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酸，时默蜷缩在诊疗床角落，看着陆迟翻弄检查报告单的修长手指。
窗外的蝉鸣被隔绝在双层玻璃外，唯有打印机吐出纸张的沙沙声在诊室里回荡。
“从检查结果看，是膀胱容量较常人偏小。”医生推了推眼镜，钢笔尖点在彩超影像的某个区域，“就像同样装水的容器，别人能盛半桶，他的可能只能装三分之一。”他调出尿常规数据，“再加上肾小管重吸收功能稍弱，多余水分无法充分回收，自然会频繁产生尿意。”
陆迟倚在墙边双臂交叉，看着“先天性发育异常”的诊断结论：“这很严重吗？”
“这属于生理结构差异，并非疾病。”医生翻开病历本，“日常可以尝试膀胱训练，比如定时排尿，逐步延长间隔时间。但彻底改变可能性不大，毕竟...”他看向蜷缩成一团的患者，“就像让小树违背生长规律变粗，难度太高。”
诊疗灯在陆迟的侧脸上投下冷硬阴影，指尖划过报告单上的诊断书。
原来是天生的‘漏水壶’，难怪喝口水就像开闸泄洪。
“这个会对他的生活造成影响吗？”
医生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语气平和却带着专业的审慎：“生理结构差异本身不会直接损害健康，膀胱容量小和肾小管功能弱属于发育层面的特质，而非病理状态。”他顿了顿，“但生活影响是客观存在的——频繁起夜可能导致睡眠碎片化，长期可能影响精力；外出时对卫生间的依赖性增加，社交或长途出行会受限制。”
医生从抽屉里抽出一张便签纸，快速写下几行字：“就像人天生是左利手或右利手，只是习惯差异，但如果强行纠正反而可能引发不适。重点在于适应：比如睡前两小时控制饮水量，外出前规划路线，通过膀胱训练逐步提升耐受度。只要做好生活管理，对健康的实质性影响微乎其微，主要是需要调整生活节奏去匹配身体状态。”
他眉头紧锁，上前一步追问医生：“那这种情况会对他身体造成的伤害严重吗？”
医生扶了扶眼镜，认真地说道：“长期来看，还是存在一定风险的。频繁排尿影响生活质量是一方面，而且因为膀胱容量小、肾小管重吸收功能弱，容易出现水电解质失衡的情况。另外，也会增加泌尿系统感染的几率，比如膀胱炎、尿道炎等。”
陆迟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他继续问道：“那有没有治疗方法呢？”
医生点了点头，开始耐心解答：“居家治疗就可以。首先还是刚才提到的膀胱训练，你可以帮他制定一个排尿时间表。一开始，让他尽量按照固定的时间去排尿，不管有没有尿意。然后逐渐延长排尿的间隔时间，这样可以慢慢提高膀胱的容量。但这个过程要循序渐进，不能操之过急。”
“还有饮水管理也很重要。要让他规律饮水，不要一次喝太多水，尽量少量多次。另外，晚上睡觉前两小时尽量不要喝水，这样能减少夜间起夜的次数。”
“饮食上，要注意避免吃一些利尿的食物，像西瓜、冬瓜、黄瓜这类。可以适当多吃一些富含维生素和微量元素的食物，有助于改善泌尿系统的功能。”
“最后，要注意会□□的卫生，保持清洁干燥，防止细菌滋生引发感染。如果在训练过程中，他出现了尿频、尿急加重，或者有尿痛、发热等症状，一定要及时来医院复诊。”
陆迟一边听，一边认真地点头，把医生的话都记在了心里。而角落里的时默，偷偷抬眼看向他，眼中满是不安与期待。
“医生，”角落里的时默突然开口，“可以不治疗吗？”
“其实完全可以不治疗。这不是必须‘治疗’的病症，更像是需要‘适应’的生理特点。”他合起病历本，镜片反光映着窗外的烈阳，“医学干预的前提是存在病理损害，而你这种情况属于生理差异——就像有人天生个子矮，有人天生乳糖不耐受，不影响基本健康的话，没必要强行改变。”
“就像我刚提到的风险，有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发生，这个要因人而异。”
向医生道谢后，他带着时默离开。
纸张被揉成团砸在时默膝头，“捡起来拿好。”
消毒水的气味还黏在鼻腔里，他觉得身体里的水要溢出来，每一次呼吸都挤压着胀痛的神经，走廊尽头的厕所标识在眼前摇晃成虚影。
膝盖磕在地板砖上的瞬间，膀胱传来尖锐的刺痛。尿液几乎要冲破防线，他弓着背摸索纸张，额角的冷汗滴在“膀胱容量仅为正常人三分之一”的字样上。
诊断单被汗水洇出褶皱，喉间溢出压抑的呜咽：“主人，我憋不住了...”
他攥着诊断单的手指在发抖，陆迟的声音裹着冷气，看着报告单上“先天性膀胱发育不全”的字样，“读出来。”
“念完再求我。”陆迟俯身捏住他后颈，滚烫的呼吸扫过泛红的耳垂，“还是说，想尿在这里？”指尖突然用力按压他痉挛的小腹，时默猛地弓起脊背，裤缝渗出细密的水渍。
走廊尽头传来护士推车轱辘声，混着他破碎的抽气：“求...求你让我去厕所...”诊断单在掌心攥成纸团，膀胱胀痛化作剧烈的灼烧。
时默感觉自己正溺毙在名为屈辱的深潭里。
陆迟攥着时默的手腕穿过医院长廊时，能感觉到掌下细瘦的骨头在颤抖。
膀胱胀痛让少年的脚步越来越虚浮，可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始终倔强地盯着地面，不肯求饶也不愿解释。
推开男厕隔间门的瞬间，时默终于绷不住发出呜咽：“主人，我真的憋不住了……”话音未落就被抵在冰凉的瓷砖墙上，陆迟扯开他牛仔裤拉链的动作带着怒意，“现在知道难受了？早上缩在被子里装死的时候怎么不难受？”
水流声响起的刹那，时默颤抖着抓住对方的T恤下摆。
陆迟伸手按住他后颈，动作却比语气温柔许多：“还敢说不来看医生？当我看不出你那点小心思？怕拖累你妈和你继父。”指尖擦过少年泛红的耳尖，“你以为我真的没钱？我爸治病是花了不少钱，但他活着的时候也留下不少。要不然你以为就光凭我妈在厂子赚那两个钱能养活一大家子”
“我从上小学就存零花钱，初中开始寒暑假就打零工，后来去给周叔帮忙，他也给我不少钱，我自己零花钱就存下不少。”
“要不然，你以为阿也能成天可乐汉堡零食的吃？我家是困难了，那也是跟我爸活着时候比，他死了，照样饿不死我们。”
“今天就算你妈不给你治，我也有钱给你治病。”
时默哽咽地说道：“你对我已经够好了，带我出去玩都是你花钱，还送我很贵的钢笔，我已经欠你够多的了。”
“你觉得你欠我？”陆迟打断他的话，突然松开手。
时默踉跄着后退，后腰撞上冰冷的水箱。
“你是不是傻，你是我的宝贝，我的就是你的，你把你的钱存起来，留着我们以后用。”
“我会努力考上跟你一个城市的大学，到时候我们就出去住，这样就可以一直腻歪在一起，方便还自在。”
“等毕业了，工作了，我们会买大房子，开汽车，把七七带上，你喜欢猫喜欢狗我们就养很多，你喜欢孩子我们就去抱养一个。”
“我的乖宝贝，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从现在开始攒，就当给未来分担压力了。”
“你的钱不光是你的，那可是咱俩的共同财产，你得存好了，所以现在花咱俩谁的钱不一样，你说是不是？”
隔间外传来脚步声，时默慌忙要推开他，却被抱得更紧。陆迟贴着他发烫的耳际轻笑：“别怕，乖乖的。”温热的掌心隔着薄薄的布料按在痉挛的小腹上，“以后别说这种胡话。”
陆迟的手掌还覆在时默的小腹上，隔着潮湿的布料传来灼人的温度。
少年突然哭起来：“我不治，医生也说了可以不治疗，别让别人知道，包括我妈，我不想让她担心。”
“我这样就很好，对我生活也没影响，十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我不治，我不治，求你了。”
指尖僵在少年纤细的腰线处，陆迟看着那双泛红的眼睛——明明还蓄着生理泪水，却固执地闪烁着倔强的光。
他想起今早敲门时，他磨磨唧唧不肯给自己开门，后来又钻进被子里蜷缩在床角，怎么都不肯去医院。
我没病我不去医院。
我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要生病早就生了。
又不影响生活，反正我不去。
“你听话一点，医生也说了这个居家治疗就可以，又不用花太多钱。”将人重新按回墙上，声音发紧。
瓷砖缝隙里的霉斑映在时默潮湿的睫毛上，他看见少年喉结滚动着咽下呜咽，他试着说服陆迟：“我不要，按时排尿按时喝水，要是上课时间我想上厕所怎么办？这样太影响我学习了，我不治。”
“你听话一点，我们试一试，你要是实在受不了就不治了，好不好？”他抱着眼前这个哭成泪人的少年，试着安抚他的情绪。
“不好，不好，一点都不好。你想让别人看着我被尿憋到崩溃的模样吗？你就不怕我当着班里同学的面忍不住尿了吗？要是真当着别人面出丑，我就没脸做人了，还不如杀了我。”
“你想看我憋尿的模样，我们两个私下玩好不好，我只给你一个人看，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我求你了，我不治。”
陆迟的声音突然平静得可怕，把单子塞进他口袋时，指尖擦过少年颤抖的腹肌，“好，你不想治那就不治。但是宝贝，如果因为这个病导致你尿路感染，发炎，就必须治疗。”
“医生说了，这不是病，是生理结构差异。”
“好好好，”陆迟揉着他的头，“不是病，不哭了，乖！”
“同意你不治，但你绝对不能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必须告诉我，你的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嗯，”时默勾住他的脖子，轻轻去吻他的唇，“我们回家好不好？”
“好，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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