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中烤肉带着碳火的气息,陆瓒吹了好几口气,待不烫了才入口,只觉得这羊肉烤得真是外焦里嫩,又鲜又美,甚至腌制的都恰到好处。
一口酒,一口肉,还有美人相伴。
人生至此,美哉美哉。
“太好吃了。”
“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烤肉,比我爹做的还好吃。”
“我爹烧菜一绝,擅做五花肉,三肥七瘦,特好吃。等哪日他进京来,我请你吃他特制的五花肉。”
贺兰彧差点儿一口酒将自己噎死。陆瓒这厮竟然还想让自己见他双亲!他做梦!
不过看在他这般喜欢自己的烤肉份上,勉强可以原谅。
贺兰彧莞尔一笑,他拿起旁边的夹子翻动铁板上的肉块,“那本王亲手为将军烤肉如何?也算是犒劳将军征战两年的辛劳。”
“来!”贺兰彧说着挽袖亲自给他夹了两片刚烤好的肉。
陆瓒也顺势把盘碟递过去,等肉落在盘碟上时,他才忽然问道:“殿下今夜好似不太开心?”
他坐在墙头时,瞧着这人背影有几分孤寂,好不容易才插科打诨把气氛活跃起来。
贺兰彧一顿,眸色沉了下来。
陆瓒察觉到他细微的变化,猛地意识到这已经不是七年前了,今朝地位已然不同,他急忙放下筷子就要下跪,“微臣失言,殿下恕罪。”
贺兰彧却虚扶了下他要跪下的胳膊,“无妨,本王只是想起来一位故人罢了。”
他已经将画像交由画师拓印,再秘密派人寻找,只是那张画像只有侧颜,而且还戴着面具,恐怕不好找。
不过他相信,只要陆羽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能第一时间认出来。那个狡猾假死的登徒子,就算是化成灰,他也要带回来。
“罢了,不提旁人,本王今夜和将军不醉不归。”
贺兰彧许是来了兴致,搬起那坛桃花酿给自己重新满上,又给陆瓒倒满。
“本王第一碗酒,自然是要祝贺将军凯旋而归,夺回故土。”
“本王第二碗酒,则是要谢将军击退羌戎,把那蛮夷鼠辈打回老巢不敢冒头。”
“本王第三碗酒,更要请将军日后驻守京城,还要好好保护陛下和……本王。”
贺兰彧说到最后的[本王]时,眼底都带了几分醉意,甚至手指都下意识去握陆瓒放在桌面的手,然而指尖刚触碰到陆瓒的瞬间,陆瓒就吓得跳了起来。
“你喝多了。”
贺兰彧扑了个空,手伏在桌案,又端着酒碗去饮,铁板上的肉呲呲地烤得冒油光,眼看快要焦了,陆瓒将肉都取了下来。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感觉眼前有些模糊,脸颊也带了醉意。
肖娘子家的桃花酿虽然不烈,但喝多了同样会醉人,陆瓒从前在军中时刻提防羌戎来犯,纵使打了胜仗,军中庆功时,也从不敢多饮。
今日闲来无事,美景佳人,好酒好肉,不知不觉地也多喝了几碗。
一坛酒早已空了,陆瓒又开了另一坛,几碗酒下肚,彻底醉晕过去。
等他不省人事,贺兰彧才从桌子上爬起来,撑着脑袋去看他,却见青年颊生红晕,陷入酣睡,最后轻笑一声,“你这酒量还不如我呢。”
“谁说的?”陆瓒突然惊喊一声,然而眼睛却已经闭着,整个人俯伏在桌前醉晕过去,低声喃喃,“扶我起来,我还能喝。”
贺兰彧被他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他在说梦话时,忽然又笑了起来。他自顾自地又倒了酒,笑眯眯地看着醉倒的陆瓒。
京城很难养出这样赤诚的人。
虽然他狂傲、胆大妄为、又对自己心存觊觎,却非品行不端之辈。
他常住宫中,只是偶尔会到玉棠春坞来躲清闲,今日原是被对面那妖人口中的烤肉说得有几分垂涎,便想在此一饱口福,没想到会遇到陆瓒。
他重新烤了些肉,故意使坏般地将肉递到醉晕的陆瓒嘴边,陆瓒嗅了嗅,往前一探,竟直接咬住了那块肉。
“嗯?”贺兰彧新奇地歪头去看他,那陆瓒在睡梦中竟动了动嘴将肉吃了个干净。
“哈哈哈哈……”
贺兰彧好像找到什么有趣的事,又捡了一块肉去投喂他,甚至怕他被烫伤,还特意将肉吹凉了些。
陆瓒来者不拒,直至他终于摆了摆手,呢喃一声,“吃不下了。”
见他拒绝了那块肉,贺兰彧才笑眯眯地将肉放进自己口中,而对面的陆瓒却在此刻猛地坐直身子。
“你……”贺兰彧一懵。
陆瓒却又捧着酒碗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最后一抹嘴,笑道:“好酒,我舞剑助兴。”
他说罢踉踉跄跄地起身,眼睛眯着,却好像能看清四方事一般,身子晃晃悠悠地将一旁悬挂的桃木剑取了下来,随即凭空一刺。
“好!”贺兰彧鼓掌喝彩。
“素闻陆卿耍得一手好枪,没想到连剑法也如此精妙。”
酒碗内晃出半轮明月,白衣在剑光里翻飞,如孤鸿掠水,剑尖点过地面旋出道碳火映衬的暖黄色弧光,他腰身下坠随后又是一个挺起,虽身形有些摇晃,却步步招式凌厉。
贺兰彧单手撑着头,酒碗贴近嘴边瞧着他,唇角不自觉翘起一抹笑意,等看到精彩之处还会鼓掌应和。
不知怎得,瞧见陆瓒,好像所有的烦心事都烟消云散。他不再是被迫推上高位的摄政王,独独是梦想游历天下的贺兰家三公子。
贺兰彧也有些醉了。
碳火逐渐熄灭,酒坛空空如也倒在地上,眼前陆瓒的残影也开始模糊,竟和陆羽那个登徒子有了些许重合。
陆羽那厮,等他将人捉回来,定会要他好看!
等陆瓒一剑破空而去,他又将桃木剑塞回原处,“不耍了,我要回去睡觉。”
他说着摆摆手径直进了堂屋,身后的贺兰彧见状也跟着进去了,“这是我家。”
“你家。”陆瓒毫不客气地解开腰带、脱了外袍就往床上躺。
“陆羽。”贺兰彧呢喃一声,身子也往床上歪去,“我要睡外面。”
“嗯?陆羽死了,没有陆羽。”陆瓒迷迷糊糊间还不忘掩藏自己的身份。
“陆羽没死,我见着他了。”
“他死了。”
“他没死。”
“真死了。”
“没死没死,就是没死。”
“你是撞鬼了吧?”
“鬼……”贺兰彧眯着眼。
“陆府怎么不闹鬼呢?”
“天底下根本就没鬼。”
“有鬼,还有妖术。”
两小儿辩日般讨论了半天世界上有没有鬼的故事,最后声音逐渐减轻、直至消失,帐外衣裳扔了一地,博山炉内香烟袅袅,带着无尽的暖意。
*
隔日,刺眼的光亮照在脸上,陆瓒眯了眯眼,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醒来只觉得身旁有人,甚至那人还窝在他怀里,手脚并用般扒在他身上。
有人?
有人!!!
他猛地惊醒,眸光却先撞上一片雪白柔和的肌肤,身侧的人乌发披落,此刻正睡得香沉,长睫垂落如蝶翼般遮住了那双平日里城府颇深的眸子,鼻梁高挺,唇色浅红微微上翘似是在做什么美梦般。
透过晨光,他甚至能看清贺兰彧脸颊上清透的小绒毛,陆瓒整个人如遭雷劈,努力往后撤了一点儿,身体失空差点儿摔了下去。
他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衣袍从贺兰彧身下抽出,蹑手蹑脚地赤足站在地板上,开始从地上散落的衣袍中翻自己的衣裳。
要命,他怎么和贺兰彧睡到一起了?
他现在最好趁贺兰彧没醒,从墙上翻出去,否则……
“兴安。”床上的人突然呢喃一声,按着头皮醒来,身子微微支起,撩开帷幔。
“本王……”
陆瓒转身的瞬间,四目相对。
静——
空气几乎凝滞。
陆瓒胸前头顶炸毛,衣领敞开散乱,怀中抱着自己的衣裳,正在弯腰穿鞋,活像个刚偷情完的狂徒。
贺兰彧青丝散落,只穿着身洁白中衣,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撩开帷幔准备下床,他瞬间瞪大了眼,看看陆瓒,再低头看了看自己同样不整的衣裳,视线落在了旁边桌面上的长剑。
陆瓒也同样看见了那柄长剑,然而贺兰彧动作更快,抽出长剑,冷光闪烁,“陆瓒!本王今日就要杀了你这狂徒。”
“你竟敢……你竟敢……对本王……”
陆瓒吓得拔腿就跑,二人绕柱半天,终于长剑抵在陆瓒喉咙处,他讪笑一声,指尖在剑上弹了一下,“我什么都没做你信吗?”
“狂徒!”贺兰彧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两个字。
“真的!我发誓。”陆瓒伸出三根手指,怀中死死抱着他的衣裳,由于动作太大,甚至胸口还露出半抹春色。
“再说了,我有没有做什么,你自己应该能感觉到啊,如果我真做了……”
“住口。”贺兰彧被他气得胸腔一起一伏。他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感觉自己身体确实没什么异样,只有额前宿醉有几分头疼。
等等,不对!
他和那妖人互换了感官。
也就是说,他有没有感觉自己是不知道的,只有那妖人知道。
贺兰彧脸色腾地又升起一抹红色,手中的剑又抵上几分,“陆瓒!你别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我真没做!”
“你仔细想想,昨晚我和你喝得大醉,然后……”
然后……
贺兰彧记得俩人勾肩搭背进了堂屋,随后陆瓒开始脱衣裳,他则冲上去握住了陆瓒的手,“本王为将军解战袍。”
贺兰彧眼睛瞪得更大了。
所以,昨天衣裳是他主动脱的。
他手中的剑咣当一声摔在地上。
陆瓒则趁机抱着衣裳从一旁悄悄溜走,边走边胡乱地往身上套,等走到门口正要推门,他忽然又吓得跳了回来。
“来人了,怎么办?”
“万一被人瞧见……”
那他们俩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外头不知还要怎么编排呢?
对上贺兰彧又想杀人的目光,陆瓒讪笑一声,“我躲一躲。”
他的目光从床底下、衣柜里、最后挪到了床上,床底下太脏,衣柜里肯定很挤,于是陆瓒胡乱穿好衣裳把鞋脱下藏好,又爬上了贺兰彧的床,随后将帷幔全部放下来。
贺兰彧:“……”
想杀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第 20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