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何灵是乔庚的白月光,那么施袁宗就是乔庚的黑月光。
乔庚从幼年时期起,母亲就在他耳边念叨:“你看看人家袁宗多听话啊,从来不哭不闹,怎么你就像个野猴子似的呢。”
他抓泥巴、爬树,施袁宗在安安静静地用石子画数字图。
他上小学睡懒觉被老师点名叫家长,施袁宗捡了别人不要的魔方打乱又在短时间内恢复原状。
他上初中和人打架被索赔医药费,施袁宗凭借优异成绩保送高中。
“你为什么不能学学施袁宗呢?”
“乔庚这孩子长得真好,但他发小施袁宗更出色。”
“你如果有施袁宗的十分之一优秀就好了。”
……
这些话充斥在乔庚人生的每一个重要时刻,像云南密集潮湿雨水渗透进他的骨头缝隙、钻入他的灵魂深处,如恶鬼般吞噬他为数不多的自尊和被妒忌咬烂的内脏。
乔庚对施袁宗的恶意澎湃汹涌,但对方却浑然不知。
他抓泥巴弄得浑身都是脏污,施袁宗就给他洗衣服。
他被点名叫家长,施袁宗帮他向暴怒的母亲解释圆谎。
他被受害者家属索赔医药费,施袁宗帮他游说对方、赔礼道歉,在十几岁的年纪打暑假工把赚来的钱全赔给受害者家属。
乔庚没有向施袁宗施展恶意的理由。
他对这个发小又爱又恨,爱他作为朋友兼兄弟把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恨他这轮高悬明月耀眼到把他映衬成下水道发烂腐臭的老鼠。
他既感恩施袁宗的出现,又痛恨对方的存在。
施袁宗完全不知晓他内心的阴暗想法,反而是对他更好,甚至还手工做了两只小人偶,不仅刻出栩栩如生的五官,还做了精美衣服给它们穿。
“乔庚。”少年的施袁宗把一只人偶递给他,“这是你的,是不是很像你?”
乔庚冷哼一声,嘴里说“幼稚”,但还是伸手接过搂在怀里,赞叹道:“还挺好看的。”
施袁宗盯着他看:“它们就像咱们俩,永远在一起。”
乔庚顺着他的话往下接:“嗯,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
不知为什么,他好像看到施袁宗听到这话后,神色是难以言喻的落寞。
他在难过什么呢。
乔庚并不清楚。
*
上高中后,乔庚遇到了自己这一生都无法忘记的白月光。
高中时期的何灵是全校校花,成绩好、长得漂亮、性格温柔。
乔庚追她无果,不得已动用一点小手段。
他找到同校的混混吴臻四人组,给点钱让他们蹲守在何灵下晚自习的某天,把人拦住佯装要抢钱,而他会在此时上演一场“英雄救美”。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很不巧的是,施袁宗刚好路过。
他救了被勒索要钱的何灵。
躲在角落的乔庚看到哭得梨花带雨的何灵钻进施袁宗怀里,他的心脏也啪嚓碎成两半。
乔庚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施袁宗的出现不仅会夺走他人生的全部注意力和焦点,连他喜欢的人也不例外。
事后,吴臻他们问乔庚怎么办,他烦躁的说一句:“我再给你们点钱,私底下使点绊子给施袁宗,别做得太过分,他毕竟是我发小。”
至于吴臻他们是怎么干的,乔庚也没过问也不想问。
高二那年,乔母为操持支撑这个家而患病过世。
临终前,她躺在医院病房的床上,颤颤巍巍的抬手,乔庚一把抓住:“妈,有什么话想说。”
他希望妈妈多夸自己,多交待一些体己话,他也会像年幼时那样伏在妈妈的床头哭诉不舍和委屈。
然而乔母只是低声道:“袁宗呢?”
又是他。
乔庚放下手,眼睑低垂:“他在学校读书。”
“你要好好照顾袁宗。”乔母的呼吸都变得脆弱,“他是除了我以外最关心你的人,你学习不行也没前途,以后多让袁宗扶持你,他是能考清北的苗子,你以后……”
乔庚不想听了,直到乔母停止呼吸的最后一刻,他都没再说话。
为什么呢。
乔庚想不明白。
他这辈子是无法摆脱施袁宗这个人了吗?
乔庚坐在病床前,窗外的光透进来把他的脸照得明亮也衬出他眉眼间的冷漠。
*
距离高考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乔庚没放弃追何灵,鼓足勇气在放学路的林荫小道向对方告白。
身姿窈窕、清纯漂亮的何灵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抬手撕碎他递来的情书然后撒到半空,无数碎片翩然落下,她站在纷飞纸片中,冷冷的说:“也不看看自己成绩垫底成什么样了,还敢追我?”
周围路人投来疑惑目光,陈钟和郭开元围在他身边。
陈钟愤愤不平的说:“她怎么这样啊,不同意就不同意吧,撕你情书干嘛。”
郭开元也无奈:“全校都知道何灵喜欢施袁宗,哥们,你这不是自讨苦吃吗?不过何灵做事儿太绝了,她可以直接口头拒绝,没必要用这种方式。”
乔庚盯着地上纷乱的情书碎片。
他当然知道这场告白不可能。
何灵拒绝他也是情理之中,只是他实在想找一个机会宣泄心中的爱意情感。
少年的喜欢藏不住,就算他拼命遮住眼睛不去看何灵,满腹爱意和汹涌情绪也会促使他说出来。
只是他没想到对方会那么厌恶自己,连情书都撕的彻底。
乔庚看着地上的纸片,直到一双鞋子映入眼帘。
他知道这是谁,没抬头直接开口:“你来看我笑话的吗?”
“不是。”施袁宗清冷声线很好听,如碎玉撞壁,“我来是想告诉你,昨天的卷子你没写完,我已经帮你做完放到你桌上了。”
他说完就要走,但又停下脚步:“你与何灵不合适,以后别再找她。”
乔庚控制不住情绪:“和你有什么关系!”
施袁宗没说话,转身离开。
陈钟嘿嘿笑:“正好遇到大学霸了哎,有人帮忙做卷子,哥们好命啊。”
乔庚没说话,脸色阴沉。
郭开元看出来了:“别笑,没看乔庚心情不好呢,我说你这发小也真离谱,你告白失败,他多少安慰你两句吧,怎么像个陌生人似的。”
“还有我上次去你家,他一脸不爽地问我是不是给你介绍隔壁校的漂亮妹妹了,让我以后离你远点,我气不过和他大吵一架,他是不是有毛病啊?他怎么管你的事管这么宽。”
乔庚不耐烦的转身就走:“我哪知道,他从小就爱管我。”
陈钟跟在他身后:“真的假的?”
郭开元上前搭乔庚的肩膀:“大老爷们天天被管着多憋屈啊,他是你发小,又不是你老婆,不至于吧。”
他们叽叽喳喳的跟在乔庚身后说话,惹得他有些心烦:“好了,别吵!”
四周瞬间回归寂静。
林荫小路有许多树木,清冽微风拂过乔庚的脸庞,他抬眼,透彻阳光穿过树叶打在瞳孔印出亮光,低声喃喃:“如果他能消失就好了。”
陈钟和郭开元面面相觑,两人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乔庚双手插兜,眼神看向前方,声音也冷漠:“我真是受够有他在的日子。”
*
之后,他收到施袁宗错过高考的消息。
乔庚跑到施袁宗住的家里。
那是一间茅屋,外面有院子,但是总体来说简陋不堪。
施袁宗从懂事起很少住这里,大半数时光基本都是在乔庚家度过。
他穿过院子跑进屋里,发现施袁宗神色冷淡地坐在地上。
“你来了。”施袁宗的脸苍白,瞳孔很亮地盯着他,“刚才郭开元给我打了电话求和。”
乔庚的反应很快:“……开元让你错过高考的?”
施袁宗盯着他看:“嗯。”
乔庚眼前一黑,他没想到郭开元这么狠。高考对于施袁宗来说可是人生大事,能在这个节骨眼搞事,这两人到底什么仇?
“我总是管你管得太狠,还限制你和别的漂亮女生交朋友,所以他看不下去才这么干,还说这件事你完全不知情。”施袁宗看他,“真的吗?”
乔庚冷笑一声,一脚踢翻旁边的桌子:“我确实不知情。但我想问……你凭什么管我和其他女生接触呢?”
身为一个正常且热血方刚的男人,他喜欢和漂亮女生接触很正常吧,可是施袁宗每次都出现并成功搅黄,搞得他想谈恋爱的年纪一次都没谈过。
施袁宗脸色冷淡,眼神盯着他:“因为我不喜欢。”
乔庚听了就火大:“你以为你谁啊,一句不喜欢就可以管我和别的妹妹聊天?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他从没和施袁宗说过重话,这还是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表达情绪。
施袁宗起身把倒地的桌子扶好,神色很淡:“郭开元是你的朋友,我如果举报他,你也会难过。这件事就我当做没发生过,明年我去县城二高复读。”
乔庚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放过郭开元:“你不报警?”
高考对他来说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居然一点都不在乎。
“县城二高给我开了复读条件。”施袁宗说,“如果我去那边上学,学校奖励我二十万。”
乔庚:“……”
以施袁宗优异的成绩,学习好是真的可以赚钱。
“还有,你别找何灵了,你俩不合适。”施袁宗扶着桌子看他,眼神很冷,“而且她也不喜欢你。”
乔庚本来没多大火,被这一句勾起来了:“她不喜欢我,喜欢你呗,你是我兄弟又不是我老婆,整天管我干什么!告诉你,高考毕业后我就出省打工再也不回来,我看你怎么管着我。”
施袁宗脸色瞬间阴沉:“你敢。”
乔庚骂骂咧咧:“我就敢!”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起来,到最后闹了个不欢而散。
乔庚也气冲冲地夺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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