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写着“因为音驹高校的猫咪非常干净可爱,不会让我过敏!”的转学申请书,像一枚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佐久早家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晚餐时分,巨大的长条餐桌旁气压低得让人窒息。水晶吊灯的光芒落在光洁如镜的桌面上,反射出每个人紧绷而凝重的脸。那份被我压在餐盘下、字迹还带着点孤注一掷潦草的申请书,此刻正被爸爸捏在手中。他的眉头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目光锐利地扫过纸上的每一个字,仿佛要从那略显幼稚的理由背后,挖掘出什么更深层的叛逆或者阴谋。
妈妈坐在爸爸旁边,双手无意识地绞着雪白的餐巾,美丽的脸上失去了往日的从容温柔,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忧虑和难以置信。她看看申请书,又看看我,嘴唇翕动了几次,才发出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强烈的劝阻:“小诗……音驹?那个……那个学校?妈妈知道你最近可能心情不太好,是不是在井闼山有什么不开心?我们可以……”
“没有不开心,妈妈。”我打断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而坚定,尽管指尖在桌下已经冰凉一片,微微颤抖。我挺直了背脊,目光迎向爸爸审视的眼神,也掠过妈妈担忧的脸庞,最后,不可避免地,落在了餐桌另一端,那个散发着冰冷寒意的源头——我的双胞胎哥哥,佐久早圣臣。
他坐在那里,姿势依旧完美得无可挑剔,背脊挺直,如同钢尺。但此刻,他身上散发出的不再是惯常的、拒人千里的疏离,而是一种近乎实质性的、压抑到极点的风暴前兆。他没有看那份申请书,甚至没有看任何人。他的视线低垂,死死地钉在自己面前那副边缘泛着冷光的专用餐具上,仿佛要将那光洁的陶瓷表面烧穿两个洞。他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像覆了一层寒霜。紧抿的薄唇绷成一条没有弧度的直线,下颌的线条因为用力咬合而显得异常凌厉,像一把出鞘的冰刃。整个餐厅的空气仿佛都因为他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而凝滞、冻结。
“佐久早诗。”爸爸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惯有的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将那张轻飘飘的纸放在桌面上,指尖点了点那行刺眼的理由,“这就是你的理由?为了……猫?”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一个字,尾音里充满了荒谬感和无法理解。
“是的,爸爸。”我深吸一口气,胸腔里那颗心脏跳得又急又重,几乎要撞碎肋骨。我知道这理由在他们看来有多么离经叛道,多么不负责任,但我必须坚持。“我去过那条街,见过音驹的学生照顾那些猫。他们很干净,有固定的食物和水源,环境看起来……比我们想象的要好得多。而且,”我顿了顿,鼓起最大的勇气,抛出一个更具“说服力”的筹码,“音驹高校的升学率也非常好,尤其是理科。我查过了,他们和东大……”
“够了!”一声冰冷的断喝,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猛地撕裂了餐厅里紧绷的空气。
是佐久早圣臣。
他终于抬起了头。那双遗传自母亲的、形状漂亮的眼睛,此刻却像两口翻涌着黑色漩涡的寒潭,里面没有一丝温度,只有一种被深深冒犯的、近乎暴戾的情绪。那目光像两道冰冷的射线,精准地钉在我脸上,带着千钧的重量,几乎要将我穿透、冻结在原地。
“你以为转学是过家家吗?你以为音驹会像家里一样,为你准备无菌室,为你清除掉所有可能的威胁吗?别做梦了!” 他嗤笑一声,转身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他的话像无数根冰针,狠狠扎进我的四肢百骸。那些被他刻意描绘出的、令人作呕的画面冲击着我的神经,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恐惧,巨大的、熟悉的、对窒息和痛苦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的勇气。我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被堵得死死的,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急促而痛苦的喘息声在死寂的餐厅里突兀地响起。
“够了!圣臣!太不像话了!” 爸爸猛地一拍桌子,威严不容置疑。
哥哥的身体僵了一下,他最后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是极度的不理解,甚至……在那冰冷的底色下,似乎还藏着一丝极其隐晦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背叛般的痛楚。然后,他猛地转身,脚步带着一种要将地板踏穿的决绝力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餐厅。沉重的关门声在身后响起,像砸在我心上。
“小诗!小诗!呼吸!快,药!” 妈妈惊慌失措地扑过来,手忙脚乱地翻找我的书包。
我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浸湿了后背。爸爸紧锁着眉头,看着桌上那张被遗弃的申请书,又看看我惨白的脸和痛苦喘息的样子,最终,长长地、沉重地叹了口气。
“这件事……” 爸爸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无力,“……再议。”
“再议”两个字,像沉重的铅块,暂时压下了这场风暴,却也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预示着更激烈的冲突还在后头。
接下来的日子,佐久早家陷入了诡异的冷战。哥哥彻底把我当成了空气。他回家的时间更晚,脚步更轻,像一道沉默的、移动的隔离墙。即使在同一张餐桌上,他也绝不会将视线投向我这边,仿佛我所在的区域是绝对的污染禁区。他不再对我说一个字,所有的交流,哪怕只是需要传递一个盐瓶,都会通过妈妈或者干脆自己起身去拿。他房间的门总是紧闭着,门口的地板上,甚至多了一瓶他专用的强力消毒喷雾,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界限。
家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妈妈夹在中间,小心翼翼地试图缓和,却总是徒劳无功。她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心疼和不解,看向哥哥时则满是担忧和无奈。爸爸更加沉默,每天早出晚归,似乎用工作逃避着家里的低气压。
而我,像一只被关在玻璃罩里的蝴蝶,徒劳地撞击着透明的壁垒。哥哥那些刻薄的话语,像毒刺一样扎在心里,反复折磨着我。对未知环境的恐惧,对可能再次发病的担忧,如同阴霾笼罩在心头。但那只阳光下慵懒的三花猫,那些音驹照片里学生们温柔的笑容和自在的猫咪,却像黑暗中的萤火,顽强地在心底闪烁着微弱却执着的光芒。
我无法说服他们,尤其是哥哥。他那建立在无数次消毒和隔离之上的“安全堡垒”,在他眼中坚不可摧,而我试图走出去的行为,无异于自寻死路,更是对他精心维护的秩序和付出的背叛。
僵局在一个周末的午后被意外打破。
古森元也——那个永远像小太阳一样温暖、笑容爽朗的表哥兼哥哥的队友——来家里玩。他自带了一盒精致的和果子,说是妈妈让他送来的。他熟稔地换鞋,跟妈妈寒暄,目光扫过客厅里僵硬的气氛和我明显低落的神情时,那双总是弯弯的笑眼里闪过一丝了然和担忧。
“阿姨,小诗,下午好呀!哇,今天的阳光真不错!” 古森元也的声音像带着暖风,试图吹散室内的阴霾。他自然地坐在沙发上,离我不远不近,既不会让我感到压迫,又显得亲近。
“元也来了,快坐。我去泡茶。” 妈妈勉强笑了笑,起身去了厨房。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古森元也。我低着头,盯着自己膝盖上摊开的书本,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小诗,” 古森元也的声音放轻了些,带着一贯的温和,“听说……你想转学去音驹?”
我的心猛地一跳,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哥哥竟然会跟他说这个?
古森元也看出了我的疑惑,笑了笑,解释道:“圣臣他……最近在部里气压低得吓人,训练时扣球力道猛得连教练都皱眉。我旁敲侧击问了几句,他才冷着脸提了一句你要转学的事。” 他顿了顿,观察着我的神色,“是因为……猫?”
我点了点头,喉咙有些发紧,不知道该说什么。
古森元也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立刻流露出不赞同或担忧,他只是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好奇和一种……理解的光芒?“音驹啊……确实,他们学校的猫是挺有名的。我们队里还有人开玩笑说他们排球部是‘猫奴聚集地’呢。” 他轻松地笑了笑,仿佛在谈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黑尾那家伙,以前聊天时还炫耀过他们学校有只猫特别黏他们的二传手研磨,每次训练都蹲在体育馆门口‘监工’。”
黑尾铁朗?孤爪研磨?这两个名字从古森元也口中说出来,带着一种奇异的真实感,瞬间拉近了我心中那个“猫校”的距离。我怔怔地看着他,没想到他会用这样平常甚至带着点调侃的语气提起。
“你……不觉得奇怪吗?或者……脏?” 我忍不住问,声音很轻。
古森元也愣了一下,随即爽朗地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脏?唔……怎么说呢,只要是生命,都需要打理和照顾嘛。你看我们打球,不也一身汗?重要的是保持清洁的意识和方法吧?音驹那些猫,我比赛时见过几次,确实被照顾得油光水滑的,比某些流浪猫干净多了。” 他耸耸肩,语气坦然而真诚,“而且,小诗你既然想去,肯定是有自己的理由和判断,对吧?你又不是小孩子了。”
他的话像一股暖流,缓缓注入我被冰封的心湖。没有指责,没有居高临下的否定,只有一种平等的、带着尊重的理解,甚至还有一丝……支持?
就在这时,哥哥佐久早圣臣的房门无声地打开了。他大概是要去厨房倒水。他穿着家居服,脸色依旧冷硬,像没看见客厅里的我们一样,径直穿过客厅。
“圣臣,” 古森元也却突然叫住了他,语气自然得像在讨论天气,“刚说到音驹的猫呢,我记得他们队那个黑尾,上次IH比赛后还跟我们聊,说他们学校有只特别聪明的猫,会自己开体育馆的门进去蹭暖气,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哥哥的脚步猛地顿住。他没有回头,但那瞬间绷紧的脊背线条,清晰地透露出他内心的惊涛骇浪。古森元也……他居然在佐久早圣臣面前,用如此轻松的语气谈论那些“肮脏的生物”?甚至还带着……赞赏?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我能感觉到哥哥身上散发出的、几乎要将空气冻结的寒意。他没有回答古森元也的问题,甚至没有发出一个音节。只是那停顿的背影,像一块拒绝融化的坚冰,沉默地表达着极致的抗拒和愤怒。几秒钟后,他重新迈开脚步,走向厨房,脚步声比来时更加沉重、更加冰冷。
古森元也看着哥哥消失在厨房门口的背影,无奈地对我摊了摊手,做了个“你看吧”的口型,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没心没肺的爽朗笑容,仿佛刚才只是碰了一鼻子灰,无关紧要。
“别太担心,” 他压低声音,对我眨了眨眼,用口型无声地说,“坚持你想做的。”
古森元也的短暂来访,像投入冰湖的一颗小石子,激起的涟漪很快被更深的寒冷吞没,但终究留下了一点微弱的暖意。他离开后,家里的冷战气氛没有丝毫缓解,甚至因为他在哥哥面前提起猫的话题,而变得更加微妙和紧张。
哥哥对我的“隔离”升级了。他甚至在路过我房间门口时,会刻意加快脚步,仿佛那扇门后正散发着致命的瘟疫。餐桌上,他沉默得像一座冰山,散发出的低气压让妈妈都不敢轻易开口。爸爸依旧早出晚归,眉头间的沟壑更深了。
那张转学申请书,像一个烫手山芋,被暂时搁置在爸爸的书房抽屉里。没有同意,也没有明确拒绝,只是“再议”。这种悬而未决的状态,像钝刀子割肉,让我的焦虑与日俱增。我开始失眠,躺在床上,黑暗中只有自己急促的心跳和窗外偶尔传来的车声。哥哥那些刻薄的话语在耳边回响,对未知的恐惧啃噬着勇气,但心底那个有猫的、阳光灿烂的音驹校园,却像海市蜃楼,诱惑着我,不肯消失。
我不能再被动等待。一个念头在辗转反侧中逐渐清晰:我必须亲眼去看看。去看看音驹高校,去看看那些猫,去看看那个环境,是否真的如我所想,也如古森元也所说的那样。
计划在心底悄然成型。我查好了音驹高校的位置,规划了路线。那是一个普通的周三下午,井闼山没有重要的课程安排。我借口身体有些不舒服,向老师请了下午的假——这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老师并未起疑。然后,我深吸一口气,背上装着必备药品和消毒用品,还有几小包偷偷准备的猫零食的书包,像做贼一样溜出了家门。
skz只是太担心妹妹了所以有点过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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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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