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涣思绪还在遨游，房门被轻轻叩响——是外婆。
云涣一回头就看见外婆站在门口慈爱地看着自己，“怎么了外婆？”
“欢欢啊，我想问你明天愿不愿意陪我一起去给你外公扫墓啊？你好久都没去看看外公了，他也会想你的。”
云涣想都没想立马答应，“去！”
外婆跟云涣说起自己的安排，“明天早上我先去买点水果、贡品什么的，我们吃完早饭去吧。”
“好，那我明天起早一点陪您一起去买。”
“不用不用，你多睡会儿，我自己去就行。”
云涣站起身，走到外婆身边拉起外婆的胳膊在那摇晃，“外婆~，我好久都没回来了，我也想去看看以前的地方有没有变化，我还认不认得出来嘛。”
外婆看云涣执意陪着她去，便不再坚持，“好，那你明早记得起来。你舅舅快到了，我去给你俩热饭。”
“好。”云涣甜甜地应了一声。
云涣扣上安全带，深吸了一口气，指尖因用力握着方向盘而微微发白。
车窗外，母亲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只叮嘱了一句：“山路难开，慢一点。”
“放心。”云涣朝母亲露出一个让她安心的笑，随后踩下油门。
车辆驶出，将城市的喧嚣甩在身后。后视镜里，母亲的身影越来越小，慢慢地变成一个小黑点隐没在后视镜里。
云涣眼前的景色从城市慢慢变为郊区，路上的行人也慢慢减少变为空无一人，最后一座座墓碑映入眼帘。
去外公墓碑的路上，要是遇见熟人的墓碑，外婆还会给云涣介绍，云涣便恭恭敬敬地朝墓碑主人鞠躬。
快到外公墓碑时，外婆的脚步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一丝讶异的笑意：“小李？阿文？”
墓碑前，两个并肩而立的男人闻声回头。被唤作小李的那个，眼眶还有些泛红，看到外婆，立刻不好意思地用手背蹭了下眼角，挤出个笑容：“师母！真巧，您也今天来。最近都还好吗？”
“一切都好，放心吧。倒是你怎么得空过来了？”
“这不新年了嘛，申请到年假了，有时间就回来看看老师。我还说过两天去家里看您呢，没想到在这碰到了，真巧啊。”
“是欢欢回来了，特地来看看外公。”外婆把云涣往前轻推，话里是藏不住的疼爱，“不然我今天都未必会来。
小李的目光落到云涣脸上，端详两秒，那点伤感迅速被惊喜取代：“……小云？！真是男大也十八变啊，我都不敢认了！上次见你，你才这么高，”他用手在腰间比划了一下，“蹲在院子里逗猫，被你外公说静不下心。”
“是啊，一转眼都这么大了，你也长大了，而我也老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外婆不禁感叹。
说起自己小学时到外公家里来画画的人，云涣记忆开始复苏，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确定地问：“你是……小李哥哥？”
“是啊，你终于想起我来了。你小学时我还偷偷给你带巧克力吃呢，还记得吗？”小李帮着云涣回忆。
听到儿时趣事，云涣乐了，“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小李哥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三人光顾着聊天了，忽略了小李身旁的男人，“对了，给你介绍一下，阿文，我的爱人。阿文，这是师娘的孙子——云涣。”
“你好，我是阿文，小李的爱人，我在电影里见过你。”阿文向云涣介绍起自己。
“是嘛，阿文哥好。”云涣礼貌回应。
“看见你们感情一直都好，我就放心了。改天来家里吃饭啊，趁现在你们有假期。”外婆熟稔地跟两人聊天。
“好嘞，我们过两天就来，到时候就辛苦师娘了。”小李笑着答应下来，很有眼力见地带着阿文离开，“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先走了。师娘，小云，再见。”
送走了小李和阿文，偌大的墓园就只剩下云涣和外婆两个活人了。
原本打算给外公擦拭墓碑的，但小李他们已经做了这件事，云涣和外婆就只摆上了贡品。
外婆让云涣和跟外公分享分享近况，云涣乖乖照做。只是跟蓝书蘅有关的事谈起时云涣有所停顿，终究是没能说出口，将其隐了过去，只分享工作上的事。
风吹乱了云涣的头发，云涣用手理了理遮挡视线的头发，随后把车窗升了上去。
车开出去一段，电台里放着轻柔的音乐。云涣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方向盘，终于状似随意地开口：“外婆，小李哥哥他们……常来吗？”
“常来。”外婆望着窗外飞逝的田野，声音里带着笑意，“那孩子话多，热闹。他和阿文的事，也没瞒着我，一开始就说了。”
云涣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车内短暂的沉默里，只有电台音乐在流淌。
“那……”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干，像绷紧的弦，“您觉得……他们这样，好吗？”
“尊重吧。现在国家都放开政策了，合法了，我这老古板再怎么反对也没用啊。说起这个，乐乐还跟我科普呢，说她在嗑什么CP，两个人好甜，什么男男、女女，男女的，给我搞糊涂了。”想起云乐之给自己“科普”的那个画面外婆忍俊不禁，“嘴里还大喊什么‘真爱不分性别’，‘爱就是爱’，我不懂这些。起初我也是不能接受的，但是小李和阿文两个人倒是让我看到了乐乐口中的‘真爱不分性别’。现在啊，我就祝福这些孩子们都能长长久久，幸福快乐，这就够了。人活一辈子，不能太纠结的。”
“外婆……”云涣喉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声外婆后久久没说下一句。
“怎么了，欢欢？”外婆等半天也没等到云涣的下一句，便开口询问。
云涣将车开到路边停下，眼神飘忽不定，手上是被自己掐出的指甲印，艰难开口道：“如果……如果我也像小李哥哥一样，找一个男人，您……能接受吗？”
车内陷入沉默，只听得到车来车往的嘈杂声和喇叭声。云涣发誓自己高考都没这么紧张，试戏的时候也没有，这是云涣鲜有的紧张到极致的时刻，他连呼吸都放轻了，死死盯着窗外的一根电线杆，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支点。
良久，外婆的一声轻笑打破了沉默，“欢欢啊，外婆知道你很紧张，也知道这不是玩笑话。他一定是一个很好的人吧，不然怎么会得到你的心呢，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云涣低垂着头，“我们还没在一起。”
外婆轻言细语，耐心询问道：“为什么呀？是他哪里做的不够好，没让你满意，所以你迟迟不点头？还是你没做好，让他不愿意和你在一起？”
“没有，他很好，他做的很好，”云涣用力地摇头否认，鼻尖的泪水滴落在衣服上，“是我，问题在我。我害怕，我不敢答应他。”
“欢欢在害怕什么？一直以来，欢欢在外婆心里都是一个很勇敢的人，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我们欢欢这么害怕。”外婆用手轻轻拂去云涣脸上的泪水。
云涣终于敢抬头看外婆，“外婆，我害怕我会步爸爸妈妈的后尘，我怕家里不接受我们这段感情，我怕不能让所有人满意。”
外婆慈爱又心疼地看着云涣，“欢欢，人生是不得圆满的，只要是人就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你爸爸妈妈是你爸爸妈妈，不要觉得他们那破碎的婚姻会在你的身上重演，你只是跟他们有血缘关系，这不代表你们的命运紧密相连。”
谈起云涣妈妈，外婆眼里流露出了遗憾和懊悔，“你妈妈这样的性格，怪我们。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还是女孩，我和你外公、你舅舅就难免给了她很多宠爱，让她变得骄纵了些，想要什么，我们都尽量满足她。她这辈子没吃过什么苦，在我看来，最大的苦就是和你父亲的婚姻，因为你父亲不会无底线地纵容她，也不会事事满足她。特别是你父亲的职业，需要全世界的跑，而你妈妈想要你父亲留在身边，这是他们不可调和的矛盾，也是离婚的根源。他们一个控制欲强，一个爱自由，性格不合，注定走不长久的。”
“至于家里这方面，你不用担心，有外婆在，外婆帮你。不管是男是女，你中意就好。只要你们两个是真心实意的，外婆就支持你们。”外婆的笑容中充满着理解，眼中包含着心疼。无论她的孙子怎么选，她都会支持，她只想自己的孙子能够幸福。
云涣的抽泣渐渐停止，脸上也由眉头紧皱转为眉目舒展，他的脸不再发酸发苦，取而代之的是久违的轻松。
看着云涣渐渐好转的脸色，外婆才悠悠然开口，“跟我讲讲他吧，你喜欢的那个人。”
云涣一怔，然后笑着点头，“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在我难过时会给予安慰，在我迷茫是时会给我提出建议，在我紧张的时候会给我力量……”说起蓝书蘅的好，云涣滔滔不绝，怎么都说不完。提起他，云涣脸上都是幸福，眼睛都是亮闪闪的。
“你知道嘛，你很喜欢他。”在云涣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跟蓝书蘅有关的事情而停止后，外婆笑着点出云涣隐藏很久的感情。
“啊，”被点破云涣的云涣脸上写满慌乱与害羞，眼神乱飘，不知道该看哪，耳朵也瞬间红得滴血，脸颊也热热的，“是，是嘛。”
“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才能把我们欢欢迷的这样神魂颠倒，不知所措，外婆现在是越来越好奇他了。”
云涣有些羞赧，嘴角是受不住的笑，“那有机会我带他来见您？”
“好呀，真希望那一天快点到来。”外婆笑着回应。
云涣嘴角的笑意还未落下，一阵突兀的铃声骤然响起，要继续说的话被电话给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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