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件事以后，月见没有很讨厌许梧冰，只是不想见她，仅此而已。
小孩子的绝交没多么惊天动地，一学期过去，该忘的不该忘的都忘干净了，只有见到某个人才会想起曾经的一些事情。
许梧冰要是不来招惹她，作为领居她肯定能维持好表面功夫。
就算她妈一直拿成绩的事儿打压她，
就算过年奶奶会多备一份红包留给许梧冰，
就算……她一直被许梧冰压一头。
但她脸皮厚，这又有什么所谓呢？
她只是，看不得爷爷一片真心被轻视践踏而已。
月见磨磨蹭蹭洗完澡，磨磨蹭蹭洗完衣服，又磨磨蹭蹭刷完牙，最后磨磨蹭蹭停在床边。
许梧冰像睡着了，事实上全宿舍除了她，都没了动静。
寂寞的夜晚没手机玩，好像除了睡觉也没什么事干。
月见呼出口气，踩着楼梯上去。
一条腿刚搭上床铺，另一条腿就被拉住了脚腕。
上次还只是拉裤脚，这次直接肉贴肉，拉脚腕了。
她缩了缩脚，想从许梧冰掌心脱出来。
对方显然不想放手，温暖有力的掌心贴着皮肤，像八年前夏天她们见的最后一面。
同样是许梧冰拉着她的手腕。
“你明天几点走？”九岁许梧冰一手拉住她，一手拎着她爷爷给的便当，明明急着要回去，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确认。
“我后天走啦，”十岁的月见大人模样拍拍许梧冰的脑袋，“你明天来找我，看完喜羊羊你帮我收东西。后天别来了，你在家睡懒觉吧。”
“我后天也能来。”许梧冰脸上还挂着婴儿肥，眼睛圆溜溜的，夕阳下透过漆黑的瞳孔能看见一丝棕褐色，“等我。”
“我早上要天不亮就走了，”月见说，“就是月亮和太阳都挂在天上、还能看见萤火虫的时候，你起不来。”
月见推下她的手，一个暑假过去，许梧冰已经从营养不良转变为可以看出肉感了。
“我起得来，你等我。”许梧冰坚持道，“姐姐。”
月见眨眨眼，视野是黑的，就像那天早上临走时一样。
只是没了太阳月亮，杂草间飞舞的萤火虫。
还有女孩子一颗受伤的小心脏。
她低下头，黑暗中，许梧冰眼睛亮亮的。
“月见，”朦胧中，她看见许梧冰散下的头发垂在脸侧，只有一双眼睛望着她，“我冷。”
冷？
冷你空调开高点啊！
遥控器不是租来了么？许梧冰说话肯定比她好使！
天知道她当初提出开高点儿多么费劲。
但看着许梧冰，或许今晚的22°比较冷，迎着空调风，月见怎么也说不出伤人的话。
被冻醒真的好难受，浑身冰凉，整个人缩进被子怎么也捂不暖。
月见放弃了趴上上铺，她跳下去时，许梧冰松了手。
脚踝一下就凉了。
“你冷我才来的。”许梧冰被子捂在胸口，头发长及胸口，月见居高临下地说，“放假记得带厚被子。”
这不是第一次和许梧冰一起睡，但确实是最紧张的一次。
明明刚还觉得许梧冰可怜。
顶着炽热的目光进被窝，她却有种请君入瓮、洗干净了上锅的感觉。
单人床两个女生睡倒也不拥挤，月见窝吧窝吧，窝成一长条。
她拍拍被子，顶着狂跳的心脏安然合上眼皮：“睡吧。”
怎么可能睡得着！
月见不冷了，反而燥热。
浑身燥热。
可能是羞的……也可能是臊的。
不是，她臊个什么劲！
月见做了几套深呼吸，心态平稳了些。
她刚打算心无旁骛继续入眠，一只手悄摸攀上她搭在肚皮上的手。
很吓人的好吗！
月见扭头瞪着许梧冰：“干嘛？”
许梧冰朝外挪了挪，缩小了两人之间的缝隙：“我冷。”
“我又不是火炉，也不是暖手宝。”月见推开她朝外挪了挪，几乎快要掉下去。
她以为许梧冰还要搂她，毕竟之前许梧冰经常和她作对。
她让许梧冰不要来她家，许梧冰不听；
她让许梧冰不要跟她抢爷爷奶奶，许梧冰不听；
她让许梧冰有多远滚多远，许梧冰还是厚着脸皮不听。
初一许梧冰还来她班门口挑衅，简直是个脸皮比城墙厚的混蛋。
但许梧冰没了动作，安安分分在旁边，不知道真睡还是假睡。
裹了厚一点的被子，外加不用直面面对空调，果然不冷了。
月见开学以来第一次能睡个好觉。
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小拇指被人勾了勾。
那人动作很轻，指尖蹭过掌心像一片羽毛，像睡着的错觉。
随后，她又感觉有什么东西靠过来了一样。
呼吸轻轻打在颈间，月见想，一定是错觉吧。
许梧冰怎么可能会靠着她。
……
一早醒来，月见盯着上铺的床板愣了两秒。
其他人已经起了，许梧冰更是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她缓过神准备洗漱。
宿舍其余人见怪不怪，毕竟好友深夜聊天，促膝长谈，多正常。
唯一一位知道内幕徐倩眼睛快瞪出来了。
不是说讨厌吗？怎么睡一块去了？
口嫌体正直？
月见没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六点五十上早读，许梧冰居然不叫自己！
她昨晚苦思冥想，始终想不明白许梧冰的动机。
此情此景此时此刻她想明白了——许梧冰想让她睡懒觉，然后让她迟到！
给王春花留下不好的印象，再吹吹枕边风，好给她穿小鞋！
其心可诛！
哈哈哈，她简直是当代福尔摩斯！
月见飞快刷完牙，飞快换完衣服，踩着上课铃踏进教室。
老师还没来，她坐到座位上，瞪了眼许梧冰。
对方弯腰在桌洞里拿东西，成功忽略过去。
没一会儿，一团着热气的东西放在月见手边。
月见垂眼看去。
两个包子，还是热乎的。
“没吃早饭吧？”许梧冰说，“我给你带了，早上饿肚子对胃不好。”
在早读？众目睽睽之下？
好啊，许梧冰见迟到之计没成功，换了个策略，不达目的不罢休！
月见哼道：“许梧冰，”
许梧冰看着她。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小心思，”她很有气势地挺了挺胸膛，她双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向许梧冰，“你的一切，我了如指掌。”
许梧冰脸上没什么变化，但耳朵慢慢、慢慢……红了。
月见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你这些让我出糗的招对我没用，”她五指慢慢收拢，握拳，“打不倒我的，只会使我更加强大。”
许梧冰沉默几秒，耳朵的粉色淡了些。
“居然被你识破了，”许梧冰叹了口气，神色轻松，“真是可惜。”
英语老师踏入教室，原本吵闹的气氛止住，多了死气沉沉的朗读声。
教室后方传来食物的香味。
最后一排男生背在英语书后面吃拌粉，月见肚子叫了两声，咽了口口水。
她打开窗，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英语老师在前排转了两圈，走向后排又转了回去，两圈后又回来了。
“我的英语课代表，”英语老师说，“等会来下我办公室，拿假期作业。”
许梧冰点点头。
“不过你这次考试成绩有点不符合我对你的预期，你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英语老师问，“还是故意的？”
许梧冰露出苦恼的神色：“老师，这次太难了，很多固定搭配都没见过。”
月见：屁！
就是故意的！
英语老师说：“我都还没讲你就知道很多没见过了？”
“……”
大意了。
英语老师说：“你啊你，有点太聪明，主观意识也重。”
许梧冰叹了口气：“老师，我确实不适合带队。”
英语老师话锋一转：“但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有挑战性，所以当初一眼就相中了你。”
“……”
“话说，你班主任什么时候把你往前调调？”英语老师抬手捂了捂口鼻，“后面灯光视野不好，空气也不流通。”
许梧冰：“快了，成绩出来了。”
“行。别忘了下课来拿作业。”
英语老师踩着红高跟，摇曳生姿地走回讲台。
许梧冰放下手头的书：“换座位怎么办？”
月见没好气道：“求之不得。”
许梧冰说：“可我还想和你坐一起。”
“想是一回事，现实是一回事。”月见说，“想跟我坐同桌的人能排到法国了，你得排队。”
许梧冰笑笑：“我们从小的交情，不能插个队吗？”
清晨的风吹过窗台，女孩子倚在床边，耳边的碎发扬了起来，她懒懒抬眼：“谁跟你从小的交情，亲兄弟明算账，亲姐来了也得交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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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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