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就算明月洒上整片沉静海洋,凝结到她的眼眸,她也不知道会有多美。没有细究过什么。所以,就算在一些人眼中,她存在就是美本身,她也不得而知。
而后,风动,幡动,心如琉璃,不渡雷池。大抵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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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该休息。”阿极将手从猫身上移开,看向闻山白——那人脸上有些洗不去的凝重。
挂壁的数字时钟闪烁一阵,抬眼望去,才晚上六点。休息?指的是什么?闻山白不解地看向她。
她轻轻摇头,伸出手点了下太阳穴,道:“是说这里。”
闻山白点点头,却显得更加木然。她也想休息啊,可是……
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阿极似乎明白其中困难,便接着问道:“就思虑周全而言,陆芊与你,谁更胜一筹?”
闻山白陷入一些旧回忆,一时不解,只好如实回答:“……她。”
“正是,信她就好。”
“……信?”
“信她给自己安排了最好的结局。”
像是听到前所未有的说法,闻山白抬起眼,朝向那双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声音里都是犹豫:“是‘好’?……还是‘合适’?……”
而阿极眼睛都没眨一下,还是那样沉静地看着她:“是‘好’。”
闻山白再次愣住。她从没在一个人眼中看到这样与世无争、不露痕迹的说服力。或许以后想起来会怀疑的吧,可此时竟不问缘由地信了。她低头笑笑:“谢谢……我会试着去想。”
“……”阿极觉得她没完全明白,便摇摇头,问道,“你有夜跑的习惯?”
“有。”察觉到对方的善意,闻山白再次抬眼,坦诚放松地看向她,有些询问的意思。
而她只是简单说道:“一起吧。”
指一起去跑步吗?闻山白反应了一会儿:“可以吗?我可能跟不上……”
她似乎又笑了。但转过头去,面对着窗户,将那笑容埋进了月光里。
“不要紧,去你们学校,我跑最外圈。”
闻山白对着她的背影愣着,不禁微皱起眉。
她知道,阿极是想由此告诉她些什么的。可同时,她又感到困惑。困惑于她们之间的那道无形天堑,可以像带着虚拟名字的网友一样,聊点真诚的东西,却不能真正看到现世的彼此。
为什么呢?因为她来自的那个地方?还是别的什么?
闻山白想不下去,从生理上感到头疼,于是不再试图去看穿那道天堑,应了一声。
“好。”
既然她说“休息”,那就先休息一会儿好了。或许某些答案真的会慢慢向自己走来呢?
辟雍大学的操场上,一东一西两盏光辉铮亮的球场灯,将整个跑道照得恍如白昼。
她们换掉厚重外套,不问速度,不问距离,不问去往哪里,穿上跑鞋,同时起步,只是往前。
一圈,又一圈。
稳定着呼吸的闻山白,在寒冷空气吹红鼻尖的时候,产生了一个猜测。阿极一定没有跑出原本的速度,她那样的体魄,肯定不会输给专业运动员的。她大概只是很有耐心地,循着标准跑道的轨迹,与最内圈的自己保持着一条直线。
这条直线连接着她们,指向操场的正中心,如一根指针。闻山白竟为此感到一点温暖,这世上还有谁会愿意在一件事上等谁一会儿呢?
她们就这样用余光互相注意着,慢慢转过整个操场。
此地如往常一样人声鼎沸,可那时,两人之间经过的所有人都仿佛变得模糊,看不见面孔,辨不清神色。
只有彼此的节奏愈发熟悉,愈发契合。
闻山白不记得这晚跑了多久,但肯定比自己一个人时更远。似乎觉得很累,但那累也是安心的,是让由内向外的温热将所有胡思乱想洗去,就剩一身通透的累。
“好”的结局?那会是什么?她仍不知道。
从山区回来的那天,也曾想过,既然是陆芊,是那个智商远超常人的清醒疯子,她自己选择了去死。那么能用最大的赌注——命,去博的结果,怎么可能只是如今看到的样子。
那为什么,从没想过那会是好结局?
经阿极这么说,她愈发想去找到那个答案了。
只要陆芊留给自己的那个答案,不是彻头彻尾悲伤的,只要这个前提成立,那么……拖拽着自己不敢前行的犹豫就不会继续存在?要做的只是去往未来,而已?
如果真是这样,她是那么愿意相信,相信一切会有个好结局。
不知又过了多久,她们不约而同停了下来,闻山白伸手指指体育馆看台,询问地看了看阿极,阿极点了点头。
那个位置很好,适合看天。可惜再好的晴天,在燕京也看不到几颗星星。但两人还是在那里坐了很久。
闻山白感受着所有的沉默,偶尔也会侧头看向那人。她也一直静默着,好像能穿过层层光与大气,看向宇宙深处似的。
就在那时,闻山白恍然又明白了什么。难道?她想带来这里找答案的并非只有闻山白,还有她自己?要不然,怎么也会这样……
“阿极,你到底是谁?”
闻山白几乎是突兀地问出了这个问题。想过无数次问出来时,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应付。却不料,会如此平淡释然。
那人回头看了一眼她,然后低下眼眸,想了很久很久。
也是。你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有几人能说清。
闻山白仔细看着她的眉梢,看着原本有着伤痕的位置,已经愈合消弭,看不清痕迹。稍微安下心,便继续等。
而她,想到整个操场的人散去大半,想到管理员吹起散场的哨声,才恍惚道:“或许……我自己都不知道……”
闻山白看着天:“你是来这里找这个答案的?”
“……嗯。”
“会找到的。”
“嗯。”
闻山白笑了笑。
那天她们似乎聊了很多,又像什么都没说过。于是只有那份安心是确切真实的,如远洋船经年航行之后,依稀看到了岸,即便岸还很远。
之后是个无梦的夜晚。
……
唯有四壁(闻山白):蓝姐,在暗河之前,只有清同你两个人,去的那个地方,是不是丢东西了?
一个老板(任蓝):怎么想起它了?
唯有四壁(闻山白):想起点什么。
一个老板(任蓝):那地方都在拍纪录片了啊,是丢了东西。就为那个,主笔的文案写得神乎其神的……难不成你知道去哪了?
唯有四壁(闻山白):嗯……如果没记错,那地方是明代两字王级别的吧?
一个老板(任蓝):是。
唯有四壁(闻山白):是不是有盗过的痕迹,但是陪葬器件却一件没少,保存相当完好?除了那个……(哈哈,手动和谐一下,怕被聊天软件□□)
一个老板(任蓝):细说。
唯有四壁(闻山白):我想起来东西可能在哪里了。昌平区,13号线终点站,附近有一片拆迁大楼。
一个老板(任蓝):再具体一点?
唯有四壁(闻山白):到那附近就行,我也去。不必惊动多少人,让李过来就可以了。
一个老板(任蓝):什么情况?到揍他的时候了?
唯有四壁(闻山白):咳,不会,就是人多眼杂不方便。他嘛,保证给您全须全尾还回去。
一个老板(任蓝):……
一个老板(任蓝):小心点。
唯有四壁(闻山白):好~
……
醒来时,黎明正悄悄。闻山白破天荒没点外卖,而是一边回任蓝消息,一边动手做了顿早饭。
瘦肉青菜粥,香煎荷包蛋,再泡两杯奶粉。
考虑到阿极不俗的食欲,还从橱柜里翻出一个几年没用的大铁锅,熬了整整一个早上。
果不其然,那人在早上六点,天还没亮时从外面回来了。这是闻山白的早饭,却是她的“晚饭”。
阿极来借住的日子里都是如此,晚上出门早上回来。大城市皆是不夜城,所以闻山白并不担心她的“午夜饭”没地方吃。也没问去过哪里,就是熟悉了她每次回来都要洗澡的事,所以推测她出门以锻炼为主。
这段时间,如果恰逢闻山白休息,两人偶尔会坐在沙发上,各自看各自的书。
阿极似乎什么都看,只要是书房里拿出来的,就算是闻山白从肃衣那儿借来烧脑的专业书,也能看得入神。
她也常常记录些什么,不只是看书时。要么在手机上,要么在随身的一本厚活页本上,可以说随时都会记。闻山白无意间看到她手机便签页的统计数字,有好几千条。至于那本实体本子的重量,只能说不愧为习武之人专用……
看到对面投来好奇的目光,她也会解释:“算日记。”
闻山白便明白,就是说那些都是私人文字,立刻自觉站远了点,从此收敛目光。
今天的阿极,依旧吃干净了所有食物,默默刷好锅碗。而在她拿了换洗衣物进浴室时,闻山白也穿戴整齐,准备出门了。
她回头看一眼屋子,心想真好。无论如何,这地方不再死气沉沉,真好。如果能想明白所有事,心无挂碍地活在这里,就更好了。
转头,又用一个笑容打消了奢望。顺手从柜子抽屉里拿了什么,除了那只老猫,也没人看见那是伸缩铁棍和手电筒。她将其别在腰间,藏进风衣外套下,背手关上了大门。
来这里借住的这个人,无论是谁。此刻闻山白像希望自己未来一切都好一样,希望她的未来也能一切都好。
水声如瀑。
而阿极在水汽蒸腾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被雾染得模糊,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原来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她才会发现,自己远没有看上去那么果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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