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洒浇过瓷砖,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泛着清透的光,亮得能映出指尖的影子。
姜彬随手去够洗头膏,最先看见的是一瓶男士洗头膏,瓶身浅浅凹进去了点,是被人捏出来的弧度。
只可能是余温的。
姜彬收回视线,不再多想,抬腕扣住自己的洗浴用品。热水顺着她的发丝往下滴,室内浸在一片茉莉花香中,泡沫漫到发顶。她随意地揉头发,思绪忽然飘向从前——
小学时,班主任去开会,就由纪律委员余温坐镇讲台。
别的同学都在传纸条,余温睁一只眼闭只一眼,坐在讲台上看自己的书,懒得去管。
唯独那天,姜彬刚在纸条上写好奥数题的解法与思路,要递给后桌男生时,余温却突然出现在她身侧。
“自习时间不准交头接耳。”余温年纪不大,却挺有官威。
作为年级榜样,身兼班长职务,姜彬也是好面子的,当即反驳道:“我们是在讲题。”
余温面无表情:“你们刚刚一起看漫画了。”
“你也没认真自习。你如果不看我们,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余温转身回讲台,在黑板上写下硕大的“姜彬”二字。
全班瞬间响起轻轻地惊呼声,所有人都看向姜彬,震惊余温竟然连班长都敢记名字!班主任的最青睐的学生竟然向左膀右臂开炮!
被记了名字,对小学生来说无异于天塌了。且这招杀鸡儆猴用的好,全班彻底鸦雀无声了。
姜彬强装镇定,无人发现她低着头,把嘴唇咬得发白,心里愤愤不平地想:上回弄坏他眼镜,她都赔偿了!至于这么针对她吗!
关了花洒,姜彬用浴巾擦试着头发。因为是短发,三下五除二就半干了,吹风机微微发热,她头发就彻底干了。
收拾完后,姜彬抬腕看了眼表,分针刚好转够一圈,她卡着一个小时的时限出门。
抱着脏衣袋子拧门把手时,姜彬看着玻璃上的灰色壁纸下有许多气泡没消,密集得像水快要烧开了,她轻笑出声——
他贴壁纸的水平真差。
-
窗外蒙着淡青的雾,屋内蒙蒙黑,余温从噩梦中惊醒,他擦了擦额前的汗,抬腕看了眼表——6点14分。
顿觉喉间干涩,凑巧床头柜上的杯子没水了,他揉了揉凌乱的黑发,起身去厨房倒水。
然而一出客卧门,恍惚间以为到了天堂。
客厅大灯呈白光,白墙锃亮,晃得他眯了眯眸子,一怔过后才迈出步子,视线扫去,看见姜彬盘腿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戴着白色有线耳机,膝头摊着本翻开的教辅书。
姜彬也察觉到了他的身影,却无任何反应,继续看书,并在茶几上的笔记本画受力分析。
直到做完手头的压轴题,她才摘下一只耳机,看向杵了许久的余温,轻声问道:“翻书声吵到你了吗?”
不应该啊,她已经很用力地去控制翻书的速度了。
除非他是豌豆公主。
余温声音透着没睡醒的慵懒:“凌晨六点,学习?”
许多人都会有努力羞耻症,有的想闷声干大事,有的则是怕竹篮打水一场,怕别人嘲笑他们的努力无果,索性悄悄努力。
姜彬相信自己努力就会进步,所以从不遮遮掩掩,丝毫不畏惧他人的那句“她也太努力了吧”。她没带任何情绪地回复余温:“预习物理必修一。”
默了片刻,她补充:“而且,现在是清晨。”
六点不过是她正常的起床时间,说是凌晨,有点奇怪。
至于预习,是她本来就有这个习惯。
听学姐讲过,高中物理的难度直接甩了初中物理十几条街。尤其是必修一的三大定律,对它的掌握程度直接决定了之后三年的学习难度。
可今天看完必修一,她觉得没那么夸张。
余温似乎忘记出卧室是干什么的了,倚着门框,与姜彬对视一秒后,淡淡道:“果然,预习的能有什么好人。”
姜彬:“?”
无缘无故地被狗踹了一脚。
而那狗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余温跟幽灵似的,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人影便消失在过道上。
姜彬重新戴上耳机,调大音量,切歌,换了份心情后,继续刷教辅。
人不与狗斗。
-
余温躺回床,很快又睡了个回笼觉,根本不在意姜彬卷到哪儿去了。
这一回笼觉睡得很沉。再度睁眼时,刚好八点整。
黄褐色的窗帘不挡光,泛黄的阳光倾斜,在灰色的床单上烙下窗格印。
这一次令余温困意全无、鬼使神差出门的并非口渴,而是蛋炒饭香。
光是吸气闻闻,脑海中就浮现出蛋液包裹饭粒,火腿丁镶嵌其中,葱花点缀的盛景。
他刚出门,就看见餐桌上的蛋炒饭。
与他脑补的一模一样。
先前窝在沙发前预习的姜彬早已不见行踪,厨房的灶台干净整洁,全然没有开过火的痕迹,仅剩蛋炒饭冒着热气。
余温盯着那盘蛋炒饭和一旁的筷子,指尖顿在半空,似猜到了什么,冷哼了声,转身先去洗漱。
洗手间的门似有感应,蓦地打开了。
“我刚才在洗手,没超时。”姜彬从洗手间钻出来,径直绕开他,拉开椅子坐下,准备好好享用亲手烹饪的早餐时,一道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令人难以忽视,她抬眼看余温,表情有点古怪,“喂。Hello?同志你在梦游吗?”
很难相信一个意识清醒的人会傻站着盯她看。
总不能觊觎她的早餐吧?
要真是梦游的话,他找她报仇可怎么办!话说梦游的人杀人犯不犯法啊,她得查查……
“瞎想什么。”余温轻哂,像是刚找回声带:“这是你的早饭?”
“不然是你的?”
姜彬嘴角抽了抽,确认他没有精神障碍后,握紧筷子正要大快朵颐,却又想起了他的反应,眼角弯成个狡黠的弧度,“你不会以为这是做给你的吧?”
“……”
见状,姜彬立马拿勺子舀起一大块炒饭,咽下去,故意朝他抬了抬下巴,语气里满是揶揄:“你别自作多情——毕竟像我这种爱预习的人都很忙,做饭只够做自己的。”
余温转身去开冰箱,可里面一点儿菜都没有,甚至连超市买的半成品和熟食也没有,他默默关上了冰箱门。
关于他之前如何解决一日三餐的仍是未解之谜。
“这不是哆啦A梦的口袋,你翻半天也找不出吃的。”姜彬索性说出蛋炒饭的真实身世,“冰箱里什么都没有,蛋炒饭是我刚才晨跑在路边摊买的。”
余温闻言回头,唇线紧绷,“没找,我不饿。”
说罢,人就扭头进入洗手间。
姜彬啧了声,美滋滋地又吃了一大口炒饭,小声嘀咕了句:“死要面子。”
但是看到他吃瘪,她心情简直不要太舒爽了!
-
商场内。
“快说快说!和余温合租的感觉怎么样!”简明整个人激动得像只氢气球,但凡不是挽着姜彬的胳膊,她早就飘向外太空了。
姜彬将今上午的事回想了一通,除了短暂地见了余温两面,她更多地是在做自己的事。
但一想到向来冷冰冰的他,今早上还吃瘪了,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没什么感觉,和陌生人合租而已。”
“没什么感觉~”简明重复她的话,语气却十八弯,阴阳怪气地笑她,“没什么感觉你笑什么!”
姜彬伸手摸脸,“我笑了?”
简明:“嘴角都要咧到太阳穴去了!”
姜彬抚平嘴角,笃定道:“你看错了。”
姜彬不想说谁也逼供不出来,简明“切”了一声,语气耐人寻味,“帅不能当饭吃,但是下饭啊!每天看着那样一张帅脸,乳腺都畅通多了吧?”
“……”
姜彬有点不想认领这个花痴闺蜜。
抛开积攒已久的恩怨不说,姜彬也无法夸一句余温的帅。
或许是从小同班早就看熟了,分不清帅不帅了,顶多是听旁人口口相传,她才觉得余温是有口皆碑的帅,成了客观事实。
姜彬咋舌,反问起简明:“你不也是从小就与余温同班吗,这么久了,你见到他还会激动?”
简明讪讪一笑:“你们从小就不合,我哪儿敢与他认识?”
“……”
姜彬顿觉身子好沉,背不起这么大口锅——分明是简明小时候脸皮薄,不好意思跟余温说话。
逛到商场负一楼了,提着大包小包的简明也觉得身子沉了,揉着肩膀抱怨:“再也不穿这破鞋逛街了,脚脖子要断了,先歇会儿!”
简明一听姜彬要外出采购,立马就打车来了出租房旁边的商场,化淡妆,身着米白色千金风短裙,踩着白色中跟鞋,跟细得好似圆规。
果不其然,才逛了一会儿她就脚疼。
“要不要换双平底鞋?我去给你买,你坐这儿等会儿。”姜彬扶她坐到一家奶茶店的长椅上。
简明皱起眉头:“不要,平底鞋完全不搭我的OOTD!”
“那就找双合适的。”
简明依旧摇头:“不,只有中跟鞋才能体现我的优雅气质——你只穿短裤短袖自然不懂。”
“……”姜彬与她的纯棉短袖短裤躺枪了。
无奈,姜彬只好陪她歇会儿,让她晚点再继续受刑。
而简明还在滔滔不绝地分析姜彬的风格,是自然风或是甜美风,说她冷白皮适合穿紫色调衣服,把妹妹头短发留长烫个大波浪绝对能闪耀亚洲……诸如此类的夸张言论。
姜彬却突然没了声响,目光黏在不远处的教育机构——
穿印有教育机构logo的男生正在和外面等待接孩子的家长沟通,是她从前偷偷写过两页日记的大哥哥杨辛易。
没等她躲开视线,对方突然抬眼望过来,笑着朝她走来,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姜彬?很久没见了,居然真的是你。”
姜彬却猛地往后缩了缩肩,惊觉这样不太礼貌,又往回找补道:“是挺久没见了。”
杨辛易手顿在半空,眼底闪过一瞬讶异,仍旧温和地笑道:“怎么没看到余温那小子,他以前不是最爱缠着你吗?”
“没有。”姜彬抢说,急于辩解什么似的,“他以前是仗着纪律委员的身份监督我,然后打小报告。”
杨辛易笑了笑,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余温要是还欺负你,就跟我说,我替你教训他……不过,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从小就同班,该不会高中也——”
姜彬攥着购物袋的手悄然蜷起,扯出个淡淡的笑:“没有。”
“我和他早就不认识了。”
小鱼:你是说,我们不认识?
彬彬:等等,你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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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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