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是一个冷漠的小镇。
在冀州,人们看似为了生活而忙碌的奔波着,过着看似忙碌但却毫无意义的生活。苏芷兮在这样的小镇生活了整整18年。她对这样的生活既感到乏味又感到没有来头的讨厌。
她讨厌雨季频繁的冀州,讨厌一下雨鞋子就会变得黏哒哒的感觉,讨厌湿透的校服紧贴着皮肤的感觉。她讨厌雨一下,整个小镇就变得无比的拥挤的环境。大大小小的电瓶车、私家车挤在一条狭窄的马路上,响彻个不停的喇叭声,在车挤着车的马路上,行人夹缝生存着。
苏芷兮讨厌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但是在这1000个令她讨厌的事情里面,她最讨厌的就是她的后妈沈曼辞。
沈曼辞是一个很装腔作势的女人,嗯,苏芷兮她很少会用“装”去形容一个人。她认为当一个人开始用“装”这个字眼去形容别人的时候,那么评价别人装这个字本身的人也不是什么样的好人。
沈曼辞的举手投足之间都透露着她拥有良好的家教和修养,她的言行举止透露着优雅,她的每一句话,她的每一个言行举止都十分的得体而又大方。她这个人本身就似乎与平仄的小镇格格不入,她与这个小镇上的人就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让人觉得这样的人本不应该出现在这样的地方。
甚至,当苏芷兮在用这些拙劣而又卑劣的想法去打探着眼前这个女人的时候。女人回以她的眼神依旧是温柔的,慈爱的。苏芷兮会在她温柔的回望中,察觉到自己的劣根性。
但是这种温柔而又慈爱的目光,并没有让苏芷兮对这个后妈拥有新生一丁点的好感,反而证实了她觉得这个人很装的想法。
法院把她判给了爸爸,她没有办法自己一个人搬出去住,她就只能强忍着不适,和这个完全不了解的女人,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她还要与沈曼辞一同生活很多很多年,但是苏芷兮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她曾经非常痛恨并且痛恨不已的女人,将她的人生中,甚至很漫长的一生中占据着十分重要的地位。当她10年后再次打开这篇日记的时候,再看往事已然是另外一种滋味。
十年后的苏芷兮,看着10年前她曾经对后妈沈曼辞不屑一顾,在日记里大胆,且不留余地的评论沈曼辞很装的这些言论,看着日记的她甚至会忍不住的嗤笑出声,甚至觉得当年的自己特别的可爱的同时,也觉得自己当年即叛逆、又拧巴。
而且还自以为是的把这些卑劣的性格,归纳为老师课上提到的“有个性”。
年少时的苏芷兮把这些卑劣的自己,装进了一个空荡的玻璃罐中后,便假性失明的装作看不见满是缺点的自己。
十年后的苏芷兮,打算重新书写这段往事。她凭借这本已经黄掉的,潮湿的旧日记,凭借着金黄岁月里残留着最后一丝余烬,重新撰写了往事,她在第一页,她就写下了标题——《冀州往事》。
那是一段,关于90年代,在夹缝生存的年代里,她和沈曼辞的故事。
00
每天早上6:10的时候,煎鸡蛋的香气就会充斥在小巷的每一个角落,烟雾会缭绕的从家家户户钻出来。
天尚未抹亮前,做饭的油烟味就会顺着小巷飘着,很远很远。在冬天的早晨,家家户户都会陆陆续续的亮起不算明亮的白织灯。家家户户都在为孩子的早餐而忙活着。
每日6:30,苏芷兮就已经整理好自己的一切着装了,当整理好上学用品拉上书包链子的那一刻,敲门声就和以往一样如约而至了。
女人会温柔的敲着门口说道:“阿兮,早餐我已经做好了,苞米和鸡蛋在锅里,避免凉了我没盛出来,还有牛奶已经帮你热过了,牛奶我还盖在小奶锅里边,你记得盛出来喝。”
如果每日早上这么做的人,是自己的妈妈,苏芷兮一定会牢记叮嘱的。可偏偏她一生都在渴望亲生母亲做到的事情,妈妈都没有做到。实现苏芷兮被人关怀的愿望的人,却是她的后妈沈曼辞。
妈妈和爸爸相识已有十余年之久。两人并非是相亲而识,而是自然而然的相识、相知、相遇,并且走在了一起。
所以早期的时候,这段婚姻还未走向黄昏的时候,他们曾经是非常恩爱的一对夫妻,但是结婚就像是往爱情里面塞满了柴米油盐。
无论多小的事情都会涟漪出波澜,能够经起考验,并且能走到最后的人寥寥无几。还记得苏芷兮年幼的时候,母亲也是一个很温柔的母亲,可是慢慢的,妈妈性格大变,变得几乎没有人记得她本来的模样。
温柔的母亲一直是苏芷兮可望而又不可得的存在,而现实的母亲,总是面目狰狞的,坐在餐桌的一角,埋头啜泣。
妈妈最常对苏芷兮说的话就是:“芷兮,世界上没有任何的家庭是没有摩擦和碰撞的。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每个家,每个家都会经历这些事情的。
正如妈妈所说的,咱们的家和其中千千万万户的小家是一样的,有摩擦,有碰撞,也有幸福可言。总归是两三天一小吵,五六天又重归于风平浪静,又和其他和睦的家庭一样。父亲和母亲总是在吵完几天之后又反复的和好。
再过几天,又会因为很小的事情起棱角,起摩擦。
但是,无论家里边总是因为什么事情起争执。她一直相信妈妈所说的话,每个家都会有摩擦,并非每个家庭都会像他们所展露出来的那么完美。
所以,当苏芷兮看到离婚协议上会签着爸爸和妈妈的名字的时候,她感到非常的不解,她不明白,她的父母为什么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妈妈明明说过,无论什么家庭都会有摩擦,有碰撞,相互忍耐,才会有以后和未来。
可是,当她还没有来得及了解这其中的因缘,还未理解大人之间复杂的感情的时候。一个新的女人就进入了他们的家庭。
所以苏芷兮自然而然的断定,是沈曼辞毁了自己的家,是那个满脸春风,左眼侧下方长着一颗泪痣的女人,勾引了自己的父亲。
沈曼辞,毁了自己的人生。那么苏芷兮,说什么,都不可能接纳这个新的家庭成员,即然沈曼辞不让自己好过,那她也不会让她愉快的又安稳的度过余生。
苏芷兮冷眼看了一眼厨房,单肩背着书包,就径直的关上门离开了家,她死都不会吃这个女人做的早餐。
01
沈曼辞低头看了一眼手臂上的腕表,此时已经是中午11:30分了,她拉了拉腰,总归是一个早上就整理完了稿件。
但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就打进来了沈曼辞的bb机,沈曼辞微微的敛曈,她对这个号码没有印象。
但是她还是找了座机,回拨了这个电话。
“喂,你好,哪位?”
“喂,你好,请问你是苏芷兮的——”对方迟疑了一会儿,似乎在斟酌用词,半晌后对方继续说道:“你是苏芷兮的监护人,对吗?”
对方找了一个很得体的身份,以此来称呼沈曼辞,沈曼辞听到这个称呼,内心已经大致猜到了来者电话的来意。
“我是。”
“是这样的,我是苏芷兮的班主任,事情是这样的,请问您现在方便来学校一趟吗?”对方解释了自己电话的来意。
沈曼辞又低头看了一下腕表,此时距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不过她确实可以离开。
“当然可以。”沈曼辞说完后,又追问了一句:“是芷兮在学校出了什么事情吗?”
“是的,芷兮在学校和其他同学起了争执,现在急需您过来一趟。”
“她没事吧,她还好吗?”沈曼辞下意识的关心道。
“她没事,有事的是和她起争执的同学。”老师似乎有些惊讶于沈曼辞居然会关心苏芷兮,她一开始还以为沈曼辞甚至不愿意过来。
班主任在内心有些自责,觉得自己被世俗的偏见,影响了对对方的看法。
可是班主任的这种自责,没有超过两秒,很快就被沈曼辞的下一句话打消了。
“好的,我现在赶过去。芷兮,她在几班?”
听到沈曼辞询问苏芷兮在几班的时候,汪远才意识到,沈曼辞对于苏芷兮的关心或许仅仅停留于表面。
如果一个家长真的关心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几班,不过班主任转念一想沈曼辞的身份后,又觉得,对于一个后妈来说,能做到表面关心,已然是最大的体面了。
“在四班,不过你可以直接来二楼办公室找我,现在对方家长已经到场了,现在就等您了。”
“好的,我现在过去。”
沈曼辞挂掉座机电话后,就立马利落的起身,然后拿起挂在靠背上的棕色外套,她回头叮嘱了同事一句:“今天截稿,在截至时间前记得将撰写好的稿件发给编辑部。”
陈念询问道:“沈姐,你要出任务了?没有你,我怎么办啊,我还没有独立成稿过啊。”
“小陈,你来记者部已经有三个月了,该试着自己独立成稿了,这只是一篇小报道,是时候该历练一下自己了。”说着,沈曼辞还回以亲切的微笑,表示她对实习生的信任。
“沈姐,你还没有说你要去哪呢?”
沈曼辞一只手攥着棕色西装搭在肩上,一边挥了挥手说道:“我家小朋友在学校惹事了,我去善后。”
02
当沈曼辞赶到的时候,办公室门口已经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学生,学生们挤着脑袋探着办公室里面的情况,一个个的积极的不行,就怕漏听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当她穿过人群,进入了办公室以后,所有人都向她投来了紧密的目光。
沈曼辞一进办公室,就看到了一个拿着纸巾塞成团,堵住鼻子的男生,他抬着头,避免鼻血继续往下流,而先前的鼻血早已凝固在校服上,斑斑驳驳的一片。
男生的家长早已双手环抱在胸前,翘着二郎腿,等待事情的结果。
沈曼辞余光环顾了办公室一圈,“罪魁祸首”苏芷兮一副与我无关的态度,老师在其中充当着和事佬的角色,以及对方的家长根本不抱着求和的姿态。
沈曼辞瞬间就了悟了,这三缺一的“麻将局”就差她这个“受气包”的家长方了。
男生的家长,从沈曼辞进入办公室开始,就一直从头开始审视着沈曼辞,在从头到尾把沈曼辞看了一遍后,鼻息音自然而然的发出鄙视而又轻蔑的声音。
沈曼辞的到来,似乎并没有缓解这糟糕的氛围,反而让事情开始正式发酵了起来。
“即然苏芷兮的妈妈到了,我们就把这件事情说一下。”
“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最后一节课的时候,苏芷兮同前桌王逸起了争执,然后在争执过程中,苏芷兮动手打了王逸。”班主任作为和事佬,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男方家长,双数环抱在胸前,然后自始自终都翘着二郎腿,一副很占理的模样。理所应当的说道:“报个数吧,医疗费,你们出多少?”
沈曼辞平静的回道:“30.”
对方家长听到这个数,差点没有暴跳如雷的站起来指着沈曼辞的鼻子张口大骂。
“这个数,你是想打发狗吗?”
“在冀州,大家普遍工资的月工资大多是在250到300期间。王先生,对于这样轻微级别的受伤程度,我们这边出30已经算仁尽义致了。”
“轻微受伤?”对方彻底演不下去,他站起身子,拎着孩子到沈曼辞面前,让她仔细看那男生的伤情。“你看看你家的孩子,把我儿子打成了什么样?”
对方动作幅度很大,拉扯男孩的力气也很大,似乎激动得就差没把那受伤的男孩怼人跟前,大喊,看看把我们家的独苗打成啥样了?
沈曼辞看了一眼受伤的男孩后说道:“在讨要医药费之前,我倒是想询问看看,他们是因为什么起的争执。”
男生支支吾吾的半天也说不出话,男生的家长却烦了。
“明明是你闺女打的我儿子,还让我儿子来说明情况,未免也欺人太甚了吧。”
老师把苏芷兮推了过来说道:“芷兮,你跟大家说一下当时的情况吧。”
苏芷兮倒是毫无所谓的询问道:“确定让我来说吗?”
“当然。”老师说道。
于是苏芷兮清了清嗓,开始毫无感情的朗诵那男生说的话:“因为王逸他说,我娘不疼爹不爱,狗被人赶了还有,母猪累了也有猪圈可以回。只有苏芷兮,无家可归。”
苏芷兮一边说一边余光打探着沈曼辞:“他还说,好羡慕我的老爹啊~这把年纪了,还可以玩一个那么年轻漂亮的女人。”
此话一出,大家都有些尴尬了,气氛瞬间默契的进入一个冰点。
但是苏芷兮继续说道:“然后他们就夸我老爹活儿该有好啊,想要,唔——”苏芷兮还没有说完,就被老师捂住嘴巴了。
老师尴尬的笑了笑,似乎避免事情发得更加严重。
王逸的家长倒是一点都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依旧梗着脖子说道:“我儿话虽然糙了点,但是理不糙啊。咋地了?你家事本就臭名远扬,还不让人讨论两句?”
“你有勇气做人家小三,你没本事听人家嘴你啊?”
老师见状,赶紧出面制止道:“王逸家长,话不是这么说的,现在讨论的是两个孩子的事情,咱还是别在孩子面前聊这些。”
“汪老师,你别拦我,我说的本来就是实话,本来老苏家夫妇俩感情多好,不是这个骚狐狸精勾引人,会破坏人家家庭吗?”
沈曼辞却突然释然的笑了笑,她似乎并没有因为男生家长的话而愤怒,只是很无奈的笑了笑,似乎表情上再说,就这样吗?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沈曼辞从口袋里边,拿出了录音笔,然后放置在桌面上。
沈曼辞耐心的解释道:“这个呢,是录音笔,就是可以录制人说话声音的一种工具。我们平常采访的时候,都会带这样一只录音笔去现场。”
“你知道吗,王先生?根据《中华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规定,以暴力或者其他方法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实诽谤他人,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
“我和苏先生认识,是在苏先生离婚后的第一年认识的,你这种没有根据的侮辱性言语,是可以算得上诽谤和造谣的。”沈曼辞拿起录音笔,晃了两下。
“什——什么录音笔,别吓唬人呢,咱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捞什子,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怎么可能有这玩意儿。还有,你也别吓唬人,就你这小丫片子,还敢自称记者?”
沈曼辞用头绳利落的扎了一个高马尾,然后从西装兜里拿出了一枚名片递给了眼前人道:“冀州新闻中心的记者,我姓沈,你叫我小沈就好,王先生。”
对方一时之间膛目结舌,惊愕失色,那口土黄而又歪咧的牙齿暴露在空中,却怎么也说不出跟刚才一样狂妄的话。
沈曼辞也没放过对方,而是不紧不慢的火上浇油道:“本来呢,这也只是孩子之间小打小闹,孩子不懂事,可以理解。
但是大人就不一样了,毕竟成年人说话是有分寸的,有些话非一般情况不可乱说。”这样说着的时候沈曼辞依旧笑的灿烂得体。
她又从包里拿出了三十块钱,然后蹲下身子,将这三十块钱的纸币,塞到了男孩的手道:“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饭可以乱吃,但是话不能乱讲,你说的对吧,王同学。”
沈曼辞这样说着的时候,手还蜷着男孩的手,让他握紧纸币。她笑盈盈的看着男孩,但是男孩已经发怵的
沈曼辞依旧不松手,她依旧握着男孩的手,还轻柔的,有两下没两下的拍着男孩的手。看着沈曼辞,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说着那些别有用心的话。男孩吓得开始手心冒汗,他开始有些心里发毛的说道:“爸,我们走吧。”
90年代并没有录音笔,沈曼辞掏出的只是普通的钢笔,吓唬人的[狗头],那个时候录音的设备还是传统的磁带录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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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沈曼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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