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段红绫从家中归来,便连忙拜托吴县令和燕三帮忙打听静一法师的消息,不出几日,此人身世已被查清。
此人原名吴中辛,乃中原人士,其乃是吴家村中唯一一个读书人,然而倾尽家财考了三十多年科举,却连一个功名也没有。
五年前中原旱灾,吴家村全村都外出逃难,吴中辛与家人失散后不知所踪,两年前在冀南一带出现,化名为静一法师。
依据燕三那查到的线索,吴中辛号称自己为纯阳子传人,擅长内丹修炼之术,渐渐地在冀南有了名气,然后他便一路往北,近一年都在京畿各地的州县施教。
段红绫的面上浮出几分无奈,问燕三,“你觉得此人有几分本事?那什么内丹修炼之术,到底是真是假?”
“凡夫俗子皆是□□凡躯,这修炼之道岂会如此容易?”
燕三笑眯眯地摸了摸下巴,“我估摸着,此人多半是个江湖骗子,但我听闻他座下已有三百余名信徒,此人若无真才实学,那其迷惑人心的本事怕是不可小觑。”
她想起来段不祥那般着迷的模样,头又开始隐隐作痛,对这来历不明的静一法师愈发担忧。
只是如今人还未至,自然不能乱了阵脚,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吴中辛再如何猖狂,谅他也不敢在武德司面前造次。
原本除夕将至,武德司早就封了印,众人都盼着休沐回家。可接连出了神仙丹与静一法师两件糟心事,段红绫早就没有了过节的心思,只是她面上不显,依旧让邢贵按照往年的惯例布置官署。
邢贵一边剪窗花,一边道,“大人,我今年恐怕要早些回家了,这几日我买了不少猪肉回来,地窖里还有不少白菜与萝卜,应该够吃了。”
段红绫笑了笑,“今年还是只有我一个人在官署,每年我都懒得下厨,恐怕又要浪费你的一番心思了。”
武德司诸人里,平安是一定要回王府过年的,邢贵得回老家一趟,辛萝的去向大家都不敢打听。至于莫士元,定是要趁机回京城调查神仙丹一事的。
她早就备好了年礼,赶在休假之前派给了大家,平安却不肯收下她刻的木雕,说是意头不好,若是收下了往后恐怕真没机会回来了。
最后在众人的劝说之下,平安还是把木雕给带走了。原本段红绫见岳剑久久未归,还想着派人护送平安回去,没想到岳剑突然在大年二十八回了武德司,还带了一大车庆王府的年礼来。
段红绫还不知要不要收下,平安便已经佯装哭泣,说家里突然间给这么多礼物定是明年不想让自己回来了。岳剑什么也没说,只看了眼站在一旁的辛萝,便带着平安出了城。
辛萝盯着岳剑的背影,段红绫附耳小声道,“明年也不知道平安和岳剑还来不来,要是有什么话想说,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
“……太冷了,我回屋了。”
段红绫顶着辛萝的白眼吐了吐舌头,又问莫士元,“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京城?可要我帮忙联系马行那边?最近他们生意兴隆,若是再迟些恐怕没有马车回京城了。”
莫士元笑了笑,“多谢大人,不过义父那边已帮我安排好了,我明日一早便出城。”
段红绫望向了他,“哦,那你路上小心,顺便替我向李大官人道一声新春祝贺。”
“大人,”他忽然出声,止住了她的脚步,“我这次回去,是想趁机调查神仙丹一事。”
她嗯了一声,“你不说,我也能猜得到。只可惜,我帮不上你什么忙。”
“我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莫士元抿了抿唇,才道,“若是事情办得顺利,我……便早些回来武德司。”
他的脸顿时蒙上一层淡淡的红晕,段红绫呆滞片刻,才明白他的意思,立马回道,“不必了,你查案要紧。”
说罢,便抬脚离开。
莫士元扭头去看她的背影,心中颇感失落,拖着脚步走回了房间,却在心中又道:她定是因为要独自留在官署才心情不好,我定要早些回来才是。
第二日一早,他便出了城。
除夕那日,武德司上下就剩下段红绫一人了。往年,段不祥怕她一个人寂寞,都会带着几大盆菜还有虎子过来官署,陪她过节。
只不过今年,段不祥说自己要修行,还说必须将身上所有的浊气都排出以迎新年的阳气,故而,段红绫只好一个人过。
还好叶冷泉知她冷寂,带了虎子过来官署,小露了一手厨艺,用之前邢贵买的肉菜煮了几道好菜,又备上了一个热腾腾的锅子。
段红绫一只手抱着怀里的包公,另一手忙着给虎子夹菜,“师父,你带着虎子过来就算了,怎么又拿了这么多东西过来。”
叶冷泉一扬眉,“家里头送来的,你就替我收着吧,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了。”
柯闻案发后,侯府自是少不了被牵连,如今永宁侯府已变永宁伯府,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段红绫只得点头收下,叶冷泉又道,“明日我要回京城一趟,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
“啊?明日就是正旦,师父要去哪里?”
叶冷泉给自己倒了杯酒,淡然道,“前几日家里派人传话,说是老夫人被我弟气得卧床不起,如今看着是不大好了。”
“我看那传话的家丁也不像是在说假话,想来老夫人确实系年寿不永,这才想起我了。”
段红绫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沉思片刻才道,“……毕竟是血浓于水,生离死别之际,总还是得回去的,我想老夫人如今也定然十分后悔。”
叶冷泉冷哼一声,并不说话,段红绫赶紧转了个话头,又悄悄嘱咐虎子去哄一哄叶冷泉。
几盏酒下了肚,叶冷泉脸上的愁色才被酒气消去了大半,段红绫跑回房间,拿出一个大锦盒,呈在她的面前,“师父,这是我送你的年礼,你快打开看看。”
“哎哟,这盒子如此精致,里头的东西想必是价值不菲啊。”
“一点小心意,你快打开看看吧,我可是挑了很久的。”段红绫拉着虎子蹭到叶冷泉身边,盯着她手上的动作,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锦盒中的一件对襟褙子缓缓展露于人前,底下还有一件嫩黄色的抹胸。
叶冷泉拿起那件对襟褙子,惊讶问道,“这不是当下时兴的珍珠缎么?你可是在天工阁买的?我记得这珍珠缎都得提前半年预定才有,你这是怎么买到的?”
段红绫粲然一笑,“邢贵有个同乡在西市买布,和天工阁的掌柜有几分交情,我又加了点银子便买到了。”
“可……可这是女子的衣裳,我若穿了会不会很怪异?”
“怎么会怪异呢,你不也是女子?”段红绫拉着虎子问,“这衣裳好不好看?”
虎子抱着包公道,“好看,我也要穿。”
叶冷泉的脸上依旧流露出犹豫之色,段红绫干脆把衣裳塞进她的怀里,“趁着官署没人,你快去换了试试。”
“姨姨是不是不喜欢……”虎子上手扒拉叶冷泉怀里的衣裳,“要不给我穿吧?”
叶冷泉被虎子逗得笑了起来,赶紧抱着衣裳进了房间,佯装自己害怕被虎子抢走那样。
趁着她换衣服的功夫,段红绫对虎子小声嘱咐,待会叶冷泉出来后一定要多加夸赞才好。虎子乖巧地点了点头,两人就一并站在廊下静静等候,只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叶冷泉还是没有从里面出来。
段红绫走到房门前,轻声问道,“师父,可是这衣裳的尺寸不合适。”
与她隔着一道门的叶冷泉正对着铜镜摆弄身上的衣裳,越看越觉得奇怪,扬声道,“这衣裳倒不是不合身,就是我怎么看都觉得别扭得很……”
“哎呀,”段红绫拍了拍房门,“衣裳都只是拿来穿的,有什么好别扭的,师父你快出来让我看看。”
叶冷泉又照了好一会铜镜,这才肯走出房门,段红绫连忙迎上去,细细打量几下便道,“这衣裳如此金贵,果然有它的道理,你穿上很合适呢。”
她连忙对着虎子道,“你说叶姨姨好不好看?”
虎子快步跑到叶冷泉面前,揪着她的衣袖大肆夸赞,闹得叶冷泉紧张的神色都化成了笑意。
她有些不自在地理了理头发,“这衣裳确实是好看,只是我平日也不会作此打扮,怕是要浪费你的心意了。”
段红绫牵着她的手道,“反正今夜无人,我看师父你就干脆穿着这身衣服算了。”
“这……”叶冷泉本要下意识拒绝,可段红绫的提议又着实是让她有几分心动,于是乎点了点头,“也好,也好。”
“我看这衣裳虽好,但似乎欠缺了写什么,”段红绫拉着叶冷泉进屋,将人按在梳妆镜之前,又拿起一根发簪放到叶冷泉的头上比了比,“果然还是得配上女子的打扮才最为合适。”
段红绫低头捣鼓一通,给叶冷泉梳了个女子的发髻,又给她上了些胭脂,“师父你可还满意?”
叶冷泉直直地注视着镜子,连说了三个好字,“原来我作女子的打扮之时,竟是这幅模样……”
待子时过后,屋外不知何处放起了爆竹,惊得包公吓得在屋里乱飞,跑到了虎子的床上。
段红绫将虎子哄睡后,才轻手轻脚离开屋子,转身便见到叶冷泉穿着那身新衣,岔开大腿正在豪饮。
“师父,酒喝多了伤身。”
叶冷泉对着她笑了笑,“无碍,无碍,今日高兴,才多饮了一些。”
“我此次回京,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你切记要好好照顾自己,尽好本分即可,其他的闲事莫要理睬。”
叶冷泉拍了拍她的肩膀,“虽然这段时间我并没有发现血蝴蝶的踪迹,但你也得留个心眼。”
“师父,我心中有数,你不必担心我。”
叶冷泉看了段红绫一眼,“还有那个姓莫的,你自己要千万小心。”
“我知道了师父。”
二人在月光之下闲坐,又喝了几壶酒。
等段红绫醒来,院子中便只余下虎子和包公,而叶冷泉早已出了城。
接下来的几日,段红绫便好好陪虎子玩了个痛快,还买了只大公鸡回来,给包公作伴。原以为在元宵之前都能过这种清闲的日子,没想到大年初七一早,官署的大门被敲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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