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
“大家别被他的脸骗了，他是那个因为侵吞公款跑路的周氏夫妇的儿子！”
“拿着父母吸人血赚来的钱在这里岁月静好？你这锅里煮的是人血吧！”
“我已经查到你的IP了，就在下城区是吧？等着，老子这就去砸了你的破锅！”
【美食频道|UP主“蘑菇粥”正在直播：桂花栗子炖鸡汤】
周故看着全息屏幕上疯狂滚动的红色弹幕，一行行加粗加大的付费特效，像是一团团恶意的血污，试图糊住他正在处理食材的手。恶毒的诅咒像潮水一样涌来。如果是心理承受能力差一点的主播，此刻恐怕早就崩溃下播，或者对着镜头歇斯底里了。
但他握着厨刀的手很稳，连一丝颤抖都没有。少年的手指很干净，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灯光下，能看到手上因为常年用刀而留下的一层薄茧。
“看来今天的‘佐料’有点冲。但是桂花栗子鸡这道菜，最讲究食材的处理。”
周故的声音温润，透过麦克风传出去，自带一种安抚人心的奇异韵律。他并没有去屏蔽掉那些侮辱意味明显的弹幕，而是用刀背轻轻拍了拍案板上的鸡肉。
“比如这只鸡，如果不把里面的血和脏东西清除干净，整锅汤都会被毁掉。”他抬起眼皮，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此刻透着一股冷意，直视镜头，“接下来，我就来给大家分享一下，怎么处理鸡身上最脏、臭味最重的地方。”
他手起刀落，“笃”的一声脆响，厨刀利落地剁下了鸡屁股。
“鸡屁股，藏污纳垢，淋巴丛生。脏东西，切掉扔了就好。不必因为一点垃圾，坏了大家吃饭的兴致。”
直播间里那铺天盖地的谩骂弹幕，竟然因为这狠厉的一刀，出现了短暂的空屏。
周故把整鸡剁成块，扔进煮锅里，又拿起一些板栗处理起来，脸上又恢复那温暖的笑意，“新鲜的板栗，剥出来后最好用热水浸泡一下，这样里面的那层涩皮，就很容易撕掉了。”
他将剥好的栗子和一把干桂花放进锅里，用长柄木勺轻轻搅动。随着他的动作，鸡汤的醇厚、栗子的软糯和桂花的清甜顺着全息通感设备，瞬间冲进了直播间观众的鼻腔里。
诡异的是，随着这股香气弥漫，那些原本因为蜃都连绵的阴雨天气而感到烦躁、焦虑的观众，竟然觉得脑子里那根紧绷的神经，莫名地松弛了下来。原本戾气冲天的弹幕区风向突变。
【卧槽！好香！】
【本来想跟着骂的，但是我的口水它不争气啊！】
【粥粥怼得好！法院都没判呢，要债去找警察，别来这里发疯！刚刚那一刀太帅了！】
周故看着被“好香”、“想吃”重新占据的屏幕，轻轻松了口气。
“汤好了，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
周故切断了直播，将火调小，盖上盖子。他卸下身上那股从容的劲儿，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一样，软软地靠在了流理台上。
“真是……累死个人。”
并不是不在意，而是不能在意。
自从父母半年前在星域考察途中离奇失踪，家里的资产就被冻结，各种莫名其妙的债务、巨额的违约金账单像雪花一样飞来。那些昔日里巴结他的亲戚朋友，也一夜之间变成了凶神恶煞的债主。他现在不仅要养活自己，还要攒钱雇佣星际雇佣兵去寻找父母的下落。
周故靠在料理台上，揉了揉笑得发僵的脸颊，苦恼地看着终端上显示的本场直播收益。
扣除平台抽成，扣除因为黑粉举报被冻结的保证金，剩下的钱……周故绝望地揉了揉眉心。
嘀——
手腕上的终端发出一声凄厉的低电量警告，紧接着是一条催款短信：
【尊敬的用户，您的银行卡余额已不足以支付本月的房屋维护税，请尽快缴纳。】
周故苦笑一声，点开那个已经在同城网站上挂了三个月的招租广告。
【百叶窗公寓601次卧招租，租金面议，押一付三，包一日三餐。要求：友善，爱干净。】
浏览量：300。
咨询量：0。
在这个人人靠营养剂维生、把吃饭当做浪费时间的赛博时代，他这个“包三餐”的福利简直像是原始人的笑话。
“再租不出去，真的要带着猫去住收容所了。”周故叹了口气，转身准备去盛点鸡汤出来喝。
“喵呜——”
一声凄厉的猫叫打破了周故的自怨自艾。
那是他的猫，糯米糍，一只胖胖的长毛三花。它平时最黏人，此刻却弓着背，全身炸毛，死死地盯着厨房那个老旧的通风口，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外面的雨声似乎变得更大了，但在那密集的雨声中，夹杂着一种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啃噬通风口的金属栅栏。
蜃都的下城区，最可怕的不是穷人，而是“污染”。过量的辐射会让阴沟里的老鼠、蟑螂发生变异，变成嗜血的低级异兽。
咔嚓！
通风口的铁栅栏被硬生生咬断了一根。
一只通体漆黑、眼珠赤红、足有家猫大小的变异老鼠，从缺口里挤了进来。它的牙齿像匕首一样外翻着，滴着腥臭的涎水，浑身散发着让人作呕的辐射气息。
它一落地，就疯狂地朝着周故的方向冲来，变异生物对人类有着本能的进攻性。
“糯米糍，躲起来！”
周故厉喝一声，不仅没有退后，反而向前跨了一步。
一般来说，既没有向导的精神体，也没有哨兵的攻击技的普通人，遇到变异怪物，只有被撕碎的份。
但那是常规情况。
在这个狭小的厨房里，他才是主宰。
就在变异鼠扑上来的瞬间，周故一手拿起锅盖防御，另一只拿着刀的手腕极其灵活地一转。
刚才那把宰鸡的厨师刀还没洗，此刻刀锋上还沾着血。
并没有什么华丽的格斗技巧，完全是无数次处理食材练就的肌肉记忆。
预判、瞄准、发力。
噗呲！
变异鼠在半空中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
锋利的厨师刀精准无比地劈开了它的头骨，巨大的冲击力将它狠狠钉在了料理台上。
黑红色的血溅了周故一身，甚至有一滴溅在了他白皙的脸颊上，衬得那张脸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妖冶。
变异鼠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周故喘着气，死死盯着变异鼠的尸体。糯米糍从角落里跑出来，亲昵地在他裤腿上蹭着。
就在斩掉变异鼠那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震了一下。一种无形的波动以他为圆心，瞬间扩散开来。
他不知道，就在刚才那一秒，这股对于普通人来说微不可查的精神波动，穿透了厚厚的墙壁，穿透了漫天的雨幕，如一道划破黑夜的强光，照亮了公寓楼下一道摇摇欲坠的身影。
余戈靠在充满涂鸦和尿骚味的墙壁上，雨水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滑落，冲淡了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
作为塔里唯一的S级哨兵，他的感官敏锐度是常人的几千倍。这在战场上是神技，但在现在的蜃都下城区，就是最残酷的刑罚。
情侣的争吵声、下水道里污水的流动声、霓虹灯电流的滋滋声……这些声音被放大了无数倍，像是钻头在他的脑子里疯狂运作。
痛。
他的精神图景已经濒临破碎，守护理智的灯塔正在崩塌。
“这就是……尽头吗？”
为了追查那个代号“教授”的神秘人，为了给搭档报仇，他强行切断了和塔的联系，孤身潜入这片混乱之地。
但现在，没等找到敌人，他自己就要先因为感官过载而变成一个只会杀戮的疯子了。
就在他意识即将陷入混沌，准备用最后的力量自毁时。
嗡——
一股极淡、极轻，却纯净得不可思议的波动，从头顶上方荡开。
那一瞬间，漫天的噪音消失了。
就像是一双温柔的手，隔着遥远的时空，轻轻捂住了他的耳朵。
余戈猛地睁开眼，那双布满血丝的赤红瞳孔里，映出不远处公寓一扇亮着暖黄色灯光的窗户。
那是……静音区？
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理智，他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跌跌撞撞地冲进了C栋那个破旧的电梯。
叮咚——
门铃响了。周故的神经瞬间紧绷，刚才的变异鼠入侵已经让他成了惊弓之鸟。这种时候来敲门的，会是谁？那些讨债的找上门了？还是父母以前的仇家？甚或是……之前弹幕里扬言要来砸锅的黑粉？
他下意识地抓紧了手里的厨师刀，这是他手边唯一的武器，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玄关，点开了电子猫眼的监控屏。
屏幕上一片漆黑，楼道里的感应灯似乎坏了，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没有人？
周故皱了皱眉，正要转身，那门铃又响了一次。这一次，比刚才急促，甚至能感受到对方那股濒临崩溃的焦躁。
叮咚、叮咚、叮咚——！
周故深吸一口气，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谁？”
“……药。”
门外传来一声沙哑的呢喃。
“什么？”
“给我……药……”
周故愣了一下。这不像是来寻仇的，倒像是来求救的瘾君子。理智告诉他，绝对不能开门。在下城区，多管闲事通常意味着死亡。
但是……
他脑海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又开始作祟。他感觉到门外那个人的生命之火正在急速熄灭，而且，对方身上散发着一种……悲伤的气息。
那股悲伤太浓烈了，浓烈到让周故的心脏都跟着抽痛了一下。
“该死。”
周故低骂一声，终究还是没能狠下心。仗着门上有最高级别的安全锁链，他小心翼翼地拉开了一条门缝。
“如果你是想要药，我没有，但可以给你一点饭……”
话还没说完，一只冰冷的大手突然挤开门缝，伸了进来，死死抓住了周故的手腕。
“啊！”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