没有刻意看颜惜文，耳朵也总能听到她叽叽喳喳和朋友聊天的声音。
高中的穆月影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一直会过度关注她，她身边没有可以询问的人，于是她决定自己翻书去找答案。
翻到了。
——书上说，过度的关注有时源于嫉妒。
可是嫉妒什么？
也许嫉妒她像太阳一样明媚，嫉妒她每天都会很多话说，叽叽喳喳的，像快乐的小鸟，也许还嫉妒她这样明媚的性格背后肯定还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她那些因为颜惜文而起的不可名状的悸动和关注被她归结成了“嫉妒”。
这样的解释，似乎也能让一切不由自主的关注，和那些一靠近她就产生的莫名的悸动变得合理了起来。
直到一次竞赛后，穆月影在教学楼的天台往下走，在楼梯口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看到颜惜文伸手抹去了眼角的泪水，那双平日里总是神采飞奕的眼睛此刻湿漉漉的，这总让穆月影想起下雨的时候。
她扶着楼梯扶手，不敢放肆哭出来，肩膀一起一伏地微微抖动着，压抑的啜泣声像细小的针，一下又一下地落在穆月影的耳里。
她想递上纸巾，可是又觉得自己很唐突。
她们不过是没有说过几句话的普通同学关系。而且这样突兀的关心只会让颜惜文难堪吧？
她既然躲在这里，一定是不希望被别人看到的。
穆月影沉默地站在那里，也不懂站了多久，直到看到颜惜文平复呼吸，整理好表情转身离去。
她一直看着她走远，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缓缓坠落。
她刚才并不是无动于衷的，并不是冷漠的死火山，她有情绪，她会因为颜惜文抹眼泪而感到心疼。
那么尖锐而清晰的心疼，无法再用嫉妒来掩饰。
此刻看着平板里的颜惜文，那个躲在楼梯里哭泣的身影，湿漉漉的眼睛又清晰地浮现在了穆月影的大脑。
她突然明白了。
高中的时候对她不由自主的关注，看到她落泪而泛起的心疼，怎么会是嫉妒？
人们常把对同性的喜欢错认成嫉妒。
她那么在意她的一举一动，那么心疼她的眼泪，又怎么会是嫉妒？
她是喜欢她的。
这个迟来的认知像一阵风，吹开了她高中那些年困惑的迷雾。
“颜惜文？”穆月影盯着那张平板上明媚张扬的照片，心一点一点跳动着。
“你们认识啊？”曹梦霏开始八卦。
穆月影没有回答曹梦霏的八卦，而是默默地拿起笔，而是在她略带惊讶的目光里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时光跳回现在，冰冷的客厅里。
穆月影那句“你怎么那么肯定我是演的？”刺激到了颜惜文。
她反问：“难道你不是吗？”
难道你不是演的吗？难道你不是在卖弄你的卖姬技巧吗？
颜惜文在家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父亲刻薄不疼爱她，继母喜欢讽刺她，连继妹也喜欢在她面前炫耀自己得到的宠爱。
她太熟悉这种反问的句式了，反问就是在挑衅。以前父亲反问一句，继母反问一句，她都会应激的。
穆月影看着在自己面前冷漠又带刺的颜惜文，那股熟悉的疼痛感又从心底涌了上来。
“反正我现在说什么做什么，你都已经认定我是演的了。”
她的声音低了很多，失去了往日的清冷。
“之前你不是说过我们是合约情侣，哪怕不是情侣我们也是住在一起的室友，理应互相关心吗？”
她问得很平静，却一下又一下地砸在颜惜文混乱的心上。
合约情侣，室友，这些都是她当初为了划清界限或给自己找台阶划下的界限，现在被穆月影堵了回来。
她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颜惜文觉得头都要炸了，这狼狈的一天，现在还要和穆月影吵架。
说到底，她也不懂自己心里这股无处发泄的火从哪里来。
只是讨厌这样狼狈无助的自己，和高高在上站在自己面前的穆月影。
她好像永远可以冷静理智，永远高高在上，就这么站在高处看着自己所有的难堪和脆弱。
好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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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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