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碧醒来时,斜阳西沉,窗扉半开,落日的余晖洒在床头,将伏在榻侧的那颗脑袋镀得毛茸茸。
她轻轻一动,踯躅便警觉地抬起头:“郡主?”
沈沉碧抿了下唇,示意她先别声张。
在识海同那枚魂咒对抗了足足一日一夜,她疲乏得要命,要不是那些予取予用的灵气,她的魂魄恐怕早已被温向安吞噬。
但眼下并不是后怕的时机,沈沉碧托出萧时薇的灵魂,交到踯躅掌心。
“时薇的肉身虽做过处理,但我担心迟则生变,你先救她,然后一定要叮嘱萧许言守好她复生的秘密——如果伯府不想被遇害人的家眷活拆了的话。”
踯躅点头,将萧时薇的灵魂小心存放进乾坤袋,从窗户走的。
不曾想抬头就遇到消失了一整日的闻眠,他坐在梨树上,朝她晃了晃手中那坛酒:“谢了。”
踯躅鼓起腮帮子,不太开心。
得知他进山后,她便预感不妙,替沈沉碧护法之余,还为他备了坛酒疗伤。上好的秋露白,她珍藏了三年!原本打算四年后再开封的,便宜他了。
“今时不同往日,我怕你死了,郡主少一大助力。”
闻眠哼笑:“早去早回。”
踯躅撇嘴,走出两步,又倒回来,仰起脑袋提醒:“郡主又睡了,你别冒犯她。”
“我?”闻眠觉得荒唐。
他又不是什么登徒子,等她醒来他就走,谈什么冒犯不冒犯的。小花妖一面求他救人,一面把他当贼防,是不是太给她脸了?
踯躅说完就走,留他一人在树上吹风。
闻眠便又没骨头般靠回去,抬指操控酒液,逗得银线兽又扑又抓。
等一坛酒尽数喂了衣裳,星光已铺满天穹,他把玩着空酒埕,侧耳听屋中的呼吸声。
渐渐,绵长的呼吸有了变化,他指尖卷出的那段银线也正好被异兽甩尾扯断,他的神念包裹上去,须臾便化作一只古拙的银镯子。
隔空将镯子扣在沈沉碧的手腕上,他又坐了会,安抚衣袍上那只不情不愿的银线兽,直到它把其他花草暗纹祸害个遍,撒泼才算结束。
他跳下树,余光瞥见少女的身影投在纱窗上。
“不进来坐坐吗?”
他脚步顿了顿,背过身。正欲离去,忽感眉骨似乎被什么温软的东西抚摸了一下。
他不由得“嘶”了声。
神念才刚离体,尚未同他切断联系,沈沉碧观摩镯子,上手摸一摸的话……
闻眠顿时觉得有些不太好了。
“你打算做好事不留名?但我有要事同你商量。”沈沉碧故意咬字,“救、命、恩、人。”
她应当是在镯子边说的,气息喷洒,黑夜里,他的耳尖悄然一红。
神念!切断切断赶紧切断!
既是要事……
闻眠收拾了一下心情,叹口气,无声后退,靠在窗扉上。
“你说吧。”
沈沉碧侧目:“那你首先要告诉我,这支镯子是什么意思?”
“随身法器,能保你免受希夷的任何袭击。”
他不希望魂咒这种事再发生。
“你可以将它理解为投名状。”
沈沉碧疑心重,有此一问,应该是担心镯子里头有猫腻。
“你为什么三番两次地帮我?”
心肠好,故交所托,或是与她有过约定,明明很容易回答,闻眠却沉默了。
所幸沈沉碧没有追问,将话题拢回正事:“关于魂咒……”
“虽然被镇压,但你还是要小心,温向安不会轻易放弃。”
“不是他死,便是我亡么?”沈沉碧道,“那我先下手为强。”
“你现在还不能杀他。”
“为什么?”
“因为魂咒,相当于他捏住了你的命脉,能与你鱼死网破。”
沈沉碧骤然想起高莹临死前的哀求。
“一定不要放过温向安。”
彼时她只觉得高莹在说废话,温向安在三生幻境那样冒犯她,野心展露得淋漓尽致,她当然不可能放过他。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啊。
怕她被魂咒掣肘?
“魂咒要怎么解?”
“解咒不难,”闻眠道,“如果没有那道封印的话。”
沈沉碧蹙眉:“封印?”
是识海中央那条黑白界线吗?
闻眠轻叹:“希夷出世,并且找上了你,依照约定,你应该做个选择了。”
“你怎么总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你见过阿满吗?”闻眠侧头,提起这个名字,他连声音都温柔了。
“见过,她是前世的我。”
“如此……”闻眠点头,“你且再等一等吧,待我寻到那个人,你就能知晓千年前发生的一切了,阿满谋划好的两条路,你择其一。”
沈沉碧不解地皱皱眉,没再纠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只问道:“要等多久?”
等待,便意味着让出先机。她没有什么耐心,局势也由不得她等。
“已经有眉目了,很快。”闻眠承诺。
屋中烛火摇曳,少女的剪影也明灭不定,少顷,她吐出一口气:“你走吧。”
用完即扔,还是和当年一样一点情面都不顾。
闻眠失笑,站直身子后,他隔窗问道:“你相信我?”
他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执着于答案,故而当沈沉碧回过神来,抬眸看向窗外时,那里已空空荡荡。
相信?
怎么可能。
同他多费这些口舌,是因为……
沈沉碧推开支摘窗,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她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窗棂。
托魂咒的福,识海中央那道烟线被澎湃的灵力冲散了少许,让她得以窥见前世的某一帧。
不巧,正是闻眠。
尚且青涩的他满目诚挚,宣誓会用余生效忠她。
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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