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泉山上找到一具尸体？”言菱被董百事突如其来的话震惊，她就知道悬赏百两的告示都不是什么轻松的活。
“我们边走边说。”董百事转身带路，示意言菱跟上自己的步子。
“去哪？”
“玉泉镇衙门仵作房。”
“这个时辰？不对，你什么时候跟衙门扯上关系的？”言菱见他脚步不停，也顾不上问镇上有没有宵禁，紧跟董百事其后。
“我们异都司本来就是分管解决异人异事的衙门，与官衙有联系很正常。”
“那具尸体有什么特别？”
“你见到就知道了。”
两人匆匆赶到官衙，此时衙门内只有一个守门老头，见董百事带了女子过来，他也没多余的表情。
“董老爷来了呀，仵作房门没锁，就等着你呢。”
“多谢了老孙头，一会儿请你吃夜宵。”
“得嘞，董老爷您先忙正事，等您空了，我再找您凑热闹。”
董百事与看门老孙头寒暄过后，带着言菱来到官衙后院，仵作房就在其中。值夜的捕快已经去巡街，后院里静悄悄的，只留仵作房门两边挂着大红灯笼。
言菱慢慢放缓脚步，虽说她一向自诩胆子不小，但真正见到死人，还是同乐客栈那次。
饶是有心理准备，言菱还是吓得够呛。这回的尸体不知道怎么特别，才让董百事如此神神秘秘非要她亲眼看过。
董百事体谅言菱年纪小，所以没有让她打头阵，自己提着灯笼走在前面。
仵作房的蜡烛已经熄灭，董百事正准备取下灯笼中的蜡烛，放到验尸台的的旁边。言菱扯住了他的衣角，用力晃了晃。
董百事不解的回头：“何事？”
“你说的尸体，确定在这个房间吗？”言菱忍不住齿间发颤。
“对呀，我跟你说，就在验尸……台…”董百事话还没说完，举着蜡烛怔在了原地。
烛光照射的验尸台上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尸体躺在上面。
两人谁也没有料到验尸台上没有尸体，许是同在同乐客栈留下阴影，言菱同董百事一惊一乍地背对背环顾四周，以防突然从暗处窜出什么。
董百事将烛台递给言菱，自己低头朝验尸台下查看。验尸台就是石板配砖腿搭起来的，此刻石板之下空荡荡的。
“那具尸体究竟怎么特别？”言菱端着烛台紧跟在董百事身后，随着他检查屋内各处。
仵作房内只有一张验尸台，一面墙上挂着验尸用的各项刀具、锯子等工具，连桌椅板凳都没有，一目了然。
“那人双臂手肘以下被啃掉了。”董百事停下脚步，面色凝重的看向言菱，补充道，“他的腹部衣料也被啃掉了。”
“手肘以下被啃掉，也许是碰到山中什么野物也说不定。只是腹部衣料被啃是什么意思，那具尸体的内脏也被啃吃了吗？”如果在野外，发现五脏六腑被吃完，只残留一些躯干，也不是不可能。
“没那么简单。”董百事一本正经道，“这具尸体是男性，只有手肘以下缺失，他的腹部虽然衣物没了，但没有伤痕。”
这听起来确实奇怪，只少了双手，莫不是尸体的主人得罪了谁，寻仇的人寻来只砍其双手。
“还有其他细节吗？”言菱起了好奇，心中对于尸体的恐惧感渐消。
“不是普通野物。”董百事接回言菱手中的蜡烛，将蜡烛放回灯笼，提起灯笼，“那人的伤口齿痕细密，如深潭恶鱼啃过。就连腕骨也是如此的齿痕。试问天下间，有什么野物长着细密鱼齿偏偏连骨头都能咬断？”
言菱沉默，确实没听说有这种野物，她有些拿不准董百事接下来的动作，问：“那我们现在去哪？”
尸体没了，线索断了。
“去发现尸体的地方看看吧，也许有线索。”仵作房内没有人闯入的痕迹，仵作房外后衙的青石板上也没有留下谁的脚印。
言菱观察着仵作房外的痕迹，想起白日香满楼的老鸨说的话，决定毫无保留告诉董百事：“镇上香满楼的娄妈妈说，这些山上住着的淘金人的同乡失踪了，镇上首富何家也有人失踪，我们都可以去探访。”
“这些消息我也有所耳闻，这尸体就是何家家丁，他们家公子至今还没找到。我们先去山上查看吧。”董百事步履不停，抬脚朝玉泉山走去，“若实在没发现线索，明日再去探访这些人。”
后半夜上玉泉山，这其实是个冒险的决定。毕竟现在不确定发现的那具尸体，究竟是什么原因死亡的。若真是野物蛰伏，风险更会成倍增加。
为了保险起见，言菱开口问道：“那具尸体大概死于什么时间？”
“昨天夜里，差不多……”董百事抬头看看天色，摸了摸下巴，“根据仵作查验尸僵的程度，差不多就是昨夜这个时辰断的气。”
言菱后颈发麻，整个后脑勺上的头发都快要竖起来，她有话直说：“你确定我们俩上山不是狼入虎口？”
“这……”董百事犹豫的停下脚步，先稳住自己地心神开口道，“事发突然，尸体又不翼而飞，尽早赶去现场对破案有利。”
“我现在勉强能喷点火，野兽一般畏火，应该不会怎样。”
“那我呢？”言菱面带谴责看着董百事，她可不会喷火。
董百事有些尴尬，但是他的嘴明显快过自己的脑子，不假思索道：“你就用嘴喷它们，用乌鸦嘴！”
见言菱白眼都快翻上天，董百事后知后觉噤声，见言菱闷声不响，片刻后他还是安抚道：“何家的人还在山上搜索着，他们家公子还没找到呢。”
以何家的阔气，此时还在山上搜索的应该还有不少人，言菱终还是脚步不停，跟在董百事身后。
有言菱跟着，董百事心中安定不少，虽然她是个女子，但她反应敏捷为人仗义，若真有危险有她在也多重保障。真迫不得已两人并肩作战不得脱身，言家那些个异能她随便使出几个，想来他们也能逃出生天。
董百事心里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言菱略猜到些。不过她想得更多的，还是那具奇怪的尸体。
人对于同类的尸体，其实都有源自本能的恐惧，尸体意味着警示。
不过既然她决定行走江湖，若轻易打退堂鼓，才真正让人瞧不起，身在江湖上遭遇突发状况只会多不会少。
为了尽快赶到发现尸体的位置，言菱催促董百事加快脚步，两人提速往玉泉山赶去。
玉泉山上，王管家带着四十多名家丁举着火把再次搜寻着山上各处犄角旮旯。
整整一夜一天过去了，他已带人第二次搜山，自家少爷还是音信全无，他们只在第一次搜山时发现了家丁尤二的尸体。
王管家忧心忡忡的举着火把，他不停安慰自己，没有找到尸体就是好事，说明他们家少爷逃了。
只是不知道是何野物如此凶残，香满楼的明鹂姑娘被吓得至今还精神恍惚话都说不清楚，真是愁煞人。
说来也对不起自家老爷，这处野泉是王管家亲自安排的，少爷是受了无妄之灾。
老爷问起他，王管家只说是公子选了此处泡温泉，若真找到少爷回了何家，与老爷这么碰面一聊，纸就包不住火了。
王管家停下脚步擦了擦头上的汗，百米开外，昨夜安装好的围帐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白色的帐布十分显眼。
野泉不远处，那处烧毁的三进宅院似有星火闪烁。
王管家揉了揉眼睛，凝神朝那残桓断壁望去，真的有火光忽明忽灭，似有人正在那破院子里走动。
会不会跟少爷失踪有关？
昨夜惊吓过度的明鹂只留下“有怪物，去救少爷”的口信便昏倒，等他带着家丁赶到时野泉已空无一人。
等明鹂再次醒来，更是无法从神志不清的她那里问出更多线索。
王管家带着一干人搜寻无果，直到天色将明才在快到山顶的地方发现尤二的尸体。莫非下手之人其实藏在那破宅子下面？
这也说不准，当时他们全冲去围帐那里，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三进院子附近。
“来二十个好手，跟着我。”王管家一声令下，二十个身形高大、体格精壮的家丁跟在他身后，一行人朝山下走去。
“山上就是何家的人吧？”言菱指着玉泉山上的点点火光，叹道，“这起码三四十号人，从昨夜到现在都没停？”
两人停下脚步，镇上的青石板路刚好断在左边的废墟边，看样子这废墟曾是间三进的院子。不远处，应该就是何家少爷曾经搭着围帐，泡温泉的地方。
“有人从山上下来了。”
“是发现什么了？”
“正好，等他们下来，方便我们询问。”
“那我们先去围帐附近转转，看有没有被忽略的线索。”
两人还未抬步，忽听左侧废墟之中传来轻微的响动，那是有人不小心踩碎瓦片的碎裂声。
“谁？”言菱毫不犹豫奔向废墟，目光梭巡废墟，试图在黑漆漆乌麻黑的院子里，找到声音的来源。
一道黑影从院角窜出，看样子是见有人来故意隐藏想逃跑。言菱就地取材拾起碎瓦向其砸去，准头甚好正中其后背，砸的对方踉跄几步向前。
见黑影中招，言菱不管三七二十一，从旁不停拾捡碎瓦朝黑影投掷。砸中第一次后，黑影似有所防备不停躲闪，只最后一次才勉强砸中对方肩膀。
黑影转身朝言菱飞袭而来，明显就是个武艺高强的练家子。
言菱将手中碎瓦悉数扔出，这次她更是失去了准头，全数被黑影躲了过去。眼看黑影双手就要抓到言菱，一股巨火从旁澎湃而出，即便黑影反应迅速的闪过，双手仍闪避不急燎出水泡。
火光照亮四周，言菱为避开火燎伤自己侧闪开来，回神望去只看清对方满面黑灰。
满面黑灰的黑影是个高大男子，他看清言菱的瞬间停下攻击，忍不住出声道：“是你？！”
什么是你是他，言菱不觉得自己认识对方。她心中暗骂董百事这火勉强算是及时，不然对方双手呈鹰爪般探来，自己肩胛骨非断不可。
言菱再次准备欺身上前，管他什么招式全部上阵。
毕竟在案发地点出现的人，无论是谁都有嫌疑。更何况鬼鬼祟祟藏在废墟之中，就算不是嫌疑人，也有可能是目击证人。
满面黑灰的男子见言菱欺近，略收了手上的劲道接住她的招式。男子只使出两分力气，言菱却发挥了百分百，眼见着言菱招式越来越凌厉。男子还未来得及调整，突然发现自己脚下凝固，宛如瓷娃娃般僵在原地。
言菱紧盯着男子，嘴里的话却是对董百事说的：“百事通，我控住他了，快来捆住他。”
董百事原本用手揽着衣服的下摆，撅着屁股朝向这边，闻言迅速放下衣摆：“我拿什么捆呀，我也没带绳子。”
“把你那外衣撕了，捆手也行啊。”
董百事顺着后背朝下摸到外衣下摆，他清楚感知到只剩一层布料，其他的都烧干净了。
他沉默片刻开口道：“要不然，你先坚持会儿控住他，等何家的人赶到，说不定就有绳子了。”
“不就是个外衣吗，能冻死你还是怎么。”言菱额头开始疯狂淌汗，她快撑不住了。
董百事无奈，他护紧后臀上的外衣：“小菱，你等等，我去找何家的人，很快很快。”
言菱不能回头看，只听到董百事的脚步越跑越远，忍不住想骂人。
天杀的，不捆住眼前这男子就算了，还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跑远找人。
若眼前这人就是凶手，这不是要她送死么，真让她用乌鸦嘴喷人啊？
正当言菱心思百转的时候，眼前满面黑漆漆的男子突然蹲下，吓得言菱后退一步，控术失效了。
满面黑灰的男子抓起地上的积雪，用雪擦拭脸上的黑灰，嘴里道：“小菱是我，小虣。”
罗虣手里攥着雪囫囵间将脸擦拭了一遍，虽然下巴上还残留着一些草木灰混杂锅灰的痕迹，但五官轮廓好歹露了出来。
言菱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半响憋出一句话：“怎么哪有坏事哪就有你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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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意料之外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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