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出来,时默垂着头跟在陆迟身后,一路上都蔫哒哒的,问他想吃什么也说随便,没胃口。
“吃面吧,好不好?”
“嗯。”
“你要是不想在外面吃,我们回家,我做饭给你吃好不好?”
“想回家。”
“好。”
九月的蝉鸣聒噪得令人烦躁,他却连抬手擦汗的力气都没有,机械地跨上摩托车后座,把脸埋进陆迟后背。
陆迟从后视镜瞥见少年发顶翘起的呆毛,拧油门的手顿了顿:“你抓好我,回家了。”回答他的只有后背传来的温热呼吸,时默的手指环抱他的腰,像溺水者攥住最后一根浮木。
摩托车碾过减速带的颠簸也没能让时默抬头,他任由陆迟扶着进楼道,跌坐在沙发里就再也没动弹。
“我去做饭,你乖乖等着。”
厨房飘来煎蛋的滋滋声,混着番茄熬煮的酸甜气息,时默盯着自己交叠的脚尖。
不能被妈妈知道,她会担心的,她好不容易过了段安稳的日子,不能在为自己担惊受怕了。
瓷碗搁在茶几上的脆响惊醒了凝滞的空气。
陆迟单膝跪在地上,勺子轻轻搅着碗里的蛋花汤,升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眉间的关切:“尝尝?放了你最爱的虾皮。”
时默垂眸望着晃动的汤面,倒映出两张疲惫的脸,忽然眼眶发烫,滚烫的泪珠砸进汤里,晕开细小的涟漪。
瓷碗重重磕在茶几上,陆迟几乎是踉跄着扑过去。他的指腹还带着煎蛋的余温,却在触及少年潮湿的脸颊时骤然僵住——那些滚烫的水珠仿佛带着灼烧的力道,顺着指缝渗进皮肤。
“怎么了?”陆迟的声音发颤,另一只手慌乱地摸索纸巾,“不是说好了?不治疗不遭罪。”话尾被时默突然收紧的双臂绞碎,少年滚烫的呼吸喷在颈窝,染湿了领口。
他感觉肩头的布料渐渐洇透,时默的手指深深陷进他后背,像是要把自己揉进他的骨血里。
压抑的抽噎声,将整个空间压得喘不过气。
陆迟终于放弃徒劳的擦拭,反手将人死死箍进怀里,下巴抵着发顶轻轻摩挲,喉结滚动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安慰。
“别怕。”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在发抖,掌心贴着时默单薄的脊背,能清晰数到凸起的脊椎骨,“我在呢。”
时默的声音闷在陆迟颈间,像是被砂纸磨过般破碎:“我不想再让妈妈担心。”少年肩膀剧烈颤抖,“我早该懂事的,明明她才刚摆脱时建那个畜生......”
陆迟感觉怀里的人抖得像寒风中的枯叶,指节几乎要掐进他皮肉里。
窗外的蝉鸣声不知何时停了。
“我妈还没跟时建离婚,我怕张叔后悔,我怕时建找上门,我怕……”
他把人往怀里按得更紧,下巴蹭着对方发旋,“有我在,时建敢露头,我拼了命也会把他拦在你面前。”
时默突然哽咽着笑出声,带着绝望的苦涩:“我总是梦见姥姥了,她摸着我的头说别怕......”滚烫的泪水再次决堤,“可我怎么这么没用,保护不了自己更保护不了我妈,我就是个拖油瓶。”话音未落,陆迟已经扣住他后颈,将人整个埋进胸口。
“有我呢,没事了,乖,别怕。”陆迟的声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深处碾出来的,指腹一下下抚过少年颤抖的脊背,“你不是谁的拖累,是我放在心尖上的宝贝。”
他在心底发誓要把所有阴霾都挡在他们之外。
陆迟有些后悔带他去看医生。
他在丰县孤苦无依,只有妈妈一个亲人,如今安稳日子也全靠张磊。可毕竟没结婚,不确定因素太多了,若是有一天张磊反悔,那他和母亲就是孤家寡人。
他们没办法在丰县继续生活,没办法回到那个熟悉的江城,也很难在其他城市立足。
怪不得他一直那么努力的学习,怪不得他问自己愿不愿意跟自己考同一个城市的大学,怪不得他每天都劝说自己学习。
他想离开,离开母亲,这样没有了自己的拖累,妈妈才能过更安稳的日子。
他希望有一天考上大学,去了陌生的城市,自己能跟他在同一个城市,离他近点,也算有个安慰。
他不想去医院,他害怕自己真的查出来病,会花很多钱,会让妈妈担心,自己本来就是个拖累,他怕耗尽张磊的善心。
一个随时可以被抛弃的小孩,怎么会相信偏爱和例外。
有血缘关系的亲父都对自己下重手,跟何况无任何关系的张磊。
他从来没真的信任过张磊能把自己当亲子看待,只要能给自己一点怜悯能多照顾一点母亲就够了。
只要张磊能对他母亲好一点,就算对时默不好,他也会照顾张磊,给张磊养老。
他总是这样,别人给点甜头,他恨不得拆骨卸肉回报过去。
仿佛自己生来就是为了偿还善意,半点亏欠都要拿滚烫的血肉填补,哪怕将自己折腾得遍体鳞伤,也非要把恩情还得干干净净才肯罢休。
陆迟喉间溢出声叹息,指尖轻轻梳理着时默汗湿的发梢,将那些蜷曲的碎发别到耳后。
怀里的人还在抽噎,细微的颤抖顺着相贴的身躯传来,像根羽毛撩拨着心口最柔软的角落。
“我的宝贝总是这样,”他低头在时默泛红的眼角落下一吻,声音裹着沙哑的疼惜,“让人心疼,又让人欲罢不能。”
骨节分明的手指扣住对方后颈,迫使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对上自己,“以后别总想着把自己剖开了还人情,你要知道——”停顿片刻,他的唇擦过少年冰凉的鼻尖,“你站在那里,就已经是我最想要的全部了。”
陆迟用指腹轻轻拭去时默眼角最后的泪痕,指腹还残留着湿润的温度。
少年睫毛上还挂着细碎的泪珠,像沾着晨露的蝶翼,抽噎着往他怀里又蹭了蹭。
察觉到怀中的人渐渐放松下来,陆迟才敢松开些力道,低声哄道:“乖,吃点东西?”
时默这才懒洋洋地瞥向茶几,发现原本热气腾腾的面条早已坨成一团,汤汁也几乎被吸干。陆迟见状,伸手就要端碗:“我再去煮一碗,很快——”
“不许。”时默突然攥住他的手腕,声音带着哭过的沙哑,却执拗得紧,“就要吃这碗。”他仰头望着陆迟,眼神湿漉漉的,还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你喂我。”
陆迟呼吸一滞,心尖像是被小猫爪子轻轻挠了一下。
他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重新坐回沙发,将人搂在怀里,用筷子挑开黏在一起的面条:“不烫了。”
面条递到嘴边时,时默却不着急张嘴,反而歪头在他虎口处轻轻咬了一口,像是要把满心的依赖都嵌进对方皮肤里。
窗帘被风掀起细缝,碎金般的阳光落在相贴的额头上。时默蜷在陆迟怀里,呼吸绵长而温热,带着饭食的香气轻轻拂过他颈侧。
少年的手指无意识攥着他的衣角,即使在睡梦中也不肯松开,像株攀援的藤蔓固执地寻找依靠。
陆迟原本阖不上的眼睛,在感受着怀中人平稳的心跳时,竟也渐渐变得沉重。
往常让他坐立难安的午后静谧,此刻却成了温柔的囚笼——时默的发梢扫过他下巴,混着洗发水的柑橘香漫进鼻腔,后腰还贴着对方无处安放的小腿,温热的体温透过布料渗进来。
他伸手将滑落的薄毯往上掖了掖,动作惊动了浅眠的人。
时默含糊地哼唧一声,整个人更紧地贴过来,额头抵着他心口。
陆迟突然觉得,那些辗转反侧的午后似乎都在等这一刻——等这个让他甘愿放下所有防备,在光天化日之下沉沉睡去的人。
下午两点左右,时默迷迷糊糊地睡醒了,一睁眼就看到陆迟笑眯眯的盯着自己,他轻轻拨弄着自己额前乱糟糟的头发,“睡醒了?”
“去洗把脸清醒清醒。”
时默迷迷糊糊地下床,脚步虚浮,中途险些没站稳,被陆迟从身后扶住,“慢一点。”
带着凉意的水打在脸上,大脑瞬间清醒不少。
后腰突然贴上温热的身躯,陆迟一手从身后抱住他,下巴垫在肩膀,呼吸扫过耳畔,板寸新长的发茬像细小的软刺,扎得他颈侧泛起细密的痒意。
“别动!痒。”
“好像长肉了,比以前胖了。”
时默按住他不安分的手,“成天被你喂能不长肉?”
他的回答陆迟很满意,呼吸喷洒在泛红的颈侧,板寸发茬又蹭了蹭。
还得多吃点,把你养的高高的胖胖的。
被陆迟咬住耳垂,新冒头的胡茬擦过敏感的皮肤,痒意混着电流窜遍全身。他挣扎着要转身,却被抱得更紧,后腰抵上男人逐渐坚硬的**。
“不爱惜自己身体的小狗是不是该罚?”陆迟舌尖舔过他发烫的耳尖,手掌重重按在大腿内侧最敏感的位置,“说话,是不是?”
时默按在洗手台的手指泛白,骨节因用力而微微发颤,“都听主人的。”
陆迟将衣柜里冬天盖的棉被铺在冰凉的瓷砖上时,时默还裹着毯子蜷在沙发角落,泛红的眼睛盯着他的动作,睫毛不安地颤动。
“过来。”陆迟解开皮带的金属扣,冷硬的声响刺破凝滞的空气。
时默浑身一颤,慢吞吞地蹭到他面前,膝盖刚触及柔软的被褥,陆迟就拿出一条粗糙的麻绳,麻绳在他手中被抖开,发出簌簌的声响。
时默看着那条麻绳,心中涌起一丝恐惧。上回的红丝绒绳虽也束缚着他,但触感柔软,远不及这麻绳看起来的狰狞。
“你从哪弄的麻绳,上回不是丝绒绳吗?我不要,我不要这个?”
陆迟走到时默面前,动作利落地用麻绳将他的双手绑在身前,“趁你还睡着回我家拿的。不要这个?你不爱惜自己身体你还有理了?你不信任我你还有理了?随便一条都够罚死你。”
时默动了动嘴唇,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叫:“我没不爱惜自己,也没不信任你。”
陆迟蹲下身捏住他下巴,“你说啥?大点声。”
时默低垂着头,不敢与他对视,“我说我错了。”
“字数不对。”
“呸!”
这可把陆迟逗笑了,吻了上去,“再加一条,不尊敬主人。”
麻绳粗糙的质感摩擦着皮肤,时默忍不住轻哼出声,手腕瞬间被勒出红痕。还没等他适应这难受的束缚,陆迟又用力扯了扯麻绳,确保绑得牢固。
腕间的束缚收紧时,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混合着陆迟低沉的命令:“老赖不是说把校训抄二十遍?就现在写吧。”
“去,写字。”陆迟指了指地上的纸笔,然后坐在床边,眼神戏谑地看着时默,“好好写,写不好就罚你。”
时默艰难地跪在地上,双手被绑着,只能用手指笨拙地握住钢笔。
每写一笔,麻绳都会在手腕上摩擦,疼痛从手腕蔓延开来。他咬着嘴唇,努力让自己集中精力,可颤抖的手还是让字迹歪歪扭扭。
陆迟看着时默艰难的样子,心中仅存的怒意消散殆尽。
他抬起脚,从时默的后背缓缓踩到臀部,力道不轻不重,却足以让时默身体前倾,险些摔倒。“写慢了?”陆迟语气中带着嘲讽,话音刚落,一巴掌重重地打在时默的臀部。
“疼!”
陆迟在原有的力度上加重了一点,后腰被踹中,整个人向前栽倒,额头磕在纸面上。麻绳勒进手腕的剧痛与臀部的灼烧感同时炸开。
时默闷哼一声,身体剧烈颤抖。
陆迟将人扶起,在磕头磕到的地方亲吻安抚,“就八个字,你赶紧写,写完带你去买衣服。”
心怀热忱,逐光而行。实中校训。
“你说的轻巧,你被绑着手写试试。”
今天的小狗脾气很燥啊!
陆迟也不恼,揉着他的头发,“可惜你主人我昨天就写完了,你乖乖的。”
时默敷衍地点点头,“知道了。”
又一个错字出现在纸上。还没等他缓过神,紧接着,又是几下响亮的巴掌落在他的臀部,火辣辣的疼痛让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臀肉重重挨了一巴掌,麻绳勒进皮肉的刺痛混着掌心的热度,让他闷哼出声。
时默咬着下唇,因跪姿而微微颤抖的脊背在薄衫下起伏。
“疼!”
后跟碾着他颤抖的尾椎,“上次用丝绒绳惯出的毛病?麻绳磨破皮的滋味,才配得上你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坏小狗。”
“不许打我。”
金属扣碰撞声突然在寂静的房间炸开,时默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陆迟倚在床头慢条斯理解皮带,黑色皮革从裤袢抽出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毒蛇吐信般缠住他绷紧的神经。
“还敢讨价还价?”皮带尾端擦过时默泛红的耳尖,在脸颊留下一道冰凉的压痕。陆迟弯腰时板寸扫过他后颈,声音裹着似有若无的笑意,“那我不用手了,用这个行了吧。”
皮革顺着脊背滑下,时默瞬间绷成一张弓。
记忆里父亲醉酒的嘶吼混着皮带破空声在耳边炸响,身体旧疤处泛起细密的疼。
他颤抖着转身,抓住陆迟手腕的指尖都在发白:“别…别用这个…”
陆迟动作顿住,看着时默骤然失色的脸,这才发现他额角渗出的冷汗。
皮带无声滑落在地,他慌忙将人搂进怀里,指腹轻轻摩挲对方后颈安抚:“不打,只是吓唬你。”下巴蹭着时默发顶,声音软下来,“乖,写吧,写完带你买衣服去,然后咱们就去吃烧烤。”
时默埋在他颈窝发抖,听着陆迟一下下拍着后背的心跳声,渐渐分辨出眼前的温度与记忆里的暴戾截然不同。
陆迟的暴戾和冰冷都是装出来的,是游戏里的角色扮演。
自己能分清他和时建。
皮带躺在地板上泛着冷光,时默乖乖转过身继续写。
“错字。”陆迟叹了口气,怎么就怕成这样,就这几个字都能写错,以后不能用麻绳了。
指腹摩挲着他发烫的肌肤,“再写错就用戒尺。”时默慌忙点头,睫毛上又泛起水光,却倔强地把呜咽咽进喉咙,歪歪扭扭的字迹在纸上绵延。
陆迟没有再打他,而是让他乖乖将校训写完。
钢笔在纸面划出最后一笔颤抖的字迹时,时默的手腕已被麻绳勒出深紫的血痕,膝盖因长时间跪坐失去知觉,像两块浸在冰水里的石头。
陆迟俯身检查罚写内容的呼吸扫过他发顶,时默本能地瑟缩了一下,换来对方一声叹息。
“抬起手。”陆迟的声音放得很轻,指尖捏着麻绳的动作却无比克制。
粗粝的绳结解开时,磨破的皮肤在腕间蜿蜒成触目惊心的红痕。
时默盯着对方拧紧的眉,眼睛此刻盛满了懊悔。
消毒棉签擦过伤口的刺痛让他忍不住颤抖,陆迟立刻放轻了动作,喉结滚动着挤出一句:“疼就骂我。”
药膏的清凉混着对方掌心的温度,时默这才注意到男人正用指腹轻轻摩挲自己红肿的手腕,仿佛在安抚易碎的瓷片。
“以后不用麻绳了。”陆迟突然将人横抱起来放在床上,微凉的掌心按压他僵硬的膝盖。
时默闷哼一声,却见对方低头在他膝盖上轻轻吹气,板寸扫过皮肤带来细碎的痒,“铺着棉被还红了……”
药膏的盖子被重重扣上,陆迟把人搂进怀里,下巴抵着他发旋蹭了蹭,又重复一遍:“以后不用麻绳了。”声音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懊恼,“再罚你……就罚你每天多爱自己一点。”
时默听着胸腔里有力的心跳,伸手回抱住这个外冷内热的人,腕间的疼痛渐渐被温暖淹没。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耳边,“你的身体不光属于你也属于我,由不得你这般糟蹋。以后身体不舒服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及时告诉我,不好好爱惜,就该受罚。”
“嗯,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