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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平反冤狱

雒阳城犹如被架在烈焰灼灼的铜炉之上,自入春至初夏,已近数月未曾滴雨。天空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刺眼的靛蓝,阳光酷烈如炙,将天地间的一切都烤得扭曲变形。烈日如一枚通红的铜钉,深深地钉入了这片干枯龟裂的大地之上,不留半分余地。

洛水早已瘦削成一道苍白的细流,裸露出皲裂惨白的河床,如同一块块撕裂的旧布,上头白花花的盐碱泛起,刺目而惨淡,犹如大地被烈日焚烧出的累累伤痕。井水枯竭已久,汲水的轱辘呻吟着、挣扎着,发出尖锐刺耳的“吱呀”声。人们费尽力气,绳索吊起的,却只是半桶浑浊不堪的泥浆,散发着浓重的土腥气。

空气中充斥着干旱的焦味与死亡的**气息,吸入肺腑之中,竟带着几分刺骨的灼痛。街旁枯树焦叶蜷曲发黄,无力地挂在枝头,微风一吹,便簌簌而下,铺满了整座死寂如坟茔的都城。

太仓存粮早在连年的赈灾中消耗殆尽,如今雒阳又一次被饥荒的阴影笼罩。街市萧条冷落,偶有几个行人,皆是面黄肌瘦、步履蹒跚,眼中空洞绝望如同游魂。不时有人支撑不住倒毙路旁,被草席匆匆一裹,尸首尚未及掩埋,苍蝇已成群结队地盘旋在空中,发出令人心颤的嗡鸣。

德阳殿内,朝堂之上的群臣亦是形容枯槁,神情疲惫,个个面如死灰,连奏报的声音都干涩嘶哑。几个月来朝议反复,文武百官早已无策可施,余下的只有那两个反复重复的字眼。

——求雨。

“女君陛下!”大司农终究承受不住压抑已久的悲痛与焦虑,声音哽咽沙哑如秋蝉哀鸣,“雩祀已毕,南郊祈雨已然数次,可苍天依旧闭目不睁!若再无甘霖落下,今年颗粒难收,京畿危矣!”

满堂朝臣如同枯木一般呆立,目光呆滞地望向殿外那惨白刺眼的苍穹,仿佛目睹着末日一步步逼近,内心深处只余无边的绝望与恐惧。

邓绥端坐于高台之上,依旧是那身素雅淡然的月白深衣,丝毫未乱。唯有她紧紧抿起的唇角、微皱的眉峰泄露了心中隐忍已久的焦灼与悲戚。她低头扫过手中一卷廷尉刚刚呈上的奏疏,那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洛阳狱囚徒名册与各人案情梗概,狱中冤抑之象,似乎正如这旱灾一般严重而不可收拾。

旱魃肆虐,大地炽热。人心浮动,怨气凝聚。她脑中逐渐明晰一个念头,天灾固然可怕,然**之烈更甚。百姓怨气冲天,人心郁结不平,纵使上天愿降甘霖,又如何降得下来?

一阵漫长的沉默过后,邓绥突然抬起头,清亮而冷冽的声音划破了德阳殿死寂如墓的空气:

“传朕旨意,摆驾雒阳狱!”

朝臣俱皆一惊,太尉徐防神情仓皇,忍不住惊声阻谏:“女君三思啊!洛阳狱中污秽不堪,酷暑蒸腾,更恐有瘟疫疾疠之患!非是万乘之尊应去之处啊!”

“污秽?疾疠?”邓绥猛然站起,目光如电般扫视殿上群臣,声音骤然拔高,透出隐忍已久的愤怒与悲凉,“宫门之外,百姓在污秽与疾疠中煎熬挣扎,汝等何曾阻止过?他们能受之,朕为何不能亲往一探?莫非朕的性命便比百姓的性命更尊贵?”

殿中鸦雀无声,群臣被这震耳欲聋的责问震得目瞪口呆,无人再敢吭声。

邓绥没有再理会众臣迟疑惊惧的目光,只大步踏下高阶,身后的白色深衣在风中翻飞,仿佛一朵素白的莲花凌然绽放在浊世的焦土之上。她语调坚定,字字掷地有声:

“即刻摆驾,朕,亲往洛阳狱!”

殿外,日光依旧酷烈如火,丝毫没有减弱。邓绥目光如炬,昂首阔步踏上宫阙台阶。烈日之下,她的背影刚毅而决绝,仿佛一柄悬在昏暗尘世之上的长剑,昭示着她以身为天下百姓担当一切的决心与悲悯。

邓绥的舆辇在数百禁卫军士的簇拥之下,无声无息地驶出了南宫巍峨森然的朱红宫门。与往常不同,此番辇驾没有启用那代表帝王至高威仪的华丽仪仗,仅以素白的帷幔低调而简朴地遮挡着天穹之上无情炙烤的烈日,彰显着一种沉郁而内敛的威严。

舆辇所经之处,两旁街巷挤满了饥馑交迫、形容枯槁的灾民。他们跪伏于路旁焦烫的石板上,神情木然麻木,麻布衣衫肮脏破旧,披挂于干瘪的躯体上宛如裹尸的殓衣。

只有偶尔抬起的脸庞显得苍白而凄楚,一双双空洞无神的眼睛茫然地望着那辆向北城洛阳狱徐徐驶去的舆辇,其中带着深深的不解与绝望,似乎无法理解这至高无上的天家至尊,为何要亲身前往那人间最黑暗、污浊之地。

城北雒阳狱,地处北城洼地,背依幽深阴湿的北邙山脉。盛夏酷暑之下,这里宛若一座人间地狱。

舆辇尚未临近,一股令人窒息的浑浊臭气已随燥热的空气扑鼻而来,那是久囚之人的汗臭、便溺、陈腐伤口与霉烂饭食,还有死亡逐渐逼近的腐朽气息,层层交织,浓郁得令人作呕。

狱外高耸的灰黑墙体森然矗立,阳光虽毒辣,却依旧无法驱散墙垣周围萦绕不散的阴影。狱墙上值守的狱卒萎靡不振,如行尸走肉,仿佛早已被绝望与污浊腐蚀得失去生气。狱门厚重巨大,如一只幽暗恐怖的兽口,缓缓洞开,露出内中幽冥森寒的暗道。

此时洛阳令苏荥早已带着狱丞、司隶及狱卒属吏,一干人等惊惶失措地跪伏于狱门之外灼热如烙铁般的地砖上。众人俯首叩拜,额头死死贴着滚烫的石砖,背脊已被冷汗彻底浸透。

他们个个心惊胆颤,无一人敢抬头直视女君舆驾,唯恐稍有不慎便招致杀身之祸。

“臣、臣洛阳令苏荥,率狱中官吏恭迎女君圣驾!”苏荥战栗着叩首,他的声音因极度恐惧与焦虑而颤抖不止。

帘幔徐徐掀开,邓绥端坐于舆辇之中,并未立即踏下,只是一双凌厉而清澈的眸子淡淡扫过跪倒在地的众人,目光如同刀锋般最终落在了苏荥汗湿透彻、战栗不止的背影之上,清冷的声音穿透空气,如寒冰破晓:

“狱中囚徒名册、案卷,可曾备齐?”

苏荥连忙抬头,声音颤抖着几乎变了调:“回禀女君,狱中案卷名册已全部备妥,请女君移驾官舍细细详阅!”他心中默默祈祷,万望女君千万不要亲踏狱中,那阴森污秽之地,岂是万乘至尊该涉足之所?

邓绥目光冰冷如霜,毫无犹疑:“不必了,朕就站在这里阅览名册。苏荥,即刻传令下去,凡狱中囚徒,不论案情轻重,不分男女老幼,一律带至狱院之中,朕要当面查验!”

苏荥闻言,脸色顿时苍白如纸,他急切地抬头,惊恐万状道:“女君!院中酷暑难耐,污秽不堪,囚徒遍体脏污,且人数甚众,短时之内恐难齐聚!唯恐惊扰圣驾,还请女君三思啊!”

“惊扰圣驾?”邓绥神色骤冷,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压抑已久的怒火与悲悯之心,“他们日日于此酷热污秽之中煎熬挣扎,连喘息都是奢望,朕只是亲眼看一眼,便承受不起了么?莫非朕的命,比他们尊贵千万倍?”

苏荥如坠冰窟,全身颤栗,额头上冷汗如豆滚滚而下,只得再次匍匐于地,颤声叩头道:“臣……臣遵旨!这就吩咐下去,按名册之序,将狱中囚犯一一押来!”

旨意如铁如山,不容置疑。苏荥强撑着身躯站起,踉跄着跑入狱门之中,声音仓促而急切地大喊起来,惊动了狱中四壁阴森的寂静。

邓绥徐徐踏下舆辇,立于烈日灼烧的青砖之上。她一袭素白长袍,在阴森肃杀的狱门外如同一枝迎风傲雪的孤兰,冷艳而清绝,目光所及之处,狱吏们纷纷低头颤栗,内心震动难言。

逼仄狭小的内院,此刻已化作人间炼狱的缩影。烈日毒辣无情,高悬于苍穹,如一枚烧红的铜镜,灼烤着光滑的青石地面,泛起一层层扭曲而虚幻的热浪。炽烈的阳光无孔不入,宛如千百根滚烫的针尖,扎透肌肤,令人难以忍受。

囚徒们在狱卒的粗暴驱赶下,麻木机械地踏入这毫无遮蔽的逼仄天井。他们蓬头垢面,面容枯槁憔悴,肮脏破旧的囚衣早已遮掩不住满身的伤痕与污秽。大部分人衣不蔽体,裸露的肌肤被鞭痕、虫咬与溃烂交织覆盖,惨不忍睹。

长期饥饿与折磨令他们形容枯槁,如同行尸走肉般踉跄前行,唯有深陷的眼眶内,黯淡无光的双瞳透着令人心悸的绝望与麻木。浓烈的臭气在炎热中疯狂发酵,逼得随侍在侧的宫娥与内侍纷纷掩住口鼻,几欲呕吐。

死亡、污秽、绝望与痛苦……种种情绪在空气中交织汇聚,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阴沉之气,死死笼罩在这座狱院之内。

院中一角,邓绥端坐在临时设立的矮榻之上,清瘦的身躯挺拔如松。她面前堆积着厚厚的竹简与案卷,却拒绝了宫娥为她扇风解暑,只是以一方浸透清凉之水的素帕,轻轻按压着额角。她脸色微微泛红,眉目却愈发沉静如水,一双黑眸犀利如鹰隼,沉稳地扫过每一名被带至面前的囚徒。

她的问询并不繁冗,却字字清晰稳重,穿透沉寂的院落,直抵人心深处。囚徒们的喘息与呜咽如同潮水,伴着她翻动竹简时轻微的沙沙声,在沉默中流淌。邓绥的心绪也逐渐随着审讯逐渐下沉。

她所看到的,多半是些早已被酷刑折磨得意志全无的躯壳,呆滞的眼神与机械般的重复回答,令她心中涌起难言的压抑与沉重。

这时,两个狱卒拖曳着一个几乎无法站立的囚徒,艰难地跪倒在邓绥面前。

“囚徒李顺,扶风茂陵人,”狱卒的声音微微发颤,带着明显的心虚与不安,“因犯杀人重罪,已供认不讳,且画押在案。”

邓绥闻言,目光微凝,缓缓抬眼仔细端详着这个被称为“重刑犯”的男子。

李顺此刻蜷缩成一团,瘦弱得几乎不成人形,身上仅有的破败单衣早已被鲜血与脓汁污损,贴在嶙峋的骨架之上。裸露在外的皮肤惨不忍睹,纵横交错的鞭伤新旧叠加,许多伤口深可见骨,甚至已经开始溃烂,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他垂着头,蓬乱的头发遮掩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他剧烈颤抖的肩膀与深陷的双眼,偶尔透出一丝惊恐与绝望,像受惊的鸟兽,随时都可能跌入深渊。

邓绥心头微微一颤,她低头细看案卷所记——“李顺,扶风茂陵人,因邻里口角,持刀怒杀邻人王瑁,菜刀凶器已寻获,本人亲口供认,不容抵赖。”字迹工整清晰,证据似乎确凿。

然而,再看眼前这男子满身伤痕、奄奄一息的样子,邓绥心中却泛起深深的疑窦。这哪里是一个杀人如麻、凶残暴虐之人该有的模样?

“李顺,”邓绥的声音陡然放柔,带着一丝安抚与鼓励,“案卷上载,你于去年腊月,因争执持菜刀杀死邻人王瑁,可真有此事?”

她话音一落,李顺浑身猛地剧烈颤抖了一下,喉咙中发出一阵嘶哑难言的嗬嗬声,似有千言万语,欲言又止。

他抬起头想要开口,却最终只是颤巍巍地点了一下头,那动作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仿佛他心中的冤屈早已被恐惧与绝望压垮,令他连辩解都再无勇气。

邓绥心中一震,指尖微颤,她分明从这人濒临熄灭的眼神中读出了与案卷截然相反的真相。无奈的承认,痛苦的认罪,背后隐藏着怎样的冤屈与悲怆?

她要问明白,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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