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参加巡游就这么开心吗，傻孩子。”言语搂住言菱的肩膀，像是安慰言菱又像是安慰自己，轻轻晃了晃，“总是要多经历些，才会发现这世上有很多美好的事。祖母考考你，菱儿你说说，钦天巡游是什么？”
言菱听到祖母提出这个问题，不由有些疑惑，钦天巡游是什么，这可是进入言氏族学的第一课。
言氏族学有云，钦天巡游每七年一次，由言家家主带着钦天监的能够预知的官员，从都城出发前往各地巡游。
说是游，其实却是查。
巡游到哪，哪儿的钦天司能够预知的官员会陪同，多名擅长预知的官员共同推演当地天灾**，以规避地方厄运，保地方平安保元国天下太平。
这是众所周知的答案，祖母不会不知道。祖母既然要问，肯定是想要个不同于答案。
言菱看着祖母期待的眼神，心中千回百转，终还是开口道：“钦天巡游是元国的冰釜。”
“哦，此话怎讲？”言语饶有兴致的拍拍言菱的手背，“来，坐在祖母身边好好同我聊一聊。”
言菱乖巧的朝言语身边坐近，理了理思路开口道：“祖母且听孙女谬论，灾祸既会发生，必是早前种下的因，结下的果。巡游，不过是试图在结果之前，掐断因果。如同明知道夏日果蔬易腐，便将果蔬放于冰釜，以冰釜延缓果蔬腐烂。”
“哦，继续。”
“言家之于元国，就像冰釜也无法改变果蔬终将腐烂。若想维护元国根基，还是得以律治国，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维护百姓生计，停止骄奢淫逸。”
言语深深叹了口气，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茶水，道：“这话从此以后你便烂在肚子里，不准再与他人提起。”
言菱沉默，任言语探究的看向自己。言语深深看了言菱几眼，终于挥挥手道：“我也乏了，你回去休息吧，明日早些去异都司说清楚。”
“诺。”言菱起身恭恭敬敬的行礼，礼毕低眉敛目退出正堂。
目送言菱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言语缓缓起身，原本板正的腰脊有些佝偻，她喃喃道：“若执冰釜的人都死了呢。”
这天下是不是会重新陷入动荡？
言悟济刚从二房外院出来，便遇到回院的言菱。言菱因离家没被祖母责罚，还白捡了参加巡游的机会，甚是欢喜，笑眯眯的同言悟济打招呼：“言头领，你要走啦？”
言悟济敷衍的点点头，快步离开二房院落。
言菱不以为意，快乐的蹦跶着走进院子，还未绕过正房，便被从书房走出的父亲母亲唤住。
“菱儿。”
言菱闻声乖乖立定，回过头来冲父亲母亲笑道：“父亲、母亲，你们还没歇下呀，孩儿有些困了，先回去歇息了。”
说完言菱拔腿便想跑，才刚跑出两步，一股无形的威压控住了她下一步动作，言菱立时动弹不得呆立当场。
“再跑，你的下场就是这样！”言学厉声一出，院中的观赏缸突然爆裂开来，缸中睡莲根须茎叶顺着水流铺撒一地。连珊恨恨对着夫君言学的肩膀狠狠拍了下，“你作甚如此吓唬我儿。”
言菱霎时感觉浑身一松，紧接着落进母亲连珊温柔的怀抱里。
言菱反手抱住母亲的腰告状：“母亲，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要跟那水缸一样爆了呢。”
“胡说，”言学争辩，“为父只是吓吓你，并未在你身上施展爆术，区区控术，何至于吓到你！”
“呜呜呜，母亲，你看父亲还这么凶。”言菱将头埋进母亲怀里，露出的眼睛冲言学挤眉弄眼。
“你你你……”
“你什么你，姓言的你才学了爆术几日，就四处显摆。”连珊挤兑起自家夫君也毫不留情，夫君和孩子比当然是孩子最重要。
“无知妇人！”言学气的面色涨红，“我若真对菱儿使用爆术，她早就尸骨无存了！”
原本已退避的丫鬟婆子听到院中观赏缸爆裂声，纷纷从房内走了出来，准备上前打扫。
“退下！”言学挥退丫鬟婆子，怒对连珊，“孩子就是被你惯的！”
“是我惯的，还是你的种呢。”连珊一改往日温良娴静作风，势要捅言学心肺管子，“跟侄子竞争言家家主你很光荣吗？”
连珊话甫一出口，便察觉不妥，她戳着夫君痛穴了。
果然，言学面色铁青甩下一句话，拂袖而去：“慈母多败儿！”
看见父亲吃瘪离去，言菱有些哭笑不得。她知母亲是护着自己，故意气走父亲。
不过她也没忽略母亲话语中的关键字，父亲言学刚刚震慑自己的破缸之术明显区别于控术，显然比控术更具杀伤力。
传说中言家继任家主才能学的异能爆术，便有如此威力。
“母亲，父亲何时学了爆术？什么叫跟堂弟竞争家主？”言菱才离家几日，父亲竟学会了爆术。
“你祖母不是在正堂说，要你父亲同你堂弟去参加钦天巡游。”
“祖母只说父亲同言朝参加巡游，没有说家主的事啊。”
“傻孩子。”连珊笑着食指点点言菱的额头，瞥了眼言学消失的方向，“我先送你回房，待会儿说。”
二房有别于大房，言菱的闺房安排在二房院子的东厢，从正堂出来穿过夹道，走几步便到东厢廊下。
不知不觉已走到言菱的卧房外，早已闻声侯在门外的丫鬟拉开帘子推开门，静候言菱和连珊进屋。
“天太冻，快进来。”连珊搂着言菱，挥手遣开丫鬟们，“你下去吧，今夜我跟大小姐一起歇息，不用守夜。”
“是。”大丫鬟应声关上门，放下帘子离开。
“母亲，你真陪我么。”言菱有些不好意思，过些日子她便要满十八，这么大姑娘还要母亲陪着睡，说出去惹人笑话。
幼时，言菱每次从言氏族学归家，都喜欢缠着母亲连珊睡一张床，后来渐渐大了便不好意思歪缠。今晚母亲主动提出来，言菱思来想去不想拒绝。
“怎么，你要赶母亲走？”连珊佯装生气，言菱亲亲热热挽着母亲的手臂，“怎么会，我盼能陪母亲千秋万代呢。”
“小滑头，那我岂不成了老妖怪。”连珊轻笑。
连珊铺着拔步床上的被子，言菱忙去柜中另找来枕头，她将两枚枕头并排铺好，道：“母亲，快说说父亲同言朝的事。”
“你呀，还是如此性急。”连珊铺好被子，看见言菱灰头土脸的一身，叹了口气。
连珊摇了摇床边唤人的铜铃，没一会儿便有两名丫鬟来到屋外，“送些热水去浴房，大小姐要洗漱。”
“喏。”
言菱被母亲提溜到浴房，木桶里备好热水与花瓣。言菱老老实实将沾染尘土的衣物除去，踏进木桶沐浴。
“母亲，帮我洗头吧。”言菱撒着娇，扯了扯帮自己舀水的母亲，连珊又是嫌弃又是宠溺的上前，“一团孩子气。”
“我从小就是这样，母亲又不是不知。”言菱吐吐舌头，她闭着眼睛享受连珊轻柔揉搓着头发，“母亲，往年钦天巡游，姑伯们不也去过嘛，为什么说这次是竞争家主呢？”
先帝罗磐开创元国，登极年号建元。先帝罗磐在位期间，言家已进行过四次钦天巡游，河清海晏；今上罗陙在位期间，言家也已进行过两次钦天巡游，四海升平。
钦天巡游自元国开创至今，言家叔伯姑姑俱都轮流参加过。在言菱心中钦天巡游是增长见识，行游天下的大好机会，还是头次听说与竞争家主有关。
“在言氏族学，你父亲是他这一辈中的佼佼者；言朝是你这一辈中的佼佼者。这次钦天巡游只说了带他们去，你说呢？”
“这也不至于……”言菱吞下尾音，她也摸不透祖母的心思。
毕竟祖母唤住她，也说要带她去钦天巡游，言菱吞吞吐吐：“毕竟祖母她也要带我同去。”
“祖母她什么？”
人到七十古来稀，言语已经七十八岁，下一次钦天巡游便是她八十五岁的时候。
如此高龄，不免让言家乃至外面都传闻，此次钦天巡游不仅巡的是天下安定，更是确定言家家主。
连珊没有听清言菱的嘟囔，她只当女儿贪玩，安抚的摸摸言菱的头：“母亲知道你一直想要行走天下，在你眼里钦天巡游是难得的机会。你在族学的努力，母亲都看在心里。排名不重要，即使你不能参加钦天巡游，母亲以后也会想办法带你四处走走的，你且安心。”
言菱本因异能不稳定的缘故，综合实力一直在同辈中的中下游徘徊，都是预知这项拖了她的后腿。她原本想着将预知的异能稳定，能够挤进上游，便可得到参与巡游的机会。
没曾想，祖母主动提出让言菱参加钦天巡游，她略提高了音量：“祖母方才留下我，也让我同她一起巡游。”
“什么？”连珊听清言菱说的话，脸上惊诧万分，“刚才祖母唤住你就为这事？可她为什么不当众宣布？”
“我也不知。”言菱摇摇头，思索片刻，“也许祖母预知到什么也不一定，所以临时让我一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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