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沈瑜傲娇轻哼。
自打从宫学肄业，那小子便又神气起来了，随着年岁渐长，欺男霸女的手段愈发不入流。她偶尔撞见，都下死手整治，他恨她恨得要命，而今得了美人青睐，正春风得意，赶巧让她去恶心恶心。
他不痛快，她便痛快了。
至于请柬……
整日走街串巷的公主殿下有的是手段与力气。
沈沉碧看着金灿灿的请柬，弯唇：“是该拿他开刀，不必收着手。”
有她承诺兜底，沈瑜顿时跃跃欲试起来。
天才擦黑，两人登上马车。
沈沉碧令闻眠随行，这说话的功夫免不得吸引沈瑜的注意，她好奇地上下打量面生的护卫，同沈沉碧咬耳朵：“是真的护卫吗？不是面首什么的？”
沈沉碧一口茶呛在嗓子眼里。
狠狠剜一眼沈瑜，再看顶着倾城容貌满脸无辜的闻眠，她缓缓顺了口气：“你想我死？”
小破身板能活着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哪还有精力养面首，过那种犬马声色的纨绔日子。
沈瑜竟有些可惜：“要不是母后管我管得严，我到也想尝尝那滋味。你倒是自在，却……话说，皇叔几时回来？能不能带回治病的良方？”
车头悬挂的灯笼摇晃不定，沈沉碧的神色淡了下去：“太医说我活不过二十，若真能痊愈，父王也不必岁岁远游了。”
“要我说，你干脆丢下这些勾心斗角的庶务，随皇叔远游去吧。天地广大，总要赏玩一番，才不枉短暂一生啊。”
沈沉碧轻笑。
北都南郡，她的朋友不少，但从始至终，知交只有沈瑜一人，不全然因为她们打出生起便养在一处，更多在于沈瑜对她的态度。
她拥有襁褓时的全部记忆，对沈瑜一脚脚踹她的力道印象颇深。长大后偶然谈论此事，沈瑜非但没有半点愧疚，反倒惊异于她记事的时间，逢人便夸她早慧，天上地下，无人能出其右。
皇伯母记挂她多一些，时常怪责沈瑜不知轻重，明知她破布娃娃一般的身子，还日日带她疯玩，上起头来也从不顾念一二，小溪涧自己说蹦便蹦过去了，还招手要她也蹦一个，简直胡闹。
沈沉碧却很吃这一套。
她不需要自以为藏匿得很好的同情与怜悯，不需要处处小心的照顾与推让。朋友之间，不该掺杂这些复杂的情绪。
沈瑜没心没肺且张扬放肆，与她相处，似乎能忘却自己短命的终局。
沈沉碧思绪微顿，按住沈瑜做贼一般的手，缓缓回头看她：“又打我首饰的主意？”
沈瑜嘿嘿一笑，不仅没收敛，反倒明目张胆地从她手上撸镯子戒指：“你宝贝多，分我几个玩玩嘛。你知道的，行走江湖，怎么能没盘缠？”
她蔫头耷脑：“我这个月的例银都快被母后罚完了。”
说话间，她已然开始捣鼓那支银镯子。
闻眠神念所化的法器，凡人自是摘不下来的。她撸了两下，奇了，凑近沈沉碧的手，借着琉璃灯的烛火定睛一瞧。
银蛇衔尾，鳞片栩栩，镶嵌在蛇眼上的鸽血红泛着无生机的寒光，像盯着人，又像望着虚空，乍看似乎果真有一条凶猛小蛇缠在手腕上。
沈瑜“呀”一声险些一蹦三尺高。
她丢开沈沉碧的手，心有余悸：“吓死我了，我最怕蛇了。”
“你活该。”沈沉碧拉下衣袖，将另一只手上春带彩的玉镯摘下来，“这个给你，再多就没有了。”
她拢共两只手，金玉叠戴，不过两支玉镯子，一支金镯子，并两枚金镶玉的戒指，沈瑜统统都顺了去，她这行走江湖的资费可真不低。
“那玩意怎么摘不下来？”沈瑜将宝贝们塞进腰包，依旧对蛇形银镯念念不忘，悄声问道，“该不会是真的吧？”
“想什么呢？”沈沉碧白了她一眼。
恰逢马车抵达槐安河畔，她率先掀帘下车。
闻眠伸手来扶她，沈沉碧一顿，避开他的手掌，将手搭在他的小臂上，借力之后，立时抽手。
沈瑜随后跳下车，饶有兴趣地瞧了闻眠一眼，大跨步追上沈沉碧，引她上接引的小舟。
她们来的有些晚了，画坊离岸，驶在河中央，丝弦管乐声靡靡不绝，各色灯火璀璨，倒映得河面一片斑斓。
槐安河横贯北都，上游承托平凡人家的起居，下游则是权贵子弟纵情声色的销金窟。百米外的西照茶楼废墟尚在，今时此地，歌舞升平，无人挂怀那些横死的冤魂。
离得近了，沈沉碧看见绫罗遍身的富商用筹码打水漂，几个连跳引得满堂喝彩与争相效仿，又见酒色缠身的青年脱下歌女绣鞋丢入河中，摸着歌女勉强陪笑的脸蛋随口乱作淫诗……
她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手镯，垂下眼。
“都是些不入流的家伙。”沈瑜啐道，“平日见不到段姑娘，听闻今夜她将以奇香酬谢苏还雨，都心怀鬼胎想来分一杯羹。”
槐安河下游是酒池肉林不假，但今夜的人也未免太多了。
河上画坊有定数，大多出自有名的秦楼楚馆乃至赌坊，一般夜里来去就那么十来二十艘，而今放眼一望，竟几乎船头抵船尾，驶都驶不开。
“奇香？”沈沉碧心弦一动。
“段姑娘来京月余，之所以能名满北都，正因为她那手出神入化的香术。”沈瑜知道她才回北都，情报网尚未面面俱到，娓娓解释道，“她虽挂牌在邀月楼，却不是那里的姑娘，也不常见客，说是卖艺清倌，却像是脾气古怪的神医。她的香料不仅娱人，更能治病。”
“据说苏还雨为表孝心，曾为国公夫人求过香，你猜砸了多少金银？”
沈沉碧摇头，沈瑜比了三根手指。
“三千两……黄金。”
“疯了吧。”沈沉碧蹙了蹙眉，“我这些年养病吃药，算上宫里赏赐的灵芝人参也用不着三千两金子，国公夫人什么病？”
“她没病，有也是心病，”沈瑜扯唇，“依我看，这三千两不过是噱头，既能表现国公府母慈子孝，又能捧红一位头牌姑娘。但我瞧不明白这里头的弯弯绕绕。”
沈沉碧沉默片刻：“三千两不算多，但对于盘根错节的大家族来说，未必能一下子拿出来，还是给最无能的小辈挥霍，的确有些不对劲。”
“看不明白便且再瞧瞧。”
小舟停靠，在东道主的地盘，自是再不能多说贵客的是非，她只道，“这位段姑娘声名在外，虽有苏还雨一掷千金的功劳，但她本人应当也很有本事。”
沈瑜耸肩：“我不认识她哇。”
这一个多月里，她得闲便往邀月楼窜，就为了满足一下好奇心。帖子递进去，隔日便原封不动地送还回来，段书羽回绝得很得体，说什么“殿下并无烦忧，何必求香”，反正就是不见。
要不是想再探一探这位神秘莫测的段姑娘，她才不要见苏还雨那猪头。
“段姑娘的本事，凡人受其泽而不能窥其一二。今夜连岸上的游人都为她而来，只因她能应愿消灾。两位殿下今夜亦有所求么？”
船灯与月色映照说话之人昳丽的眉眼，肩头一只鹩哥，正歪着脑袋啄他的发丝。
河面长风来，拂得青年袍袖翻飞，他倚着船舷，似乎等候多时。
昨天忙忘噜，今天补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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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奇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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