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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快开始了，方雅敏感地发现，白诗露那边的一群女生正群情激动地瞪过来。白诗露眉头微皱，表情有点高傲和不耐烦，似乎正跟钱娟说着什么。
钱娟耷拉着脑袋，一副听训的样子。
方雅突然福至心灵——刚才只顾着留意宋文俊去，可钱娟既然是刚转学来二小，她怎么会认识自己，知道过去新华书店偷书的事？
这还不清楚吗？
白诗露。
都这么久没见了，白诗露为什么会这么讨厌自己？
方雅感到可笑。
以前的她多喜欢白诗露，想和白诗露做朋友，甚至只要白诗露对自己笑一笑，说一句话，她都会开心疯了。
做梦她都希望白诗露能带她玩。
转学到育林小学的第一年，顾老师点名让她领读，朗诵课文。
她站起来，学白诗露以前领读的样子，将课本竖在桌上，左右手翘起撑开放在腿两侧，轻轻摇晃身体，摇头摆脑的领读，被顾老师笑着打断：“方雅，你干吗呀？不要这样，这样很做作，自然一点就好。”
这是她第一次知道，白诗露不是样样好的。
以前裴老师给白诗露的只有赞美。于是，她们年纪小，都认为裴老师是老师，她说的还会有错吗？
也都跟着认为白诗露什么都是好的，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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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雅、方雅，你准备好了吗？紧不紧张？”张大军双手在方雅眼前挥了挥，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紧张？有点吧。”
方雅一只眼晴留意着白诗露她们的动静，扯着张大军的衣袖走到了一边，“张大军，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当然可以！”张大军一口答应。
“那天在夜市吃饭时，我和你悄悄儿说过的，我留级了。”方雅轻声说。
“哦。我跟你说吧方雅，我也超级超级想留级。我成绩可差了，全班倒数第一！可宋文俊不让我留级，他逼着我抄他的作业！”张大军苦着一张脸告状。“他还非得给我讲题！唉，你不知道有多烦人，有多痛苦。方雅方雅，你看我的脑袋，看到了吗？大了一圈……”
“张大军，你听我说，可是她们不知道。”方雅打断他，看着一边同样对白诗露那群人指指点点的游腊芸她们说。“我不想她们现在知道，我怕……我怕白诗露她们会说。”
张大军安静下来，怔看着方雅，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对着他的目光，方雅感到了羞愧，正要垂眼，张大军爽快地笑了，拍着胸膛豪气地说：“知道了，包在我身上！”说完转身就走了。
知道自己是给张大军出难题，方雅心里过意不去，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然而，张大军并没有走向白诗露她们，而是径直走到了宋文俊的身边。
他似乎在跟宋文俊说自己的事——宋文俊清冷的目光穿过人群望了过来。
方雅轰的一下，连耳根都红透了。
她现在只想狠狠掐张大军的胳膊。
宋文俊上次演讲比赛，看见她就绕道；去他家，也是对她理都不理。现在怎么可能帮她？
只会平白无故又让他多看不起她一次。
对宋文俊，她一直做贼心虚，只有他亲眼看到了她在新华书店偷书。这是她永远的污点，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事。
她在宋文俊面前，还能有什么好形象？
以前是大家年纪小，宋文俊还不懂事，现在呢？宋文俊早就想明白了吧。所以，才当做从来没认识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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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已经开始表演，再过几位同学就要轮到方雅上场了。
避开宋文俊没有情绪的眼神，方雅仰起了头。
事情已经这样，要败露就败露吧，她原本就不应该瞒着游腊芸她们。
大不了，又回到以前在梧江二小读书时那样，没有朋友，没有人喜欢她。
游腊芸她们走过来，围着方雅开始给她打气。方雅心里酸酸的，还是笑着掩饰好情绪，复习起了自己要唱的歌。
轮到她了，主持人开始报幕。
穿帮了，露馅了。方雅刻意让自己不看台下，不去看白诗露那群人跟游腊芸她们说了什么。
她在心底对自己说，要为育林小学、要为顾老师、要为校长、要为游腊芸她们唱好这支歌。
为这些相信过她，喜欢过她的人。
因为马上，游腊芸她们就不会喜欢她了。
“静静的深夜群星在闪耀
老师的房间彻夜明亮
每当我轻轻走过您窗前
明亮的灯光照耀我心房
啊每当想起您
敬爱的好老师
一阵阵暖流心中激荡
……”
顾老师说过，她的音准和音色都不错，就是节奏感有点小问题，注意些就好了，但她最出色的却是感情。
顾老师让她唱这首歌时，心里想自己喜欢的老师。这样感情就能自然流露，打动评委。
方雅在唱的时候，便一直想着顾十苗。
她一直觉得自己能回育林小学读书，能再遇见顾十苗，很幸运。
顾十苗在班上特别器重，也特别的维护她，让她发挥出了很多以前没有察觉到的特长。也是因为这样，游腊芸她们才会这么喜欢她吧？
一首歌真情满满地完整唱完，没有走音、没有忘词、节奏也很准，方雅满意地走下了舞台。
无论接下来知道真相的游腊芸她们，是不是都不理她了，她都没有遗憾了。心里虽然这么想，方雅还是紧张得手指头都在哆嗦。
“才79分，这些评委也太势利了！”首先迎上来揽着她的是顾十苗。
她头发有些乱，表情很气愤，“方雅你唱得很好，比刚才那个得高分的梧江二小的有感情多了。那小女孩那么做作、感情那么假，就因为打扮得好，也能得高分，这个社会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
“顾老师。”方雅一时情难自禁，抱住了顾十苗的腰。
顾十苗摸摸她的头发，看看她的裙子，“唉，是顾老师不好，你自己的衣服更好看。我以为这个裙子隆重嘛，这么一看，是有点土。可能这里也失分了。”
“这裙子很好看，方雅唱得很好，比所有人都好，怪评委不识货！”张大军钻进人群说。
“对对对，是他们不识货！我也觉得这裙子很好看！”游腊芸气乎乎地说。
“对，好看！”
“是评委不识货，方雅你别难过。”
“嗯嗯，方雅你唱的可好了。”
其它女同学也都附和。
方雅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悄悄瞄了一眼张大军。张大军咧嘴冲她一笑，一脸得意地做了个‘我搞定了’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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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你们两个，说句话行吗？木头人呀？”张大军咚咚咚捶着桌子，无力地看着宋文俊和方雅。
张大军家今年开了家小小的酱鸭店，父母晚上还要兼顾夜市摊子，见张大军带着同学回来，他们便回家准备晚上的摆摊去了。
张氏酱鸭店旁边是一家新开的甜品店，正放着孟庭苇的《冬季到台北来看雨》。歌声忧伤凄离，宋文俊和方雅相对而坐，又像仇人一样互不说话，听得张大军很是不耐烦。
“么子‘天还是天喔雨还是雨’，老板烦死了！”张大军冲隔壁吼道，他跳下椅子，“哼，我去让他关了。”
方雅扯住他的衣袖，终于开口：“别关，挺好听的。”
“呵呵，受不了你们女的，明明难听死了！哭哭啼啼像死了人一样。”嘴上说着难听，张大军却乖乖地又坐好了。
“张大军，你能不能不说女的？以后说女同学，女生行吗？”方雅轻言细语说。她一时嘴快，说完立即担心不知道宋文俊会怎么想自己，却又不好扭头看宋文俊，只得马上噤声。
“女的怎么了？行吧，女同学就女同学。方雅方雅你现在变了，变得真麻烦。”张大军扯扯方雅的头发。
方雅啪嗒打掉他的手，不客气地瞪他一眼。
“别生气呀，听我说完。你今天唱歌可好听了，我都……都听呆了！”张大军嘻嘻一笑，说完手肘撞宋文俊一下，“对不对宋文俊？你哑巴呀，说句话呀。”
“你把我骗来，就是干坐？”
宋文俊脸上没有表情，语气很不好。
“聊天呀，不是遇到方雅了嘛。我们三个都多久没在一起说过话了？”张大军一脸的无辜。
“你以前跟方雅关系很好的，你都忘了，宋文俊？你数学作业只给她抄，连我都不给抄的！”
宋文俊不说话，只冷眼看着张大军。
方雅既难受又局促，低头拿手指抠着桌面上的木刺。
“你也太没良心了吧？”张大军吼。
宋文俊还是不说话，只瞪看着他。
张大军被宋文俊冷冰冰的目光瞪得莫名怂了起来。
他声音低了下去，嘟哝着说：“我不管你俩为什么吵架，都过去两年了，气也该消了吧？我们一起玩多好。好不容易又遇到一起，方雅唱歌那么好听，你还气她……”
“我渴了。”宋文俊眉目一垂，起身去了隔壁甜品店。
方雅知道他去买喝的了，她有点坐不下去了。如果等会儿宋文俊回来，只给张大军买，没给她买，那多尴尬？
“你别看他装得那么冷冰冰，刚才在演播厅呀，我一和宋文俊说你的事，他就立刻答应，去警告白诗露了。”张大军安慰方雅。
方雅点头。
也就是知道是宋文俊阻止了白诗露她们，她才扔下只吃一半的米粉，抛下游腊芸她们，跟张大军特地来见宋文俊。
“白诗露很听宋文俊的话？”方雅问道。
脱口而出后，她又立刻后悔。
今天张大军说的情书之类的话，像给她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她以前就知道白诗露喜欢宋文俊，可今天张大军所说的喜欢，意义似乎与以前完全不同，总觉得问这些会莫名的羞涩。
幸好，张大军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那倒没有，他俩现在呀互相不对付。可是宋文俊聪明呀，白诗露应该有把柄在他手上吧。”张大军咧嘴一笑，“所以，我才找宋文俊呀。宋文俊比我厉害，嘿嘿。”
“谢谢你，张大军。”方雅知道她和张大军之间不需要说感谢的话，可她突然特别想说出来。
“傻不傻呀方雅，我们什么关系呀！”张大军又来扯方雅的头发。
方雅头一闪，立刻横眉冷对，捶他的胳膊。宋文俊端着两杯西米露过来，正好撞见他俩的打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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